037:無我之境
此時的張聰,面無表情的站在柳樹下,就像一個鄉野村夫一般,不但周身沒有一點兒真氣,竟然連煙火氣都看不見,就像個影子,幾乎完全把自己和手裡的問道劍融為了一體。
飛鼠和雷石依舊沒有從剛才的一劍中緩過神來,看著在一片煙塵中波瀾不驚的張聰,二人竟然好半天都不敢有任何動作。
雷石一臉驚恐的看著飛鼠。
「怎麼辦?這把劍太邪門了,你沒被那破劍纏住,根本不知道要面對的是什麼東西,明明毫無真氣,可對戰起來,就像掉進了一個泥潭。
我不但被無數的利劍攻擊,而且你越掙扎拚鬥,劍的反擊就越厲害,你要是再不出手,我就得被那把破劍生生耗死。」
看著驚魂未定的雷石,飛鼠一臉狐疑。
「這把劍真的這麼厲害?張聰現在真氣全無,怕他作甚?」
雷石倆眼盯著執劍而立的張聰,心有餘悸的問道:「你不要小看這把劍,剛剛我就是拼盡全力,也未必能擋住他那一擊,現在我們到該如何應對?」
飛鼠小眼睛直轉:「老雷,你說的太嚴重了,這劍雖然蹊蹺,可卻絕對是個寶物,剛才那個小白瓶又輕易的破了你的天雷陣,殺了他,東西全是咱倆的,讓他跑了,以後再找這個機會可就難了,何況即使不貪圖他的寶物,我二人也得跟他拚命。
影閣的任務,從來都是令出必死,不是他死就是我們死,你覺得今日我倆畏死而退,今後能躲得過影閣的追殺么?」
雷石臉上的肌肉一顫,雙眼露出恐懼再不說一句話了。
張聰對二人的對話充耳不聞,整個心都在這問道劍上,此時手握劍柄,和他在問劍道府的感覺截然不同,在道府,這把殘劍只是自行吸收靈氣修復自己,他握在手裡,感覺到的是狂暴和不甘。
可此時殘劍在手,他卻是另一種感覺,現在的張聰,識海乾涸真氣耗盡,體能上還不如一個吃飽飯的村夫,但是經歷了兩次天雷洗禮,和數次的生死抉擇,反而讓他的神台一片清明。
忘記自己是誰,忘記自己的存在,這種境界他以前只是在道府的藏書中見到過,他根本沒想到,今日他絕處逢生,竟然能觸摸到無我之境。
意境交融,人劍一體,此刻他依舊沉浸在師傅的殘影劍式之中,心神隨著那一抹一刺的揮灑,去體悟劍的真諦。
以劍入道,心神輔之,神念所致,劍之所指,無為無我,劍人合一……
張聰此刻不但感覺不到手中的殘劍,覺得自己都像這山間之風,林間之樹,心念所致,不但能洞察數里方圓內的風吹草動,甚至能感到地下鼠蟻的悸動和行蹤。
他感覺到了飛鼠和雷石的貪婪和猶豫,甚至能感覺到二人的猜忌,這種境界,張聰從來就沒體驗過。
飛鼠和雷石,眼看著對面的張聰,越來越寧靜祥和,最後甚至閉上了雙眼,任憑疾風捲起的枯葉和塵土打在身上,還像棵青松一樣穩如泰山,不禁全都暗生懼意。
真氣全無的人,就靠著把破劍支撐,面對兩個高出自己一個小界的殺手,還能氣定神閑的閉目養神?莫非這小子還有什麼暗招不成?
飛鼠盯著張聰,咬牙切齒的說道:「剛才那一下,估計是這小子耗盡了最後一點真氣,勉強為之,目的就是想讓我倆膽怯。
我想此刻即使他仍有保留,也快油盡燈枯了。
你只要能纏住那把破劍一吸時間,就足夠我殺這個小子幾次,人一死,那把破劍就成了無主的孤魂,我就不信他還能翻出啥大風浪來?」
話音未落,飛鼠背後的斗篷一晃,一大片稀奇古怪的暗器,蝗蟲一般裹向了閉目養神的張聰。
與此同時雷石也咆哮一聲,雙目瞬間就射出兩道紅光,就見他周身的皮膚都快速的變紅,整個人就像一隻噴著烈焰的猛虎,狂嘯一聲撲向了張聰。
此時張聰的心裡,不覺得對那個飛鼠恨之入骨,本來就在雷石和飛鼠躊躇不前的時候,他無意中觸摸到了無我之境,正要進一步揣摩人劍合一的境界,卻被飛鼠的暗器打斷了。
張聰雖然閉著眼,可神念卻對周圍的一切了如指掌,疾如閃電的一蓬暗器,在他的腦海中,卻跟一群小孩放的風箏無二。
暗器間相互的牽機和暗勁,就像一條條風箏線一樣,在他腦海里畫出了一條條清晰的軌跡。
幾乎都沒用思考,張聰下意識的用劍尖挑起一捧沙土,這看似無害的沙土,卻爆發出了驚人的暗勁,粒粒塵埃,竟然爆發出比暗器還快幾倍的速度,閃電般的速度迎了激射而來的暗器。
神念控物,這就是張聰剛剛才領悟到的一種技巧,看著師傅不用一絲真氣就御劍制敵,他忽然靈光一閃,對道有了新的認知。
大道至簡,衍化至繁,道是種境界,以道入世,則萬物皆為我用,所耗的,無非就是一點念頭而已。
張聰當然距離以道入世還差得很遠,但是憑藉著超凡的感悟,竟然讓他摸到了萬物皆為我用的門檻,無意中練成了神念控物的本事。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師傅這句話雖然是指劍術,可用在此處一樣有效。
速度就是力量,數十枚精鋼暗器,竟然被一捧砂礫撞得四下飛舞,不但偏離了目標,竟然還有一大半,回頭射向了目瞪口呆的飛鼠。
雷石此刻正凌空撲過來,還未落地就見到了這詭異的一幕,原本氣勢洶洶的臉上,頓時就變成了一臉的死灰。
讓他最鬱悶的是,那柄殘劍,竟然隨著張聰身子的傾斜,不偏不倚的指向了他的氣海。
雷石的虎撲全靠氣海聚氣,帶動全身的真氣運轉,才能做到身輕如燕又力大無窮,如果氣海被傷,不但這一次聚力攻擊受阻,甚至一身橫練功夫都會受損。
雷石看見那把破劍,在張聰手裡竟然再次使出了這種古怪招式,不由嚇得大吼一聲,身子突然在半空中一頓,竟然使出了一招鐵板橋,生生將身子一彎,避過了迎向氣海的一擊。
張聰連腳都沒停,殘劍掠過雷石的身子,看似不受控制的直奔飛鼠而去,劍尖直指飛鼠的肩井。
雷石在半空中強行逆轉真氣改變招式,真氣運行不暢,憋得滿臉通紅,硬是凌空翻了幾個跟頭,躍出去好幾丈遠,遠離了戰團。
他尚在空中,就從儲物袋裡拿出了一件二品的法寶,這可是他保命的本錢,他就等著張聰追過來好偷著下死手。
沒想到張聰卻跟他擦肩而過,殘劍一指,直奔了遠離戰團的飛鼠。
飛鼠眼看著自己的一蓬暗器,竟然被劍尖挑起的沙子擊散,正目瞪口呆,卻看見張聰再次施展出那種怪招,看似不經意的就破了雷石的虎撲,還把他逼得手忙腳亂。
眼見雷石不敵,飛鼠一揚手,就要施放袖劍偷襲張聰,卻沒想到張聰順勢的一劍,竟然連彎都不轉,直接奔了自己。
眼見著星光一樣的劍尖直奔自己肩井,飛鼠心裡一陣大罵,他不僅罵這劍招的陰損,更罵雷石的膽小怕死。
飛鼠施放袖劍,全憑肩井用暗勁輸送真氣,這樣才能操控袖劍的攻擊,可這攻來的一劍正好點在他的軟肋上,直接打亂了他的計劃。
張聰的身子就像片樹葉一樣,被殘劍帶著走,不但一點真氣都沒用,看著就像連控劍的能力都沒有,雷石看著不由得大喊起來:
「飛鼠你不用怕,我看還是那把破劍自己搞鬼,這小子已經油盡燈枯,練控劍都做不到,估計那把劍是在靠他最後那點殘靈支撐,咱倆挺住,拖都能拖死那小子,那小子一死,這把破劍自然也就破了。」
此刻的飛鼠正被問道劍弄得手忙腳亂的,哪還有心思顧得上搭理雷石。
飛鼠的身法奇快,還沒等劍尖近身,早就遁起一道黃煙往雷石身邊跑了,沒成想張聰一個踉蹌,手裡的殘劍竟然隨著身子搖晃畫了一個大圈。
本已經躍起一半的飛鼠,倆眼正看見一道精光,直奔自己咽喉掃了過來,不禁嚇得他魂飛魄散,他再往上竄,那劍光正好削在他的腰上。
他可不像雷石那麼抗打,一點體能都沒練的飛鼠,要被這殘劍掃上,直接就能被開膛破肚。
飛鼠不愧是個身經百戰的高級殺手,此時不退反進,突然身子一挺,竟然將後背迎向了掃過來的劍光。
轟的一聲巨響,只見飛鼠像個斷線的風箏一樣,被劍光砸出去老遠,原本裹在身上的土黃色斗篷斷成了兩截,隨著半截斗篷飛落的,還有半塊精光閃閃的黃色龜甲。
飛鼠臉色潮紅,幾根鼠須氣得根根豎起,他受傷都不覺得疼,可是自己的玳瑁護身背甲被毀,他卻疼得都要吐血了,那可是他攢了多年的任務積分,才從總壇換來的護身法寶,竟然被張聰一劍給毀了。
吸……
飛鼠內心駭然!
這身護甲的等級至少二品,哪怕是一個築基期傾盡全力都不見得能夠一次摧毀。
可張聰一個練氣期,竟能一劍將護甲劈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