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我愛你

  天空點綴著幾顆寒星,夜色濃稠得像墨水,房間里沒開燈,窗里窗外彷彿是同一片寧靜的大海。 

  鍾九音還沒睡,雙手枕在腦後,漫無目的地看著窗外那一片黑。 

  她現在有種很特別的寧靜,像廢舊池塘里的淤泥緩慢沉澱到最底部,輕易的風吹水動已經驚擾不到她。 

  熟悉的家,慢慢變好的生活,很有奔頭的事業,還有很喜歡的男友,都很符合曾經對未來的想象。 

  雖然中途曲折了點,難受了點,但在還沒放棄之前得償所願,已經很好了。 

  好到,她對太陽升起后的新的一天擁有著無比的期待。之前在狹窄出租屋裡自我折磨出的消極情緒,就像夜晚的露水,太陽一升起便蒸發到不見蹤影。 

  她舒服地長嘆一口氣,翻個身,悄悄給客房裡的晏丞打電話。 

  「你睡了嗎?」 

  晏丞:「應該沒有,不然這時候說話的是鬼嗎?」 

  「……真會討人開心,」她隨口就能說出句粉飾用語。 

  晏丞問她:「這個點還不睡,是想說什麼?」 

  「說——我心情挺好,夜色也美,看這黑的,讓我不禁想起一句詩,天階夜色涼如水,卧看牽牛織女星。」 

  晏丞:「……」 

  他滿頭黑線,想糾正這首詩是寫秋天的,可是鍾九音突然悶悶地笑出聲。 

  笑聲不斷,越笑越高興越來勁兒,依稀還能分辨出她什麼時候在翻身笑,在被子里笑,埋頭在枕頭上笑。 

  「笑什麼?」他的語氣也溫柔很多,輕輕的,像同在一床名叫夜色的被子下竊竊私語。 

  鍾九音還是笑,聽見外面貌似有她媽起床走動的聲音,趕緊把自己裹進被子里。 

  衣服被子摩擦的細微聲音傳進聽筒里,然後是她稍微急促的呼吸聲。像年少時跟一個小夥伴玩躲貓貓,看著她躲進衣櫃后的興奮模樣。 

  晏丞配合著不出聲,等等外面的聲音沒了,他才用極低極低的氣音問:「所以是在笑什麼?」 

  交換秘密一樣的氛圍。 

  鍾九音描述不出那種感覺,她能想到風想到雲想到他們相愛,但要把自己腦海里那些愉悅都糅合在一起精準表達出來,卻彷彿失去總結能力了一樣,數次張嘴都說不出。 

  晏丞耐心等著,忽然聽她說了句:「我愛你。」 

  他失神幾秒,回應她:「我也愛你。」 

  其他都不必贅述,簡單的三個字已經說明了一切。 

  鍾九音閉上眼,貼近手機聽筒處,唇角微彎,又輕聲笑起來。 

  —— 

  隔天下午,晏丞結束見家長旅程,回了海城。沒過幾天,鍾九音也趕了回去。 

  她要奔赴新的事業征程。 

  新的一年剛開始,戲就接了兩三部。時間最近的那部單元劇馬上就要開拍,她提前進了組,因為雙生角色中有個花魁,她得學點舞蹈,把之前學武術的身體拉柔軟點。 

  這部戲很有挑戰性,要用一張臉表演兩個截然不同的角色,除了用造型區分,表情,動作和台詞都得下苦功夫。所以她一天除了吃喝拉撒睡的時間,其他十幾個小時除了拍戲就是對著鏡子摳細節。 

  錢譽和二口大包小包跟著她去劇組,都有點興奮。這還是鍾九音第一次接大導演大ip戲,他們倆有種陪孩子上大觀園的感覺。 

  比起其他演員的老油條團隊,他們更有活力,到處轉著幫鍾九音看哪個演員戲好,過會兒鍾九音就能去請教。二口還盯著狗仔,拿件大披風隨時準備把下戲的鐘九音裹起來,避免戲服被曝光。 

  他們仨一樣的精力滿滿,跑來跑去臉上一直帶著笑,看得劇組的人都佩服。 

  等到鍾九音和晏丞視頻通話的時候,導演有事正好從她休息間路過,還湊過去開玩笑說:「你可以直接找晏丞取取經啊,他那麼厲害。」 

  然後又對晏丞說:「你有空也勸勸她,放寬心慢慢來,她吃盒飯都三兩下扒完就了事,搞得我這個當導演的都有種緊迫感。」 

  導演說完事了拂衣去,留鍾九音和屏幕上的晏丞面對面。 

  晏丞:「你吃飯那麼急幹什麼?」 

  鍾九音撓撓眉毛說:「能多點時間去練一練舞。」 

  晏丞:「吃飽了的海豚都不想戲水,那點時間並沒有太多作用,好好吃飯才是正事,或者需要我來監督你?」 

  「別了吧,你見過哪個演員拍戲拖家帶口?又不是全家支援北大荒。」她順嘴說。 

  「你要這麼說,還真的有拖家帶口的。沒看你朋友那個營銷號放的八卦嗎?有人拍戲帶上了女朋友,女朋友帶上了半個廚房,廚房裡自帶一個保姆。」 

  「……」她露出個「還有這種屁事」的表情,又問他,「你還上網看八卦?很閑嗎?」 

  晏丞平靜道:「確實沒什麼事做,上網看看你的路透照。」 

  往年不拍戲的時候他會去旅遊,到處走走,但現在的狀態是,就算他們沒空在一起,他也不想離開海城走太遠。 

  他輕描淡寫說起一些甜蜜小細節,鍾九音很吃這套,撐著側臉看他,眨眨眼說:「哦——你怎麼還在我家?」 

  背景里的露台上晾著一個大白鵝抱枕套,旁邊還養了株吊蘭,再熟悉不過,只不過她是隨便掛在欄杆上養的,現在吊蘭卻擁有了個獨立懸空花盆。 

  晏丞好像不覺得自己守在女朋友家裡有什麼問題,自顧自喝水,喉結滾動幾下,他再訓練有素地忽略屏幕里的好色眼神,繼續說話。 

  「搬來搬去容易被拍到,又要被營銷號說三道四。」 

  「這樣啊——」她又問,「你怎麼把我枕套洗了?」 

  晏丞看她:「三天換一次,乾淨。」 

  她聳動著肩膀笑了聲:「你有種奇怪的……」 

  人夫感。 

  還是那種白天穿著長衫洗著衣服還要給孩子啟蒙,晚上會引導她的手放上他喉結輕輕喘息的人夫。嘶,不能細想。 

  晏丞想追問,她卻錯開話題說起演戲的事。 

  兩個人都是演員,事業都忙的話其實很難找到時間相處。拍戲時身邊還圍繞著一群帥男美女,少打一個電話都怕感情維持不下去了。 

  不過這個問題不適用於鍾九音身上,她沒有這種困擾,還停留在九十年代中年男人的感情觀上,抽著高檔香煙畫餅撩妹。 

  「唉,誰知道工作會這麼忙呢,賺大錢真不容易。本來我還想和你去旅旅遊,在南邊古鎮的清晨和你散步,在傍晚的黃河邊和你牽手,再去情人谷買點紀念品帶回家…現在還是算了吧,只能另外找時間。」 

  晏丞:「找什麼時間?一千年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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