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琴弦已斷
雲若懷中緊緊抱著琴匣,一步步走上石橋,橋下是潺潺流水,雲若看著流水倒映他的身影,轉身向那垂柳中走去。
嫩綠掩去水色,雲若走出一段距離,在一顆垂柳旁慢慢坐下,他又將懷中的琴匣緊了緊,頭慢慢靠在琴匣上,凝脂的肌膚輕輕摩擦著,修長的手指撫著琴匣。
「子衿。」
幽深的井水中,一枚刻著子衿名字的楓葉飄落,浮在沉寂中。
雲若慢慢閉起眼睛,淺淺呼吸間,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垂柳慢慢搖動著。
是他的思念,懷中的琴是她曾經送給他的,如今她將琴送還給他。
「雲若。」
清悅的聲音好似遙遠林間驀然的琴聲。
雲若突然睜開眼睛抬起頭,瘋狂的尋找著,放下琴匣,他站起身四下尋找著,淡漠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慌張,古井水的眼睛中全是絕望,蒼白的唇顫抖著。
他身子搖晃著,穿梭在垂柳間。
「子衿,子衿,你來了是不是,你出來呀,你出來。」
水色身影一晃,他無力的坐到在地,眼神空洞,抬著頭,目光略過每個柳枝。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這麼對我,郡主,郡主。」
「你又要再一次丟下我嗎?」
悲傷化作無盡的恨意,雲若踉蹌的站起身,走到琴匣旁,抱起琴匣,他的神情不再有半分留戀,一如往昔的幽深淡漠。
「我等你三日,而你卻避而不見,如今,卻又將這琴送回我身邊?」
「林子衿,告訴你,我賀蘭雲若再不需要。」
他慍怒的聲音再也沒有了留戀,只有冰冷,只剩他一人的撕心裂肺。
琴匣被他狠狠摔在地上,檀木的斷裂,猶如他的心。
琴匣已毀,琴弦已斷,再也回不去了。
子衿在遠處的一個角落看著他瘋狂的失態,心中不由生出酸楚的滋味,是她的錯。
「雲若,我沒想到你如此恨我。」
雖然心中虧欠,但子衿還是走了出來,她早已下定了決心要來面對雲若,即便他是如此恨她,她也不打算退縮。
犯了錯,傷了人,遲早要還回來,即便用命。
子衿看著雲若身子搖搖晃晃的轉過身,臉色蒼白,古井水的眼睛失了神,沒有焦點的望著她。
眉間化不開的傷,是她送他的。
「我就知道郡主來了。」雲若的聲音沒有了方才的瘋狂,恢復了平靜。
他沒有叫她公主,似乎還是和從前一樣,子衿走近他,他輕輕喚她郡主,從不曾有半刻逾越,只可惜他的眼不再有仰慕。
「雲若,我想起來了。」
他的睫毛顫了顫,「我以為郡主不想記起我。」
那一抹水色身影如此孤單,好似這天地間只剩下他孤單一人。
子衿搖搖頭,向前走了幾步,「我忘記誰都不會忘記你。」
一聲嗤笑,雲若淡漠的臉上竟然出現了一抹笑容,只是那笑帶著無盡的嘲諷,「郡主是和我說笑的吧,忘記誰都不會忘記我?那請問您忘得了容離嗎?」
子衿一愣,看著雲若一時間竟然不知要怎麼回答,「他已經離開了。」
忘得了,是騙人,她不想騙雲若。
「原來是容離不要郡主了?雲若倒是好奇,被人拋棄心痛嗎?」
子衿深吸一口氣,輕飄飄的說:「痛。」
心會痛,而且是比剜心來的更痛,它會一點點折磨著你,直到你近乎瘋狂。
雲若憤恨的看著子衿,冰冷在他美麗的臉容上蔓延,「呵呵。」他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大聲笑起來,笑出了眼淚,才停下。
「林子衿,你有心嗎?你真的有心嗎?」
心,隨著他的話狠狠顫抖。
「對,你有心,你只對容離有心,其他人都不重要,都不重要。」
雲若抬起頭,好像是想將眼中盤旋的淚水困回去。
他高傲,又怎想讓子衿看到他的眼淚。
子衿一步步向雲若走去,「雲若,你聽我說。」
「別過來,我奉勸郡主別過來。」他驚慌的向後退著,好像看到子衿是看見了髒東西,想要甩開。
「我不。」子衿倔強的向前走著。
「郡主,請你注意分寸,這裡是安陽長公主的後院,不是您的流月閣。」
「原來你還記得流月閣。」
「郡主,我現在是公主的人,你若再向前一步,我就要喊人了。」
「你喊,我才不怕。」
子衿不想讓雲若再去逃避,既然在意就好好看著她,既然恨就好好報復她,子衿不想看到雲若這樣折磨自己。
趁雲若分神之時,子衿一把拽住他的手,看著他不可思議的眼,「雲若,你不是恨我嗎?那就殺了我。」
從頭上摘下一隻發簪,放進雲若的手中,「那日雅苑你不是做的很好嗎?狠下心,殺了我,只要你像我保證,殺了我,可以讓你的恨隨著我的死,一同消失,以後開心的活下去,你就殺了我。」
雲若的眉頭緊緊鎖著,張了張嘴,眼中儘是痛苦的神色,「不要逼我。」
「我沒有逼你,雲若,這是我欠你的,不是嗎?」
「你所受的屈辱皆拜我所賜,所以……」
子衿眼前的景色變成了一片模糊的綠,看不清楚,只感覺身體快速的轉動著,身子被雲若狠狠按在了垂柳上,後背和垂柳撞在一起,很痛。
這是來自雲若心中的痛吧,額頭上滲出薄汗,子衿不曾發出任何呻[吟,她平靜的看著雲若的眼睛,微笑著。
「雲若的手很涼,很涼。」
雲若的手緊緊掐著子衿纖細的脖子,一點點用力,聽到這句話,他的手突然一松,隨後又再次加重力道。
子衿沒有反抗,就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
「雲若,對不起,這句話是我欠你的,可是遲到了五年。」
「為什麼,到最後你都不願意見我一面?如果是這樣的結果,你當初又何必救我?」
子衿慢慢閉上了眼睛,任由雲若掐著她的脖子,「當時,我錯過了,等我去尋你時,你已經離開了。」
「我知道這是容離背著我做的,所以我曾經去找他理論,可是他告訴我,你與安陽公主病逝的駙馬,長得很像,若是我再執意將你留在身邊,會害了你,我不想你死,所以才……」
「我曾偷偷潛入過公主府,想看看你過得好不好,可是那夜我看到你走近她的卧房就再也沒出來,我想既然你已經選擇了她,就算我再不舍,也該放手了。」
「從今往後,你不再屬於我,而只屬於她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