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王家公子奐之
“哈哈哈,說的好。”王奐之應聲從人群中走出來。
子衿微眯眼眸看向王奐之,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這傳聞中的王家公子。
他身高七尺有餘,穿戴整齊,腰劄玉帶,顯得風流倜儻。眉目分明,他的頭發散披在身後,嘴角斂著一抹不深不淺地笑意,給人一種飄逸孤高的氣質。
民間傳言他個性孤傲張揚,極有才華。王家對他也是極為重視,但是此人卻天生不喜權柄,一心隻向往田園山水。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在皇城中聲望不減。
景銘看來者是王奐之,臉上的狠厲立即煙消雲散,換上一副翩翩公子的氣派,抬手作揖:“原來是王公子。”
王奐之散淡一笑:“許久未見,景少爺別來無恙。”
“這是自然。”景銘客氣有禮的回答道。
不得不說雖然這景銘囂張跋扈,但還是很有眼色,很識時務的。
子衿知道王奐之一來,所有的重頭戲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自己不過是最為透明的空氣。
索性走去少年身邊想查看一番他的傷勢。隻是她才靠近一些,少年便向後退了退。
“不要過來。”
子衿微笑,蹲下身子,輕聲說道:“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我隻想看看你的傷嚴不嚴重。”
少年眼中滿是驚恐,將懷中的書抱得更緊,口中依舊隻重複著“不要過來。”四個字。
子衿契而不舍,聲音放的極為輕柔,將雙手攤開給少年看。
“你看,我手裏沒有鞭子,所以我不會傷害你,我隻想和你做朋友。”
“為……什麽?”少年小聲道。
“因為我很孤單,沒有朋友。”
子衿說完少年有些詫異地看著她。
“所以,我想和你做朋友,請你相信我。”子衿語氣誠懇說道。
少年看看子衿的手,又抬眼看看她的眼睛,心中不經有一絲觸動。
她的眼中是無盡溫柔,像極了母親的眼睛。
母親說過一個人的眼睛是不會騙人的。
這樣想著少年逐漸放鬆了警惕,伸出手卻又停滯在半空中,子衿見他身子不似之前那般僵硬,心下了然自己已經成功的一半,隻要消除他心中的顧慮便可。
“請你救救我。”子衿語調急切,語氣中多是懇求。
少年身子微顫,看著子衿。
子衿則笑魘如花對他道:“謝謝你,我叫子衿,以後我們做朋友吧。”
少年低下頭,不知何時自己的手早已放在了她的手上,有些後悔,但心中卻有一絲他都說不上來的愉悅的感覺。
自己終於不在孤單一個人了。
子衿看向王奐之那裏,隻見景銘已經走了。容恩走到子衿身邊,少年下意識地向子衿的方向靠近一些。
“子衿,他沒事吧。”容恩清澈的眼眸緊緊鎖在少年身上。
“喂,小子沒事吧。”瑰麗公主跑過來,拍一下少年的肩膀。少年秀眉微蹙,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你怎麽了?”子衿緊張地看著少年問道。
“沒……事。”少年聲音淺淺回道。
瑰麗公主轉身看到閑庭信步地王奐之,跑過去一把將他拽到子衿那裏。
“瑰麗,可以溫柔一些嗎?”王奐之用責備的語氣說道,但神情中卻是絲毫不在意。
“奐之表哥,快給他看看。”
“我又不是大夫,看病這種事我可不會。”王奐之搖搖頭說著。
“那怎麽辦?”瑰麗公主有些急。
王奐之給她一個我也沒辦法的無奈表情。
“那……我把他帶進皇宮去吧。”就這樣,瑰麗公主想著便要去拉地上的少年。
而少年擺明了不要她碰,一個勁向子衿身後躲。瑰麗公主見此有些生氣。
“喂,你這個小子,也太不給我麵子了吧,我可是救你的人。”
“我……我不要你……我隻要子衿。”
少年緊握著子衿的手,語氣堅定。子衿一愣,隨後會心一笑,這孩子真討人喜歡。
“哈哈哈,這孩子真是有趣,小朋友,跟我走怎麽樣?”王奐之蹲下身神情中玩味十足。
少年將頭扭到一旁不理會王奐之。
“看來他很喜歡你,菡萏郡主。”王奐之語重心長的說道,緩身站起身。
子衿點點頭,但她所關注的點並不在王奐之所言,而是另一件事情。這孩子現在不願讓別人碰,交給他人她也是不放心的。隻是看起來也傷的不輕,若不及時就醫恐以後會留下什麽後遺症。
怎麽辦呢!
還有……子衿嘴角笑意濃鬱,對呀!還有他
“容離!容公子的醫術精湛,一定可以。”子衿站起身一臉興奮地看向眾人。
容恩看著她沒有多言,隻是神情中透出一抹讓人難以察覺的落寞。王奐之饒有興趣地看著容恩,容離這個弟弟倒是有點意思。
“你們覺得如何?”
王奐之將視線收起,點點頭表示同意。
容恩依舊噙著溫暖的笑容道:“你決定便好。”
幾人走在街上,引得周圍人們目光都投向此處,子衿被看的有些不自在。
連瑰麗公主都是一身男子裝扮,所以在眾人眼中,這一行人隻有子衿是女子,這可沒讓她覺得有那一點好炫耀的,滿滿隻有壓力。
在這樣下去,她會因為過重心理壓力而精神失常的。為了轉移注意力,子衿主動開口問起王奐之是如何打發了那個景銘的。
王奐之毫不在意說道:“我說最近我正缺一個伴讀書童,他便將那個孩子讓給我了。”
就這麽簡單!
子衿不得不承認,不論是封建迷信的古代,還是經濟快速發展的現代,擁有一個好的家世真的能為你提供不少便捷。
可是,這似乎在她身上不怎麽靈驗。這就是作為一個沒有實權的郡主的悲哀,連景銘這種小嘍囉都能隨便欺負她。
可悲,可歎呀!
曾經看過的那些神馬穿越都是騙人的。
子衿曾看過不少,其中也有很多描寫與她類似的魂穿,女主各個都是身懷絕技,得所有男子的喜愛,連皇帝都敢指著鼻子罵,鬥姨母,鬥妃子,開啟自己的開掛人生。最後在眾多美男子中,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
可是,現實根本不是這樣好嘛!
想到這裏她便輕歎一口氣。
容恩偏頭看向子衿,見她神情似是有些凝重,語氣平淡問道:“怎麽了?”
子衿拉回飄遠的思緒,笑著搖搖頭:“沒什麽,想到了一些事。”
容恩點點頭:“郡主,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什麽?”
“人們愛湊熱鬧,可為什麽方才那麽多人卻無一人出手相助?”
“這還不簡單,因為他們膽小怕事呀。”還未等子衿開口,瑰麗便搶先開口道。
王奐之在一旁無奈的搖搖頭,並無多言。
瑰麗跑過來,一把攬住子衿的手臂,樂嗬嗬說道:“菡萏姐姐,從今以後,我們一起行俠仗義怎麽樣?我在前方殺敵,你在後麵協助我。”瑰麗越說越興奮手在空中不停地比劃著。
子衿溫婉一笑開口說道:“好呀,公主以後叫我子衿便好。”
瑰麗爽快地點點頭:“那你以後叫我瑰麗就好,不要叫我公主了。”
“好。”
子衿思考片刻後,看向容恩答道:“這出自於人們的一種劣根性,看戲不怕台高。世上有很多事情,好與不好自己都不過是一個旁觀者,隻要袖手旁觀便好,像看戲一樣。好了自然希望自己可以分到一杯羹,不好了也與自己沒有多大關係,畢竟隻是一個旁觀者。因此,看熱鬧的多,真正仗義執言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有人願意出手相助對其也並沒有什麽實質性幫助。”
“為什麽?”
“因為,他們隻是看戲的人,是旁觀者,戲中人的悲歡自是與他們毫無關係。相反,如果你入戲太深,想要去幹預戲中人的生死,那麽你也會變成戲中人,會被看戲之人所取笑。”
瑰麗聽的雲裏霧裏,王奐之則有些並不讚同子衿的說法。
“郡主你太悲觀了,在下覺得人們也不過是一時好奇。看過知道後,忘了便是。何必徒增煩惱。”
“奐之兄所言極是,子衿受教了。”子衿學著王奐之的模樣作揖。
不管子衿是否真心領會了其中之意,王奐之都隻是一笑而過。
走到容府不遠處,王奐之停下腳步深深作揖:“就在這裏別過吧,兩日後的太湖一遊,還望郡主賞臉。”
子衿作揖回禮道:“這是自然。”
“天師大人可有興趣一起?”
容恩頷首示意。瑰麗笑了笑道:“奐之表哥,你就幫我將韶逸哥哥請來好不好。”
“這……”王奐之臉上寫滿了為難:“表妹,你也知道謝丞相那個人,我怎麽請的動他呢!”
瑰麗聽罷一臉落寞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子衿走上前安撫道:“若瑰麗真有心想請謝丞相,我倒有一個辦法。”
“什麽辦法?”瑰麗開心的看著子衿,像是抓住了一線曙光般。
“謝丞相一直都很仰慕容公子,隻要公主告訴他,當日容公子也會去赴約,他定是樂意去的。”
“容公子真的會去?”瑰麗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子衿。
子衿搖搖頭,怎麽可能呢,她又不是容離什麽人,說讓他去哪,他便會乖乖去哪。隻是想可以讓瑰麗說些善意的謊言,到時謝韶逸去了太湖,就算是假的他又能怎樣,多半隻是生會兒悶氣罷了。
要知道太湖距離皇城可是要一天車程的。
“少主,郡主與容小公子求見。”
“就他們二人?”容離坐在石凳上,慵懶地靠在身後的樹上,半斂眼眸。
“還有一個少年。”
“請她們進來吧。”
“是。”無弦抱拳轉身向雪月園外走去。
半晌,子衿與容恩、少年三人隨著無弦進了雪月園,院中依舊是青枝綠葉,停僮蔥翠。容離坐與古樹之下。與那日子衿在雪月園中所見他的景象別無二致。
容離坐起身,目光掠過子衿與容恩二人,最終定格在了那少年身上,他微凝眼眸形成一種無形的威懾力。少年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退,低頭不敢去看他。
子衿向前一步擋在少年身前,容離這才將目光從少年身上移開,看向容恩,笑容散淡。
“找我何事?吾弟。”
吾弟?子衿眨眨眼睛,這兩個字讓她有些難以消化。
子衿看看容離又看看容恩,輕聲對容恩說道:“你們兩個人,是兄弟嗎?”
容恩身子微顫,清澈的眸中一絲淺淡的慌亂被子衿恰好捕捉到。
他點點頭,並沒有否認:“我們本就是孿生同胞。”
“原來如此。”難怪她不止一次會將他們認錯。
子衿眸中星辰破碎又再次重新拚湊聚合。換上一副謙卑的笑容向容離福禮:“子衿深知容公子醫術了得,今日特來叨擾,還望見諒。”
“郡主何需與容離如此客氣。”容離言語謙遜,但語氣中卻是冰冷淡漠。他緩緩站起身,走向子衿。
“這個孩子傷的極重,還望容公子救救他。”
子衿敏感覺察出今日容離與往日似有不同,但又不敢妄加斷言,畢竟他們並不算太過熟識,容離是怎樣一個人她也不能肯定。
容離對她而言,實在太過深不可測。
“好,那我便試試吧。”容離眉眼含笑,微屈身子,對著子衿身後的少年道:“我幫看看你的傷勢可好?”
少年探出半個腦袋,對上容離深淵般的眼眸立刻又縮了回去。
容離見少年如此害怕他,臉上揚起笑意,站直身子看著子衿表示無奈。
子衿轉身,蹲下來在少年耳邊輕聲言語幾句。內容大概就是說,這個白衣服的男人是一個極好的人之類的話。
子衿說罷,少年怯怯看向容離,躊躇不前。容離上前一步,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玉瓶,打開後快速在少年鼻尖晃一下。少年皺皺眉頭,神情中流露出恐懼隨後身子不穩便向前栽了去。容離抱住少年,眼波中柔軟水波蕩漾開。
“他怎麽了?”子衿看著已然暈倒的少年,麵容浮現出焦慮之態。
“郡主請放心,這孩子沒事,他太過怕人,我若不這樣做,便無法為他診治。”容離聲音清淺,聽不出語氣。
子衿低下身子,深深向容離福一禮:“容公子,拜托了。一定要救救他。”
她語氣中多是誠懇的請求,容離詫異地抬起頭看著她清秀稱不上絕美的臉龐,有些出神。
但這隻是一瞬間的事情,下一秒容離又恢複到了那謫仙般的從容高雅,嘴角揚起不深不淺的笑容。
容恩看著容離,他方才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什麽,容離的眼中為什麽會那麽複雜的情緒掩藏其中。
驚訝,懷疑,愛意,還有,恨意?
怎麽會呢?
定是他看錯了,對一定是這樣。容恩半合眼瞼掩藏內心的疑慮。
子衿在閣樓外來回徘徊,手在袖中攥地緊緊。容恩走進站在她身邊輕喚一聲“子衿”他的聲音冰涼如雪,卻有一種讓人靜下心來的魔力。子衿停下腳步,看向容恩。他清楚看到她眼中的擔憂。
“放心,不會有事的,兄長醫術可以信賴的。”
“我知道。”
“那你在擔憂什麽?”
子衿搖搖頭,她也不知道,隻是心中亂糟糟的,思緒紛亂。
她真的對容離醫術沒信心嗎?不,並不是。
此時房中的容離將銀針一根根收起,為少年蓋好被子,他如玉般白皙的手微頓一下翻開少年衣衿,衣料屬上品,衣角處用金線繡著一個字,容離如玉的手指輕撫過那個字,嘴角揚起一抹笑容。
原來如此,看來他的猜測沒錯。
容離將少年衣衿合好,又細致的幫他掖了掖被角,起身向外走去。
容離才踏出房門,子衿便快步上前問道:“他怎麽樣了?”
容離用那雙宛如深淵的眸子緊緊盯著子衿,並不言語。子衿被他這樣盯著心中十分沒底,也不敢多言。
半晌,容離似笑非笑說道:“郡主,你離我這麽近,被容恩看到了恐怕不太好。”
子衿眨眨眼睛連忙向後退一步,腳下似是踩到了什麽,身子不穩向後栽去。
容恩見此連忙伸手去扶子衿,可是,手卻是空在半空中,他如玉的手在空中稍稍緊握一下才收回。容離比他快一步伸手抓住子衿的手臂,將她輕帶如懷中,另一隻手輕攬住她的腰肢。容恩清澈如水晶般的眼睛看著容離懷中的子衿,嘴角輕輕微勾一下,卻是無論如何也擠不出一個笑容。便轉身默默向雪月園外走去。
子衿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秀美絕倫的少年,感受著他清淺均勻的呼吸和身上淡淡地藥草香。
容離淺淺一笑,放開她緩聲問道:“郡主沒事吧。”
子衿低下頭,不敢去他的眼睛:“沒事,謝謝。”
容離搖搖頭表示不必謝。子衿下意識看向方才容恩所站之處,但發現早已是空無一人,子衿轉身向其他地方瞧了瞧。
“他已經走了。”
子衿轉過身看向容離:“走了?”他都沒有和她說一聲就這樣走了?子衿有些泄氣,欲抬步去追。想知道容恩為何會扔下她一走了之。
“郡主不想知道那孩子情況如何了嗎?”
容離語速不快不慢說著,似是毫不在意少年。又像是在威脅子衿,若是她走了,將少年丟下,那少年便任他處置了。反正那是少年與他無關,若不是為了她,他大抵是不會救的。
他沒有逼她留下,她若想走也可以,不過他不保證會不會把那個少年丟出去讓他,自生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