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此間已至
昏暗的燭火下,子衿坐在床邊,呆呆地望著搖曳的燭火,心裏為何會如此鬱結呢?從子寒的聽雨苑回來後這種感覺愈加強烈,除三年前剛來到這裏時因心中孤獨,無助才會有的感覺如今又再次衍生而來。
一人守著清冷月光,一人守著昏黃燭火,他守護著她,直到此生盡頭。
流月閣的院中一位身著玄色衣衫的男子,翩然而落,這人便是螢鳶閣的燕庶無疑,小支見到燕庶立即上前道:“郡主今日從世子那裏回來情緒便不太好,一直把自己關在屋裏,你快去看看吧。”
燕庶點點頭,走到門前,站定。
“主上,燕庶有事稟報。”
子衿聽到門外的聲音,將思緒拉了回來,起身走到門前,將門打開,燕庶恭敬的向後退了幾步,行禮。
子衿目光清冷:“起來吧。”
“是”
燕庶站起身,子衿轉身向屋內走去,發現燕庶並沒跟上來,微側麵容:“進來說吧。”
燕庶這才抬步跟在子衿身後進了屋,子衿走到梨木桌前,拿起茶杯,為燕庶倒上一杯茶水,遞給他,燕庶連忙躬身接過茶杯,子衿勾勾嘴角。
“不必這般拘禮。”
“是。”燕庶頷首。
子衿在桌旁梨花凳坐下後,抬頭看著燕庶道“事情辦的如何?”
燕庶上前一步將茶杯放在桌上,退回原位道:“回主上,事情都已辦妥,這幾日袁家村周圍都已開始流傳,錦素姑娘是仙人的說法,燕雪和風露都已經在皇城之中散播消息,初見成效。”
“很好。”子衿笑笑,卻是不見半分喜悅之態。
“辛苦你們了。”
“主上,這都是屬下的職責。”
“好了,沒什麽事就先退下吧。”
子衿說完,燕庶依舊站在原來沒有動,子衿抬頭看向燕庶,隻見他臉上有些微紅,皺著眉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麽了?還有什麽事嗎?”子衿有些疑惑,燕庶今日怎麽怪怪的?平日中有什麽就說什麽的燕庶和子衿眼前的他,差異的確很大。
“主上,燕庶有一不情之請,還望主上成全。”燕庶隨口單膝跪地,雙手複拳。
子衿心中微微一驚,連忙站起身上前準備扶起燕庶。
“主上,還請……還請換一人協助錦素姑娘。”
子衿手在半空中一頓,燕庶還是第一次向她提出不想做什麽事情,這讓子衿有些好笑,第一次燕庶在見完錦素回來後,便是一副良家少年被調戲的模樣,如今這般…
“這是為何?”子衿揚揚眉毛,她倒是想聽聽燕庶可以給她一個怎樣合理的理由。
“因為……因為……”燕庶實在不知如何開口向子衿解釋,總不能讓他說錦素姑娘動不動就占他便宜吧!
子衿輕笑一聲,看著燕庶一臉窘迫的樣子,不由好笑。
“那好吧,明日便叫絕戀接手吧,天色已晚,你也回去吧。”
燕庶聽了子衿此番話,如釋重負。
“是,燕庶告退。”燕庶起身,向外走去。
第二日,子衿用完早膳便出了流月閣,一位青衣少年站在不遠處,望向她,子衿快步上前,嫣然一笑。
“哥哥是來找子衿的嗎?”
子寒看著她,身著淡藍色流雲緞衣裙,靈氣十足。
“現在便要前去拜訪容公子?”
“嗯。”
“怎麽隻你一人?”子寒看她身邊一位婢女都沒有,有些不太放心。
“我一人方便些,哥哥給我的長蕭,一直都有隨身攜帶。無礙。”
子寒看一眼她手中所持長蕭,雖還是有些不大放心,但也清楚子衿做事知輕重,便也沒有再多加勸阻,隻是道一句,路上小心。子衿拜別子寒後便徑直離去。子寒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目光微暗,真不知這樣做究竟是對是錯。
容府果真如子寒所說,離林王府相距不遠,隻隔有一條街。
子衿上前扣了扣門,不一會,一位老者便應聲開了門,這老者外表年約六旬,頭發花白,身材矮小,慈眉善目,見扣門之人是子衿,連忙做出請的手勢。
子衿微有詫異,難道不需要詢問一下她是誰嗎?不怕她是壞人嗎?是這容府太高深莫測,還是她看上去真的一點威脅都沒有?
子衿隨是一笑,抬步進了容府,老者將大門關上後對子衿道。
“菡萏郡主請隨老奴來。”
“有勞了。”子衿微微一笑。
老者在子衿左前方走著,子衿跟在其身後,這容府不僅麵積大,而且極為精致,像極了南方園林的建築風格。
走到一處名為雪月園地方,朱紅色大門虛掩,老者將門推開,一片綠意撲麵而來青竹枝葉扶蘇。突的一陣葉笛聲響起,笛聲清脆悠揚,回蕩在整個雪月園中。
“這笛聲可是由容公子所吹奏?”子衿偏頭看向老者。老者麵容慈祥,聽到子衿的話臉上笑意滿滿。
“公子素愛吹笛,平日裏都會吹上一陣子。”
子衿點點頭,謫仙般的男子手持竹笛,在竹林間而立,這樣的場景就連想象都已經不由讓人心醉不已。
再向深處走,重疊的青竹之間,忽見容離如謫仙般坐在古樹下,身子慵懶的靠在樹上,手拿葉笛在嘴邊輕輕吹奏。
他純白廣袖如流水傾瀉垂於地麵,膚色白如凝玉,更襯得他眉目如畫。
子衿望著他看得出神,容離一邊吹奏著一邊深情凝視子衿,漆黑的眼眸宛如深淵又好似有著點點星輝,神情似天邊冰雪般清明。
翠竹的瀲灩映襯,他清雅高貴,閑灑飄逸。
子衿和容離,半盞茶時間,他們就這樣注視著對方,一動不動。
可無論容離眼中如何飽含深情,子衿卻半分都感覺不到。
移開視線,子衿四周環視一番,才發現剛才領路的老者早已不知去向,這容府果然是高手雲集,那老者離去一點聲音都沒有,可見內功之深厚……
一曲畢,容離放下葉笛,嘴角微勾緩聲道:“不知郡主來訪,容某有失遠迎,還望郡主見諒。”
子衿被容離一句話拉回飄遠的思緒,微笑著行一禮。
“是子衿冒昧前來攪擾,容公子莫怪子衿失禮才好。”
容離嘴角似笑非笑,合一下眼眸:“郡主今日來訪可是有何事?”
“你怎麽知道?”子衿微睜眼眸。
“容某可不認為郡主沒事會來探訪在下。”容離睜開眼睛,看向子衿,微微一笑。
子衿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容公子心思剔透,子衿佩服。”學著那些名人雅士一揖。之前看子寒,三皇子他們作揖,都是一派風流瀟灑,儒雅之氣憑此而生,怎麽自己做起來就是各種蹩腳,不自在。
容離看著子衿有些僵硬的作揖,著實有趣得緊,目光深深,唇畔輕勾揚起一抹愉悅的弧度,隻是這表情及淺一般人難以察覺,子衿更是不知。
他自是不會告知子衿,做這個動作的她當真十分有趣。
容離將竹笛收起放進寬袖之中。
“郡主隨我來。”
說罷,便向竹林後的閣樓走去,發現子衿並未跟上,轉頭看向子衿衝她溫和一笑。
這容離雖然深不可測,但也是個翩翩少年,應該不會有事,這樣想著,子衿也便跟了上去。
閣樓麵積雖大,但並不算富麗堂皇,頂多是算得上別致,簡約,充滿之書香,給人更多的是清冷之感。
容離與子衿對坐兩端,片刻容離伸手拿起桌上早已備好的茶具,將剛煮好的茶為子衿斟滿,遞到子衿麵前。子衿接過茶杯,茶香四溢,子衿細細品一口,入口之初極為苦澀,品過後口齒多留餘香。
子衿將茶杯放回桌上,抬眼看向對麵的容離,他動作輕緩,從容文雅。這樣一位佳人,怎樣看都是一副畫卷,隻是這般靜靜地看著便足夠賞心悅目。子衿又低頭看看茶杯,杯中茶水倒影出她的影子,嘴角不由上揚。
“子衿,得知容公子才華蓋世,卻是不知茶藝也如此在行,真當讓子衿欽佩不已。”
容離抬頭看一眼子衿,並未有要開口說話之意,將茶杯放於桌麵,動作依舊從容不迫。
子衿輕咳一下,她以後才不要喜歡這樣的人呢,太別扭了…
“不敢當,郡主謬讚。”容離似是看出她的心思,嘴角勾起:“郡主有什麽是容某可以幫你的?”
終於可以說話了,子衿頓時覺得輕鬆不少。
“聽聞容公子醫術高明,小女子想請教一二,不知可否?”
“郡主請講,容某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子衿含笑微亦點頭“多謝”
“子衿想請問,除了蠱毒外,世間有沒有,是隻能用解藥暫緩毒性,而不能完全解毒的毒藥?”
容離聽到子衿的問題後,沉思片刻。
“容某曾在一本古書上見過,有一種名曰覺月的毒藥,可達到此種效果,隻是已經消失很久,無人得知。”
子衿咬著嘴唇,已經消失了,也就是說沒有了?
容離起身走到一麵牆壁處,手指輕輕按下,在下方彈出一個暗格,暗格中放置了紅、白兩個錦囊,容離把兩個錦囊拿在手中,回到桌旁輕撩衣擺坐下,將錦囊放在子衿麵前。
“這是在下曾按古書上所述之法而做,雖並非真正的覺月,但其效應是相差無幾的,郡主若不棄,大可一試,紅為解,白為毒。”
子衿取出紅色錦囊的藥丸,外形與普通藥丸並無差別,甚至有一種淡淡的香味。這也許就是對甜蜜的du藥最恰當的詮釋了吧。
就死馬當活馬醫,可不可以一試便知。
子衿嫣然一笑:“多謝,我相信容公子之能。”
“隻是這藥有沒有完全的解藥?”
容離看著子衿,他麵容淡淡,沒有了以往的淺笑,聲音平靜如水,沒有絲毫波瀾。
“並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