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感情組合拳
日落西山時三人才走到山間的一片空地上。隻見眼前是一個小橋流水的村落,與外界村落不同的是如此幹淨、整潔。茅屋錯落有致,田地整齊有序。
房屋間有各色果樹,有的正鮮花怒放,有的已經結出生澀的果實。田地間各種作物一應俱全,田地旁邊有黃牛白狗悠閑的曬著太陽,山間溪流裏還有一群群鴨鵝尋覓著食物,
田地驚歎道:“這簡直就是世外桃源啊。”
蘇代和鍾劍心同時歪著腦袋道:“那是啥?”
田地連忙改口道:“啊!我是說這簡直是人間仙境啊,話說這就是鬼穀?和我想象中的神秘飄渺形象也差太遠了吧。這麽接地氣?”
蘇代笑道:“雖不知接地氣是什麽意思,不過這確實就是鬼穀。都是一些躲避戰亂的百姓,在鬼穀先生統領下建起來的。一應衣食住行都可自給自足。你們跟我來。”
三人在溪流旁稍事梳洗,整理好衣冠後隨著蘇代進入村莊,而後在一處稍大的庭院前停下。蘇代舉手要敲門,田地製止了他,自行上前輕輕敲擊門扉。不久後柴門嘎吱打開,走出一個十七八歲的年青人,他打量了一下三人道:“三位是外村人吧?”
田地行大禮道:“齊人田地,敢問這裏是鬼穀先生的住所麽?”
“不是!”年輕人很幹脆的回答道。
田地再拜道:“那敢問這裏是孫臏先生的住所麽?”
孫臏,孫武後人,鬼穀第一代弟子,與在魏國大將軍龐涓為師兄弟。曾被龐涓騙到魏國以臏刑挖掉了孫臏的膝蓋,逼迫孫臏交出《孫子兵法》。孫臏裝瘋賣傻逃到齊國,以田忌賽馬進入齊國決策層,幫助齊國兩次設計擊敗霸主魏國,擊殺龐涓。(相關典故有圍魏救趙、減灶記、龐涓死於樹下。)
自此戰國第一個霸主魏國衰落,齊國和剛剛經過商鞅變法的秦國成為東西對峙的兩大強國。孫臏之名震撼天下諸侯。他功成後歸隱,著書《孫臏兵法》流傳後世。
年輕人再次打量了一翻田地,隻見田地身穿樸素的麻布衣服,身上也沒有什麽貴重裝飾。旁邊的女孩子除了耳朵上有兩個廉價的玉球吊墜,也是一身樸素。
年輕人眼珠子轉了轉道:“你們是什麽人?”
田地從腰間摘下一個纖細的小竹信筒道:“我是孫臏先生故人之後,這次是為家母送信來的。”
年輕人接下竹筒道:“你們跟我進來吧。”
走進小院眾人發現這院子和普通民居卻也沒什麽不同,隻有左麵有一片沙地,上麵有秩序的畫著一些線和符號,沙地上手是一個茅草亭子,亭子中放著一張簡陋而整潔的桌子,桌子後是一張茅草編製的坐墊。看樣子應該是沙盤和課堂之類的地方。
三人走人大廳,拖鞋在坐墊上坐下,那年輕人拿著竹筒走入內室。片刻之後,那年輕人推著一張輪椅走出,輪椅上作著一位五十歲左右、須發有些斑白的長者。
那長者看著虛弱,眼神卻炯炯有神,其中似乎藏著萬千兵戈。他打量了一下田地道:“你就是無豔的兒子?”
田地起身行大禮道:“晚輩田地拜見孫伯伯。”
孫臏聽罷哈哈大笑道:“你這孩子倒是真的頗有些靈性。明明是尊貴的齊國太子,卻自稱故人之子,又以伯伯相稱,我真是想擺架子不親近你都不行。”
田地嘿嘿一笑,依舊做晚輩姿態道:“孫伯伯說笑了,劍心姐把藥給我。”
鍾劍心聽罷遞給田地一個包袱,田地將他雙手捧給孫臏道:“這是母親讓我捎來的藥膏,山裏潮氣重,又沒什麽好藥材。母親惦念著伯伯膝蓋的舊傷,特意尋訪名醫以上等藥材熬製了這些藥膏,在舊傷複發時可稍減煎熬。”
孫臏點點頭,眼中的感慨之情流露無疑道:“無豔……哎……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我隻對無豔提過大致的方位。”
田地道:“我本來想著到邯鄲再細細打聽,不想蘇代大夫竟然知道準確位置,就在進邯鄲前先行過來了。”說罷把蘇代讓到前麵。
蘇代行師徒大禮道:“先生。”蘇代隻旁聽孫臏講學兩年,從不敢稱鬼穀弟子,卻以師徒之禮待孫臏,倒也頗有尊師之風。
孫臏點點頭道:“你回來啦,你哥哥出門耕作,很快就會回來。一會兒用完晚飯,你們就住在這裏吧。”
三人行禮道:“唯。”
田地和蘇代這一套親情組合拳打的極為巧妙,姿態夠低又不顯得卑賤做作。原本孫臏還想擺起架子難為田地一番,把他像其他來求才的人一樣打發了。
沒想到田地絕口不提求才的事,還伯伯長伯伯短,當真是真鋼也化作繞指柔。孫臏架子還沒擺起來就被化下去了。雖然孫臏大致能猜到田地幹嘛來了,可是就是找不到空隙拒絕他。這第一回合田地算是贏了,極大的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晚飯之後,孫臏的弟子也都回來了,一共三人。蘇秦和蘇代相見很是親熱了一番,兩兄弟許久未見,眼淚汪汪的。
掌燈後眾人落座,孫臏開門見山道:“無豔在信中說你天生聰慧、有吞吐天地的誌向。遠道而來恐怕不隻是為了送信吧。”
田地收起玩世的神情道:“孫伯伯,晚輩此行隻為二字:止戈。”
孫臏點點頭道:“止戈為武,這句話說的倒也玄機頗深。可是如今天下紛爭,止戈又談何容易。依我之見,恐怕沒有一百年難以成事……”
田地打斷道:“成事者多半是秦國。”
孫臏投以詫異的眼光道:“你這話倒是令我吃驚,你竟然能夠看破。”
田地拱手道:“而今天下以秦齊楚三國最強,楚國大半國土為封君所有,難以聚集國力,守土尚可,統一天下猶如癡人說夢。秦國出身蠻荒,經變法獎耕戰,百姓為了過上好日子,打仗不惜性命,其國力隻會越來越強。而我齊國雖然富有又有稷下學宮這個文化中心,但是民富則不思戰,貪圖安樂耽於享受,作戰能勝還能爭先向前爭功,一旦受挫就倉皇逃命,齊國士兵也因此遭到各國恥笑,實在難成大事。”
孫臏膝蓋殘廢,斜身靠在臥榻上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