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過夜春風樓

  如果月菲白今夜沒有恰好出去的話,他一定能夠察覺到采桑的所作所為。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月菲白沒有出去,采桑又怎會如此光明正大地來找墨禦?

  因為宿兒的不告而別,月菲白深深覺得這女人沒義氣,於是立馬牽了匹良駒,打算在長安城外上演一出送君千裏終須一別。月菲白不是那麽放不開的人,宿兒見他追上來時,一語便道破了他的心思:“你其實是沒有做好單獨麵對采桑的準備吧?你怕突然單獨和她相處,會很尷尬?”


  當天夜裏,兩人就著一壇子酒,喝到了天明。也幸好兩個人酒量都不算太差,雖然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但至少靈台尚還是清明的。


  “月師兄,你真是……真是個……心機叵測……”宿兒打了個酒嗝,踉踉蹌蹌地跨到馬背上,一臉委屈相地說道,“瞧瞧你,把我灌醉成這樣……我的形象都沒啦!要是上官師兄見到我這副模樣,怎麽還會喜歡我呢……”


  “他一直都很喜歡你,”見宿兒快要從馬背上摔下來,月菲白連忙扶住她,低聲道,“好師妹,他早就原諒你了……”


  說完這話,月菲白將外衣解了下來,捆綁在宿兒身上,使她與馬無法分開。緊接著,踱步到馬前麵,與馬兒低聲耳語了幾句。這馬兒倒也有靈性,竟然望著月菲白緩緩點了點頭。


  “去吧。”月菲白溫和一笑,手朝太陽升起的地方指了一下,馬兒便溫順地慢慢朝那個方向走去。


  月菲白的酒量一直不差,至少昨晚喝了一整夜的酒,連一點醉的跡象都沒有。而當初在蘇州的時候,喝了月瑤那一壇酒,卻會醉倒……其中的貓膩,不用明說也懂了。


  四周逐漸由青黛色變為白色,天邊紅光微露。雖然天已經亮了,但長安城的城門卻仍舊沒有打開,它是直到天大亮之後才會打開的。待那一人一馬已經消失在天際之後,月菲白緩緩回頭,朝城門走去。


  隻看到一襲白衣一躍而上了城樓,身姿輕盈瀟灑,竟似神仙施展法術。


  進入到城門內,已經有商販開始擺攤了。對於他們來說,這又將是忙碌的一天,與往常沒有什麽兩樣。可對於月菲白來說,這卻是他與采桑單獨相處的第一天。此時月菲白尚不知,采桑正從將軍府出來。


  如果月菲白能夠走得哪怕快一點點的話,他就會比采桑先到達銀月門閥。但他畢竟還是慢了一步,采桑率先回來。正準備躍上牆頭時,眼角餘光卻突然瞥到不遠處正緩緩而來的一襲白衣!

  采桑心中暗叫不妙,立馬打消了飛進去的念頭。繼而轉過頭,裝作剛才府裏走出來的樣子。收好慌忙的神態,好整以暇地雙手環胸,靠在門邊,嘴角含著一抹笑意看著月菲白。


  采桑想躍上牆頭時,月菲白隔得還太遠,沒有看到。而此時他走近了,恰好看到采桑倚在門邊……


  莫名不安的感覺頓時從腳底升起……月菲白輕咳了兩聲,放慢了腳步。可當他走到門前時,采桑仍然還是那個動作,那個表情……她不是一向不早起麽?今天怎麽起得這麽早?還在門邊等他?那嘴角的笑容……怎麽看怎麽都像是不懷好意!

  月菲白瞥了眼眼前的采桑,遂轉過頭去,眼觀鼻,鼻觀心。這女人整個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啊?可是他做錯什麽了麽?好像並沒有做錯什麽!不過……既然她想興師問罪,就讓她問好了。


  殊不知,月菲白提心吊膽,采桑又何嚐不是?她自認為臉上的表情足夠溫婉,足夠平易近人,為什麽月菲白整個一副見了鬼的樣子?難道他發現什麽了?可是不對啊……他如果發現自己在將軍府待了一晚,怎麽可能這麽平靜?


  “咳……那個,你……夙夜不歸,幹什麽去了?!”采桑盡量讓自己顯得理直氣壯一點,沒好氣地問道。


  在月菲白的潛意識裏,采桑的興師問罪,大概就是會問這個。於是在剛才的沉默中,他已經想好了對策,於是轉過頭,溫和地笑道:“宿兒要出去見一個朋友……我送她去了。順便……去了趟春風樓,與那裏的花魁過了一晚。”


  “哦……是麽,”采桑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你覺得和那花魁過一晚舒服,還是和我過一晚高興?”


  “和你過一晚?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什麽感覺我早就忘了……這兩者,似乎並沒有可比性。”


  “……嗬嗬,是麽?那你今晚,還去春風樓麽?”


  “為何不去?”


  采桑深深地看了眼月菲白,眼神有些複雜。最後,擦身從月菲白旁邊走過。她沒有進府,而是往外走去。


  月菲白皺了皺眉,心道她不會是當真了吧?這要是真把她給氣著了,那可就麻煩了……心裏思忖著,月菲白伸出手,打算將采桑拽回來。可采桑似乎早就預料到月菲白會有這個動作似的,靈巧地閃過。


  “怎麽?你莫非想改口了?隻不過……你當我鼻子聞不到氣味麽?身上那麽大酒味!月菲白,我相信你去了春風樓。但是也請你記住剛才說的話,今天還要去……你可以派人跟著我,但是我相信,你派出來的人不會有一個活著回去!你也可以自己跟著我,但是我想,縱然你再武藝高強,也逃不過我手中的藥粉!”


  采桑能說出這番話,便足以證明,她真的一點也不想月菲白知道她的行蹤。現下這種情況,還是不要惹怒采桑為好……月菲白思忖了一會兒,緩緩將手收了回來。目送著采桑遠去,他真的沒有追。


  春風樓是長安城最出名的青樓,幾年前如一夜春風般崛起。能在這長安城站穩腳步且揚名的,肯定不簡單,背後或多或少都有些背景。有的人曾欲探索春風樓背後的人是誰,但卻怎麽也求不到結婚。也有人猜測說,這是銀月門閥的產業。但這個猜測很快就被否定了,銀月門閥雖涉及了很多行業,但還真沒有青樓這一行。


  但不管怎麽說,春風樓的姑娘美,小二有禮貌,老鴇能說會道。更讓人讚不絕口的,是每個月花魁的表演……真不知道這春風樓怎麽能有那麽多點子,每次的表演都讓人眼前一亮!就說上一次吧,叫什麽……鋼管舞?


  春風樓與一般青樓不一樣。在晚上的時候,它是長安最熱鬧的青樓,而在白天,卻是規規矩矩的酒樓。上菜的小二都生得眉清目秀,懂禮識儀。偶爾還會有美貌的姑娘出來或者唱歌或者跳舞。這些姑娘自然是春風樓晚上接客的姑娘們,她們都是自願出來表演的。如果不願意,也沒有人會逼迫。


  采桑走進春風樓時,時辰尚早,這裏竟空無一人。


  “媽媽,明天可就是月底了,公主可有說表演什麽節目不?真是奇怪……平常公主都是月中就告知的,這次怎麽這麽久了?難不成公主忘了麽?”慵懶的聲音傳來,魅惑中自帶難以言喻的風情。單是聽這聲音,便會覺得其女子定是妖嬈多姿,看一眼便能使人淪陷的容貌!


  “我哪裏知道,平時公主不都是直接告訴你的麽,”幹練的聲音傳來,沒好氣地嗔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公主和好些個男人都扯不清。試問,哪個男人是個省油的燈?就拿最弱的琴華來說吧,就憑那腦瓜子,隨便幾句話就能把你繞得不知天南地北!”


  談話的這兩人,正好就是春風樓的花魁鎖念與媽媽阿長。從這兩人待的房間裏麵,除了閑聊的聲音以外,還有細細碎碎的嗑瓜子的聲音……這兩個人得有多閑?大清的在這嗑瓜子……最重要的是,居然敢背地議論她!

  采桑向前踏了一步,吱呀一聲推開房門,雙手環胸,靠在門邊,皮笑肉不笑地看著那兩個一臉驚恐的人:“我和好幾個男人扯不清?你們倒是說說……我和哪些男人扯不清了?對了,把原因一並說了。若是我覺得原因不成立的話,你們就……算了,我寬容大度一點,容你們自己選一種死法!”


  兩個女人戰戰兢兢地對望了一眼,最後還是鎖念幹笑著迎上去,一臉友好地挽住采桑的胳膊,賠笑道:“公主哪裏話?我們閑談的哪裏能當真?那什麽琴華還有青邑的,怎麽可能和公主有關係!我們……將他們扯出來,隻是為了對比突出,銀月公子的優秀而已……”


  阿長連忙在旁邊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采桑可不知這一套,她眯了眯眼睛,危險地湊近鎖念:“你這能說會道的本事,還是跟我學的,如今到拿來忽悠我了?我剛剛說什麽沒聽見麽,叫你們都給我說一遍!”


  看這樣子,還動真格啊……鎖念和阿長頓時嚇得後背都被汗水浸濕了。


  正在兩人思索要怎麽以一種最和諧的方式開口時,暴怒的采桑卻突然平靜下來,陰騖地盯著鎖念,手指緩緩抬起她的下巴,一字一句地道:“昨晚……你可有見過月菲白?”


  雖然她自己覺得,月菲白說去春風樓過了一夜多半是忽悠她的。但不知道為什麽,采桑還是執拗地想要問個清楚。


  “沒有沒有!”鎖念立馬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就算他來了,媽媽也不敢給他派姑娘啊!公主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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