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雷雨之夜

  “你說得對,”望娘莞爾一笑,放下了搭在薄相思身上的手,“所以,為了防止你再傷害主人,薄姑娘,隻有對不住了。”說罷,望娘從懷裏掏出一根精致的手帕,薄相思和月瑤還沒有看清是什麽,望娘便已經用手帕將薄相思的雙手綁在了一起。


  “主人吃藥吃得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再吃了。再者,這隻是皮外傷,未傷及心脈,倒也沒有什麽。從今日起,薄姑娘便待在主人的房間吧,如果主人沒醒,望娘是不會私自放了薄姑娘,或者讓薄姑娘離開主人的房間半步的。”


  月瑤眼中閃過一抹嫉恨,但當她閉眸再睜眼時,那份嫉恨已然不見。


  月菲白的房間陳設很簡單,沒有那種帷幔四處飄揚的輕浮感。香爐熏起來的香味,是月菲白身上常年帶著的清香的味道。這裏麵有不少書,看來他是沒有書房的,將書房與臥房合並在了一起。


  望娘將薄相思帶進來這裏後,並沒有直接出去,而是先轉身關上了門。看這架勢,大概是想要和她說什麽。薄相思微微偏過了頭,以表示她的不屑。


  “薄姑娘,我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望娘轉過身來,久久凝視著她,歎了口氣道,“主人對你的一片情深,你難道就看不到麽?月瑤肚子裏的孩子,是不是主人的這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月瑤現在似乎也和你一樣,失去了孩子……所以,你根本不必計較月瑤的事。你始終都是主人心尖兒上的那個人!”


  月瑤肚子裏的孩子也沒有了麽……薄相思眼中閃過幾道意味不明的光,但卻沒有答話。


  望娘見此,隻好繼續勸說道:“再說了,你又能怎麽樣呢?主人如果對你想要強的,你根本跑不掉!哪怕是上官權,也護不了你……如果主人對你,是又寵愛又放縱,你怎麽就不識趣呢?非要逼迫主人麽?薄姑娘,我很負責任地告訴你,一個男人,如果被逼到了極點,指不定會做出什麽瘋狂的事。更何況,這個男人是銀月門閥的家主,他有血洗天下的本事!薄姑娘,你是希望天下蒼生為你陪葬呢,還是希望主人為你打造一座金絲牢籠……或者你其實想,主人將藥采籬的屍首挖出來,鞭笞十年?”


  月菲白不可能殺得了天下蒼生,不是還有那次他們在什麽改天換地遇到的無知和尚麽?他肯定會製止月菲白,而且能夠成功製止。金絲牢籠……她有什麽害怕的?大不了一死就是。至於藥采籬……藥采籬已經死了啊!怎麽能把他再挖出來鞭笞?這是禽獸不如的行徑!月菲白怎麽會那麽做……他和藥采籬也是好朋友……可是,一個男人,如果被逼到了極點,指不定會做出什麽瘋狂的事……最後薄相思妥協在了這最後一句威脅裏。


  當望娘滿意地走出去時,薄相思沒由來地覺得一陣諷刺。她對藥采籬的在意這麽明顯麽?人人都知道抓住她的軟肋,用藥采籬來威脅她。上官權是如此,望娘亦是如此。


  她才不是在意那什麽月瑤肚子裏的孩子呢,她也不是在意月瑤回來了……薄相思隻是覺得,月菲白現在過得如此安穩,不是很好麽?她留下來,隻是畫蛇添足而已。


  床榻上的人閉著雙眼,即便昏睡了,眉頭也是深鎖著的。


  “月菲白……你究竟想怎樣……”一聲微不可察的歎息緩緩擴散,充斥著整個房間。


  春天的第一道雷總是很輕柔的,連帶著細雨,就像一位女子偷偷來看情郎那樣悄悄,那樣輕輕。


  望娘倒真是敬業,她一直守在門口。從薄相思被關進來,直到現在到了晚上,天上打了雷,下了雨,她也仍然在那裏守著。


  望娘不餓麽?不累麽?不困麽?薄相思心中狐疑道。她慢慢站起身,向門邊走去,打算叫望娘去歇息,反正她也是跑不了的。可誰知,一挨近門邊,薄相思仔細一看,門口那個影子哪裏是望娘?分明就是一個稻草人!


  枉她還替望娘著想……薄相思的嘴角微微抽搐,折身往回走。


  雷聲中混雜著開門聲,即便雷聲非常溫柔,那開門聲也同樣不容易被人發覺。


  因此,當薄相思剛剛轉身,門便被人打開了的時候,她一點都沒有察覺。當她轉過身,看到望娘就那麽直直地站在自己身後時,實實在在地被嚇了一跳。


  “怎麽樣,和月哥哥獨處一室的感覺,是不是很好?”月瑤輕輕掩嘴一笑,絕色的眼眸中閃現的,卻是譏諷,“你也真夠不要臉的,望娘讓你留下來,你還真就留下來。你難道沒看見麽,月哥哥每天與我那麽親密,他的心早就已經是我的了!你還在這裏死皮賴臉地待著,真是下賤!”


  恐怕月瑤的那些愛慕者們,窮盡一生也不會想到,他們每天魂牽夢縈的那個溫婉可人的女子,竟然會罵出這樣肮髒的字眼。


  薄相思的臉色微微一僵,她強忍著內心的怒火,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平靜,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你看不見麽?是望娘強製我留下來的!試問麵對望娘的強製,有幾個人能夠成功地逃脫出來?月菲白喜歡你麽,有什麽了不起的,月菲白……不過就是我玩膩的一個男人!你要是想要,我完全可以送給你……本宮可是鳳國的皇後,比你這見不得光的小情人不知道高貴多少倍!”


  真是想不到,到頭來,她竟然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用上官權給她的名分,來拒絕月菲白,來恐嚇月瑤。


  嬌美的臉龐浮現出幾分惡毒,尤其是當薄相思說“月菲白……不過是我玩膩的一個男人!你要是想要,我完全可以送給你”的時候。她月瑤看上的男人,什麽時候成了這個醜陋的女人看不上的東西了?

  雷聲突然大作,今年的第一道雷聲似乎不尋常,不似以前那樣總是溫婉輕柔的,它漸漸變得猛烈,似乎會淹沒掉世間的所有聲音。床榻上躺著的人的輕微咳嗽聲,也被它淹沒掉了。


  月菲白慢慢睜開眼,雙眼空洞地望著上方。薄相思的話他全聽到了,他在想,要放她她自由麽。這可真是他活了這麽多年以來,需要做的最艱難的一個決定了。比當初決定要不要奪家主之位還要艱難。


  “誰知道你是不是在死鴨子嘴硬!”月瑤狠狠推了薄相思一把,鐵青著臉色道,“明眼人都知道,一個皇後,沒什麽了不起的!你不僅要跟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爭一個男人,而且,一個皇後還不如當月哥哥的哪怕是小妾來得好!雖然之前月哥哥對你一往情深,但是你現在看到了,你已經不再是他心疼的人了!”


  月瑤或許真的是被嫉妒衝昏了頭腦,所以說話時什麽都不管了,連編造謊言這種話她也說得出來。


  薄相思極力壓製著內心的情緒,她絕對不能在月瑤麵前表現出自己很在意!閃電穿過窗欞,照得屋子通亮一片。映照在薄相思的臉上,竟然一片白一片青,恐怖異常。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想著接下來的措辭。可就在這時,一道劇烈的咳嗽聲驟然響起。


  這間屋子裏隻有薄相思,月菲白和月瑤。薄相思沒咳嗽,月瑤沒咳嗽,那麽這道咳嗽聲……


  幾乎是同一時刻,薄相思和月瑤不約而同地朝床榻上望去。那個本應該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此時已經從床榻上站起來。


  月瑤原本趾高氣昂的臉上,在看到月菲白緩緩朝她們走來的那一刻,變得恐懼與害怕。不過她隻能強製自己將這些情緒壓下去。她現在隻能夠祈禱,月菲白沒有聽到她說的那些話。否則的話,她或許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月菲白如同一個白衣修羅,伴著猛烈的雷聲與一道道縱橫交錯的閃電,緩緩走來。他每走一步,對於月瑤來說,似乎就是往她的心口上插了一劍!

  月菲白這樣陰鬱的表情……月瑤後怕地想道,他不會是聽到了吧?不!他明明是昏迷著的,怎麽可能聽到!


  “月瑤,”月菲白走近了,冷漠地瞥了眼月瑤,淡淡道,“你說你的孩子掉了,從今以後隻想謀求個有屋簷的地方,絕對不會對我再有非分之想,所以我才留下你的。可你竟然,敢傷害相思……你知不知道,當我聽到那些話的時候,真的很想殺了你。可是,月菲白一般不殺女人,況且,也相識一場……所以,你滾吧。為了你的生計,你可以從賬房那裏拿千兩黃金。”


  月菲白的語氣很淡,仿佛在說著一件事不關己的事。可它的每個字一說出來,月瑤臉上的絕望就多一分。


  “拿千兩黃金?”月瑤抹了抹眼角的淚水,聲音哪還有剛才的囂張跋扈,隻剩下哽咽中的悲哀,“月菲白,你是不是當這個趕一個賴在你家的叫花子?啊?!可我不是叫花子,我是月瑤啊!我那麽愛你……”


  “這個女人,她有什麽好!她隻會一直傷害你而已!月菲白,我對你的一片癡心,你難道從來就沒有看到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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