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險棋

  騎著千裏馬飛馳在路上的藥采籬覺得,他此生唯一對不起薄相思的一件事,大概就是此時。為了救玉枕,他毅然決然放棄了去救薄相思的機會。藥采籬覺得,上官權抓了玉枕,什麽事情都可能做。而對於薄相思,上官權隻是想得到《薄家醫經》而已。


  隻有這樣安慰自己,藥采籬的良心才能好過一些。


  安靖沒有跟著藥采籬回長安,他說,這次皇上走的是一步險棋,他需要回去找他們。


  上官權明明可以有很多種方法逼迫薄相思交出《薄家醫經》,可到最後,他卻選擇了最下乘的一種。即便安靖愚鈍,但也明白這其中緣由。


  每每想到這裏的時候,安靖都會不由自主地皺眉。如果宿兒真的醒了,真不知道上官權在薄相思和宿兒之間,會如何取舍。


  頭昏腦漲,這是薄相思醒過來時的第一個反應。


  她掙紮著起身,四周已不是萬丈的懸崖,綃香軟帳,屋子陳設精致。薄相思揉著太陽穴,慢慢起身下床,掀開床簾往外走去。


  “安靖?”薄相思驚訝地叫出聲。外麵的床上躺著上官權,而安靖則在上官權的旁邊。


  “娘娘,”安靖恭敬地抱拳行禮,抬頭時,眼裏滿是擔憂,“您終於,醒了……可是,皇上仍然處在昏睡之中……”


  不用問,薄相思已大概猜出,應該是安靖救的他們。而上官權,薄相思便自動認為是為了保護她,所以才受的傷。


  “我來看看吧,”薄相思愧疚地走到上官權床邊,伸出一隻手搭上上官權脈搏。半晌後,秀氣的雙眉突然緊緊蹙起,“不對啊……脈搏平穩,沒什麽不對的地方,怎麽會醒不過來?”


  “不知道,”安靖的眼神有些飄忽,“興許皇上的傷娘娘從沒有見過吧,不如……不如娘娘將醫書拿出來,翻看一二。”


  “醫書?”薄相思挑了挑眉,啞然失笑,“我從不將醫書帶在身上。”


  “沒有?”安靖突然瞪大眼睛,聲音都拔高了不少。待意識到失態後,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低聲道,“聽說,聽說娘娘家有薄公子親手撰寫的《薄家醫經》……雖然娘娘醫術本身便天下獨一無二了,可薄公子畢竟比娘娘還要厲害些……指不定那書上,就記載了皇上這種情況呢……”


  安靖給薄相思留下的印象就是老實,因此,當安靖說出《薄家醫經》時,薄相思心中竟沒有起疑。她摸著下巴,認真地思索了片刻後,道:“你說得倒也對,其實我當初鑽研《薄家醫經》時,著實有些地方看不懂……不過,我確實不帶醫書在身上,包括《薄家醫經》。如果當真要將那書翻出來查看的話,恐怕得回京去了。”


  安靖的眸子中閃過一道意味不明的光:“奴才願快馬加鞭,回京將醫書取來!”


  “不行,”薄相思搖了搖頭,還沒思索就拒絕了,“你拿不到手的,隻有我親自去,才能夠拿到。”她將《薄家醫經》交給了藥采籬,藥采籬怎麽可能隨隨便便拿給安靖?


  皓月星空,夜晚悄然逝去。次日,薄相思一行也踏上了回長安的路。


  五撥人同時趕往長安。策馬奔騰的月菲白,日夜奔波的藥采籬,抑鬱難過的冥擬一群人,乘著馬車的薄相思一行,以及,心懷鬼胎,仍然對薄相思放不下手的蕭南。


  可是過了十天之後,有兩撥人馬發生了變動。


  藥采籬在回長安的途中,誤入了迷霧森林,困在這裏久久不能出去。傳聞迷霧森林中,奇門遁甲遍布,進來的人,就沒有一個能出去的。


  上官權一直處於昏迷之中,可是某日,安靖突然接到一個飛鴿傳書,說是朝廷內出大事了,執意要先將上官權帶走,薄相思坐馬車慢慢回來。


  就在薄相思的馬車駛過與迷霧森林隔著一條河的地方時,被困了好幾天的藥采籬恰在這時破解了所有奇門遁甲,走了出來。兩人驚訝地四目對望,最後薄相思棄了馬車,與藥采籬同乘一匹馬,趕往長安。


  因為行路匆忙,一路上他們倆誰都沒時間說上哪怕一句話。因此,藥采籬未曾來得及告訴薄相思,玉枕被上官權抓的消息。而薄相思也未曾來得及告訴藥采籬,她要拿出《薄家醫經》來救治上官權。


  她想,藥采籬多半將東西放在長安,這日夜奔波的,實在不適合說這事。等到了長安時,再說吧。


  長安的大街依舊如往日繁華,並不曾因為上官權,藥采籬,月菲白,薄相思他們的離開而衰退半分。芸芸眾生中,他們隻是其中之一。


  “師兄……你我都精神不濟了,不如先各自回去睡覺?”薄相思揉了揉疲倦的眼睛,轉過身對藥采籬說道。可是,當她轉過身的那一刻,原本半眯半合的眼睛突然睜得鬥大!

  周圍人來人往,可是沒有藥采籬!她懷著疑惑,來回叫了幾聲後,仍然不見藥采籬。困意再次襲來,薄相思打了個哈欠,索性不再找他,直接回宮去了。


  藥采籬那麽大個人,還能走丟不成?說不定,他直接溜開,回府睡覺去了呢。


  待薄相思走遠後,兩個男人一前一後地從小巷子裏走出來。


  “你就那麽怕見她?”藥采籬戲謔道。


  “不是怕,”月菲白沉吟了一會兒,緩緩道,“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我將她帶走後,我們朝夕相處,還愁見不到?不必急在這一時。”


  彼時,藥采籬正準備和薄相思說休息一下,先睡覺的問題。結果他的話還沒說出來肩上突然搭了一隻手,那隻手隨即便悄無聲息地將他拽進了小巷子。


  “你要帶她走?”藥采籬微微驚訝,在驚訝過後,便是皺緊了眉頭,“你不管月瑤了麽?”


  “不,我會對她負責。”月菲白歎了口氣。


  “你要對她負責?那我師妹怎麽辦!”一聽到這話,藥采籬的怒火頓時就不打一處來。要是月菲白不管月瑤了,和薄相思雙宿雙飛,他倒還挺樂意的。可月菲白既要對月瑤複雜,還要帶走薄相思,這算什麽事?!

  “暫時還沒想好……”月菲白皺眉,“不過帶她走是首要任務。上次,安靖對我說,宿兒的屍體快腐爛了……我猜測,上官權應該在部署怎麽《薄家醫經》了。為了相思的安全,我必須帶她走。”


  聞言,藥采籬不以為然地冷笑一聲:“何止是部署,他都已經行動了……你覺得他真的是微服私訪麽?不過是借個理由將我帶出來,旁敲側擊《薄家醫經》的下落罷了。但是那時他並不確定《薄家醫經》是否在我身上,所以並沒有行動得太過分。”


  “既然這樣的話,那更要帶走相思了。”


  “可是我覺得,在帶走我師妹之前,你應該先想想怎麽救玉枕。”的方法。


  “我不插手這件事,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將玉枕救出來。況且,她應該也希望將她救出來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說完這話,月菲白拿出一個銀色的半臉麵具,帶上之後,便轉身走了。


  “麵具?”藥采籬一臉奇怪地挑了挑眉,即便知道月菲白已經走遠了,他還是忍不住揶揄道,“還嘴硬說不怕見到我師妹。”


  藥采籬無奈地搖了搖頭,同樣也轉過身,準備思索回去思索救出玉枕。可是,當他剛剛轉過身時,又有一隻手搭在了他身上!


  “藥采籬,我不想動手,跟我走吧。”來自安靖的聲音響起。


  皇宮宮闈深,在這裏,一念之差便可以決定一個人的命運。薄相思走在長長的宮道上,兩邊的宮牆間。算算時間,竟然已經在這塵世逗留這麽久了。


  離開桃花穀時,剛剛過中秋。再踏回皇宮內院時,已經快到下雪的時候了。


  冤家路窄這一句話,用來形容薄相思和月若迎,興許是很合適的。鳳國的皇宮那麽大,比起兩個寧國的皇宮,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可就在這麽大的地方,一條宮道上,薄相思轉個彎踏進開頭,月若迎恰好從結尾的地方緩緩走來。


  時隔好幾月不見,兩人誰都沒有過得太稱心如意。誰都瘦了一大截。


  薄相思凝視著另一頭的月若迎,遲遲沒有邁開步子走過去。對於月若迎,她早已沒有了當初的憎惡,如今隻是覺得她可憐。


  月若迎倒不似薄相思這般別扭,大步大步地走過來。待走到薄相思麵前時,她倏地停下,側過頭,嘴角微微上揚:“藥采籬被關起來了。”


  “你說什麽?!”僅僅這一句,便牽動了薄相思的心神。瞪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地轉過頭。


  “我說,藥采籬被關起來了,”月若迎不厭其煩地又重複了一遍,“剛剛,我看到他跟安靖一起進宮來。安靖可是皇上的暗衛,沒有皇上的命令他是不會隨便出現的。心裏迷惑,我便遠遠跟了上去,結果看到安靖將藥采籬帶去了天牢。”


  薄相思猶疑地皺著眉,並不就此相信月若迎:“我憑什麽信你?”


  月若迎微微笑了:“就憑藥采籬是你師兄,你很在乎的人,你不敢拿他的生命開玩笑。”


  兩雙眼睛對峙,一雙眼睛裏盛著得意與自信,另一雙則充滿了遲疑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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