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就在扣瓦的聲音響起來的同時,小屋裏走出了一個人,施展輕功飛上屋簷。
“公子?”玉枕一臉驚訝地走過去,微微拔高了聲音,訝異地道,“你怎麽來了?難道不應該趁著良辰美景,和薄姑娘在床上翻雲覆雨麽?”
月菲白瞥了她一眼,繞有趣味地轉過頭來,取笑道:“你最近怎麽張嘴閉嘴就是這事。難道……采籬偷了你的清白,又不對你負責,所以你心裏不平衡了?”
玉枕翻了個白眼,撇了撇嘴,小聲嘀咕道:“我還想他毀我清白呢,可別人不肯啊……”
繞是淡定從容如月菲白,在聽到這句話時,還是不免錯愕了一下。他還真沒想到玉枕會這樣回答,尷尬地咳了兩聲,裝作沒聽到她剛才所說的,若無其事地繼續道:“既然你心靈沒受刺激,那你今天在相思麵前胡說八道什麽?”害得相思差點又生氣。
“我哪有胡說八道,”玉枕不滿地反駁,“我說得可句句都是實話。你自己想,要是有一天,一個女人比薄姑娘先生下你的孩子,那她還怎麽保得住她在你身邊的地位?”
“你吃飽了撐得?整天淨瞎想些什麽,”月菲白奇怪地看著玉枕,不以為然地說道,“除了在清風門時,因為師傅的要求,所以碰了幾個女人。不過你也知道,離開清風門後,除了相思,我一個女人都沒碰過,哪會有女人給我生孩子?”
因為他們從小一塊長大的,所以在別人麵前,月菲白和玉枕是主仆關係,私底下時,說話卻沒有那麽多規矩禮節。
玉枕嘖嘖著搖了搖頭,心道果然酒後亂性,醒來時便什麽也記不得了:“我那不是假設麽?說真的,公子啊。要是真的有別的女人懷了你的孩子,你會怎麽辦?”
月菲白雖然對別人手段狠辣,做事不留情麵。但玉枕很清楚,月菲白絕不是那種不懂得負責的男人。如果他放棄薄相思,對另一個女人負責任的話,那麽痛苦的就是薄相思和他。如果他堅持和薄相思在一起,不搭理那個女人的話,估計薄相思也會瞧不起他吧……
這似乎是一個很困難的問題,月菲白也確實思索了好久。就在玉枕幾乎以為他根本想不出來解決方法時,月菲白卻淡淡開口了:“如果有這樣一天的話……我就將銀月門閥家主的位置讓給那個女人,讓她放過我和相思……不過,我覺得不可能會有那麽一天。”
月輝踱上他的臉龐,白玉如瓷中透著幾分清雅。玉枕眼神複雜地凝視著月菲白,竟然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銀月門閥家主位置,莫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就是一個國家的君王,對這個位置也是渴求的。那幾乎是掌握了整個大陸經濟命脈的位置,他竟然說給就給……這倒也確實是一種負責任的好方法,嫁給月菲白比直接當銀月門閥家主,可好得多。一般的女人,都會毫不猶豫地同意的吧。可是……
“如果那個女人想要你的人呢?”
“不可能,”月菲白沒有經過任何思索,直接就脫口道,“這世上的人,沒有人會對這個位置不感興趣。即便有,那也是因為他們不敢生出這份心思來而已。”
玉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月菲白的這番話,感到很震撼。但同時,也有反對與疑惑:“可公子不就是對這個位置不感興趣的人麽?”
“不,你錯了,”月菲白啞然失笑,微微揚頭望向天空,目光悠遠,似乎穿越了千萬年的古老星星,“當銀月淩的母親陷害我的母親,當我在銀月門閥的地位連一條狗都不如,當我被銀月淩天涯海角地追殺……那個時候,我沒有一刻不是渴望著得到這個位置的。”
“可是人,就是這麽矛盾。現在我得到了,我卻想甩開。我不想陷入天下權霸爭奪之中,我隻希望,平平淡淡地,帶著相思回她日思夜想的桃花穀,了卻此生而已。”
月菲白所承受的一切痛苦,玉枕都一清二楚。如今聽著月菲白這樣真心的表白,她不免心中有些感觸:“或許這就是緣分吧。十年前,你在薄暮書麵前發誓,此生不涉足權貴。那時候我真的覺得,公子好傻。就為了那麽區區一個當年的承諾,竟然不接受曆來身為銀月門閥家主的,最隱秘的一支力量。甚至,還刻意壓製銀月門閥,不讓它發展壯大。寧願被外人罵作窩囊廢,也依舊恪守承諾。可能也就是因為公子不曾辜負過薄暮書,所以薄暮書,將他的女兒送來與公子為伴了。”
曆來強者注定孤獨,那時候玉枕幾乎都以為,月菲白這一輩子,隻能和他的焦桐古琴度過一生。
“大抵是這樣的吧,”一提到薄相思,月菲白便低低笑了起來,眸裏臉上,全都是笑意,“所以,玉枕,我知道你的那個擔心是為了我們好。但是我絕不會,背叛她的。你根本無須擔心。”
“嗯……”玉枕強笑著點了點頭,心道那個懷著你孩子的女人,都已經出現了好不好!
“對了,你怎麽會來寧京?”月菲白收斂了笑容,隨意從容地問道。這丫頭好不容易有個能朝夕相伴在采籬身邊的機會,怎麽會就這樣放過?
玉枕心裏翻了個白眼,心道還不是那懷了你孩子的女人,突然找到她。雖然陪伴藥采籬重要,但這事畢竟事關重大,她立刻馬不停蹄地就趕來了。本來想將這個女人交給月菲白處理的,可今晚聽了月菲白的肺腑之言後,她突然就想,要不還是她先去交涉一下吧……
“你最好能編出一個十分能讓人信服的理由。”月菲白狀似無意地瞥了她一眼,繼續道,“否則的話,你可不要不要怪我派人去查。”
“因為……因為藥采籬和別的女人上床!被我撞見了!然後我氣不過,來寧京找公子為我主持公道!”玉枕滿眼淚花地說著,語氣義憤填膺。
月菲白好笑地點了點頭:“這理由夠讓人信服。好吧,回長安以後,我親自找他喝喝茶。”
“啥?!”玉枕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一臉驚訝地指著月菲白,“公子,你你說啥?”要是月菲白真去找藥采籬了,那還得了?那可不就穿幫了?!
要知道月菲白一向懶得管她和藥采籬的事,因此才敢如此大膽地撒謊……今天,公子怎麽轉性?難道被愛情滋養了,整個人都變得善良了?
“怎麽?難道你騙我?”月菲白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沒沒有,絕對沒有……”玉枕連忙把頭跟個撥浪鼓似的,以證明自己的清白,“隻是公子突然變得如此菩薩心腸,玉枕受寵若驚啊。”
月菲白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不再繼續糾結這個問題。他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緩緩道:“天色不早了,你快休息吧。明天蕭南要答謝相思,在太子府擺一桌宴席,你也一起去。”
“我?”玉枕挑了挑眉,猜測道,“難道公子擔心蕭影也會去,怕她糾纏不清,所以想讓我給你擋擋桃花,免得某人醋意橫飛?”
“你這個想法……還不錯……我本來沒那麽想,可你一說,我覺得你還真可以勝任擋桃花這一職。”
“……”
“蕭南看中了相思絕世的醫術,存了將相思招到麾下的意思。再加上……上次相思和何清打架,衣服被撕碎了,估計蕭南看到了……那份愛才的心思,又變成了愛美人……”說到後麵兩句話時,月菲白的臉色已經黑得不能再黑了。
玉枕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興致勃勃地比劃道:“嘖嘖,何清那女人也太大膽了!不知道公子用了什麽高超手段為薄姑娘報仇?”
“也沒什麽,把她害蕭南,養男人的事抖了出來而已。”月菲白說得雲淡風輕,仿佛這件事真的非常渺小。
可玉枕顯然不覺得這件事微不足道,她瞪大了眼睛,一臉驚訝:“抖出來了?”做得可真狠!
如果月菲白悄悄告訴寧帝一個人的話,或許何清還有轉圜的餘地。可月菲白直接將這事給抖出來,公之於眾,何清連一點活下來的希望都沒有!不僅如此,恐怕何氏一族也會遭到牽連……
“那公子……對付蕭南麽?”玉枕小心翼翼地問道。她算是知道了,男人吃醋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個腹黑又心狠手辣,還地位特別高的男人吃醋!
“會,”意料之中地,月菲白淡淡答道,“等空了這段時間,就讓他的眼睛受點懲罰。這件事你去做,記著,不要把他眼睛弄瞎了。他是寧國未來的君主,不能拿一個國家的未來開玩笑。”
玉枕沉著地點了點頭。其實月菲白的心狠手辣,隻針對那些惹了他的人。他對付蕭南,卻絕不會牽連整個寧國的老百姓。
月菲白從來隻是讓那些惹了他的人不好過而已,未曾傷害過無辜。真希望那個女人,能夠放過月菲白。不然的話,月菲白和薄相思的幸福,恐怕又要從近在咫尺,淪落到遠在天涯了。
月菲白並不知玉枕在想什麽,他靜靜地看著夜空,心裏想著,等明天他和薄相思赴了那個所謂的感謝宴之後,就帶著她遠離世俗塵緣,回到她所喜歡的桃花穀,安安靜靜地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