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越研将回营剑从剑鞘里抽出来,拿着剑鞘问道:“剑鞘呢?”
冲一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又上前了几步,他看出来这把剑鞘是原来那把,年九还骗他说凌越研看不上他的剑鞘,害他伤心好一会儿,原来是本来的剑鞘找回来了。
“我见将军已经找回原本的了,还要我那个做什么?”冲一虽这样问着,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高兴。
凌越研没解释为什么,只让冲一将那个剑鞘拿回来,幸好凌越研叫得及时,不然就已经被军中师傅熔进炉子里了。
君怡身子很弱,她住的屋子四处都密不透风,还整日烤着两个大火炉,军营里的弟兄们都不怕冷,一进君怡的屋子都觉得像进了蒸笼似的。
大家伙对君怡喜爱得紧,操练过后总是要来看一眼,结果君怡又病了,因为人来人往的过了寒气。
这场病就是普通的风寒,但也让大家稍微收敛了些,不再一没事就往君怡房间里跑,这才让凌越研循着空隙来看君怡。
她不愿在大伙儿面前表现柔弱的一面,但也不能对君怡冷冰冰,所以只能君怡一个人在的时候才来。
凌越研坐在君怡面前,君怡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像还没熟透的鸡蛋,她连上手碰一碰都不敢,生怕一碰就坏了。
取名为怡,是想让君怡开心快乐,可若是进了皇宫,还能永远开心快乐吗,明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前车之鉴。
听说君叶政在沙琅城待了四日,却一次没来看过君怡,李南楠是因为看见君怡会想起马匪那件事情所以不愿来,那君叶政呢,为何不来看他的亲生女儿。
“李南楠在外面找你。”方闻进来说道。
凌越研立马起身,动作很快,走到门口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已经坐在一旁读医书的方闻,他数月前被谢霁接来,就是为了君怡有个什么闪失以防万一,这些日子以来几乎和君怡同吃同睡,更像她的生父。
她寻思着怎么开口,最后也只堪堪说了两个字,“感谢。”
方闻是个不喜欢被规矩束缚的人,也不愿走他父亲的老路一生为了治病救人没了自己,他摆了摆手。
“我本来早就想走,不过是可怜孩子罢了,你说小君怡有什么错,投胎在一个怀着她还要上战场的娘亲身上,还有一个宁愿在营帐里睡觉也不来看她的爹。”
凌越研默然,想起方神医说的话,淡淡开口:“方神医曾经说你钟爱向佛之道,有终身不娶之意,若你不介意,可做君怡的父亲。”
方闻惊得手中书掉在桌上,急得说话都破了音,“你要抛弃她?”
凌越研错愕,直叹方闻的想象力丰富,理解能力也是一绝,她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让君怡认你做义父。”
方闻提起来的劲儿松了松,原来是理解错了,他是真的着急了,从小到大他没对谁这么上心过,君怡真的太脆弱了,生下来的时候小得就跟只胖老鼠似的,走了两道鬼门关才终于活下来,他实在心疼。
凌越研在方闻点头答应后就出来了,她知道方闻一定会答应,李南楠是来跟她商量回右京城之事的,她不愿回去。
听说四王爷将李南楠的画像贴得满城都是,凌越研不知道他们是否两情相悦,李南楠告诉她嫁给四王爷是权宜之计,她也似乎感觉不到李南楠对四王爷有意。
如今大王爷被她们所杀,李南楠又遭受了那么多不堪的折磨,恐怕两人之间即便有点什么,也没缘分了。
最终定下来了,言诺和年九带着大军回去,城中留一万凌家军,王都统从图雷城带来旧的边防图给她做参考,她又开始在书案上日日夜夜不眠不休。
胡虎前脚跟着年九离开沙琅城,后脚带着自己手下的两千女兵又折回来了,只说想在沙琅城多待些时日,跟着学些东西,凌越研也没阻止,只是传回去的兵报得改改。
士兵拿着改完的兵报进来,以往兵报最后她都要亲自写上几个字,这会儿士兵问她,她却面露凶相,把人呵斥了出去。
还写什么写,叶政安否?徒增笑话罢了。
布防不是小事,不会让她一个人做主,君叶政一向在这方面自诩能手,时常让人送来一些他整理成册的想法和建议。
其中夹带私货,每三日必定会有一封信,信中内容不言也罢。
连着写了好几十封,凌越研最后拆都不愿拆,全数扔进了火炉里。
后来同朝云更加熟络了几分,凌越研觉得他虽然话少,但字字都说在重点上,比如有一日她问朝云:“觉得当今皇上如何?”
朝云是知道凌越研身份的,当时眉头紧皱,只说了四个字:“可造之材。”
凌越研笑弯了腰,朝云在这个角度去评判君叶政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有种说不出的沧桑之感,为此凌越研也同样用四个字形容朝云:老气横秋。
之后的日子里,她时常与朝云待在一起,朝云话少,又从不在言语上对她施压,猜忌,远远超过了谢霁。
于是君叶政的三日一封信断了,大约过了半个月,送来的都只有边防正事,就在凌越研以为不会再收到信时,圣旨来了。
这道圣旨,彻底封死了她的从军之路,君叶政昭告天下,为凌氏一族平冤昭雪,急召所有凌家军回京听封。
圣旨上又说:叶氏乃朕原配发妻,本是凌将军独女凌越研,为了国家大义撇开家仇,上阵杀敌成了最勇猛的叶将军,朕甚感欣慰,封为朝佳将军,尊为国母,居长宁殿,即刻归来。
大家都在惊讶欣喜加上祝贺,凌越研却在圣旨宣读完的午后,失踪了。
已经开春,边疆的雪早就化了,凌越研站在小脚坡的歪脖子树下,双眼含满了泪,这戏终究是演不下去了,她跪在地上,一直低着头,久久不言。
直到天色擦黑,边疆风沙很大,凌越研的发髻松了,长发飘洒在空中,她终于开口说话:“哥,这仇咱们算是报了吗?”
“你动摇了?”说话的人声音嘶哑,难听得紧,一身黑袍将他整个身子笼在黑夜中,细看右手处空空荡荡,是个断臂。
他,是凌显,右京城里赫赫有名的凌将军之子,月信章背后真正的主人,凤织织爱上的江湖大哥,本应该也是一位可造之材。
凌越研艰难的爬起,扶着眼前的歪脖子树,是的,她早就想起自己是谁了,在千黄山那个可怕的地方恢复了记忆,原本以为就死在那儿了,是凌显及时出现,为了救她,失去了右手臂。
若不是遍布天下的月信章,她又怎么能独身一人救出泗阳角的王都统,凌显一直活着,活在阴暗里,当日在破烂的将军府找凤织织,门里不敢相见之人,就是她的兄长凌显。
凌越研擦掉脸上的泪水,“我没有,我只是……”
凌显依旧难听至极的嗓音,“当初君策一碗毒酒,将我扔进乱葬山,那毒酒与我体质相抗没能将我毒死,我硬生生的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他咽了咽口水,有些说不下去,但为了坚定凌越研,他必须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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