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停停好些天,几人来到了濠州与庐州交界地带。
这些天莫小邪一直绕城而走,走得都是小道。以至于身上带的干粮也都吃完了,他就只能去山野林间打些野味回来烤着吃。
神奇的是,他的包裹里带了盐巴,果然是常年行走江湖吃多了野味的人,知道烤肉不放盐不好吃。
濠州与京城不同,残冬之际,山林里还是有不少活物的。
长歌与郭瑶留在马车附近生了堆火,坐在树下烤火唠嗑。
长歌闲来无事,在周边晃荡了一下,采了些果子来,递给郭瑶:“吃这个吗?甜甜的。”
她定睛一瞧,长歌手中深红色的果子,上面有一层密密麻麻的小针刺包裹着。
“这能吃吗?”她嫌恶的说。
“能吃呀。这是金樱子,霜打过后甜滋滋地,只是刺多扎人,把刺清理了后,连皮带肉一起吃,籽不能吃。你看像不像一个大肚罐?”说着,长歌拿起果子在衣服上蹭了几下,又吹了吹,张嘴就咬起来。
看着长歌津津有味的吃了三四个,她咽了咽口水说:“好吃吗?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长歌漏齿一笑:“好吃的,像一个糖罐子。姐姐是怕有毒吗?金樱子没有毒的。金樱子是一味固精涩肠,缩尿止泻的中药材。你试一个。”她递了一个处理好的给郭瑶。
郭瑶接过,试探性的咬了一小口。
“你嚼几口,嚼出来里边的甜味就吐掉渣渣,这个东西虽然甜,但口感还是有些粗的,会拉嗓子。”长歌说道。
尝到甜头的郭瑶,咔嚓咔嚓地又咬了几口点头称赞道:“这个是不错诶,甜甜的。”
“不错吧,那咱们再去采一些?”
“好呀,走吧。”
采果子的时候,郭瑶问长歌:“你在皇宫里经常吃这个吗?”
长歌笑起来:“皇宫才没有这个,皇宫里吃的都是各地进贡的上等贡品果子,怎么会给公主吃野果呢。”
“那你如何得知?”
长歌略有迟疑,笑说:“我喜欢看医书,书里有写。”
“长歌,你想念皇宫里的锦衣玉食吗?”郭瑶扫了眼长歌,问道。
“这世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皇宫的珍馐我当然想念的。”长歌静默须臾,徐徐答道。
“那你想回去吗?”她又问。
“不想,话说回来,姐姐是什么时候闯荡江湖的呢?”长歌又将问题抛给了郭瑶。
这回轮到郭瑶沉默了,她沉默五六分钟。这反而让长歌有些不安起来,她开始反思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让郭瑶想起了伤心事。
“十八岁。我十八岁被山贼撸去山寨,当了他们帮主的压寨夫人。在山寨熬了五年,得莫大哥相救才逃离那山贼窝。”
“……你有孩子吗?”长歌又问她。她十八岁被掳,在山寨呆了五年,按理来说,应该有孩子,除非那山大王不孕不育。
又是一阵可怕的沉默。长歌恨不得甩自己几巴掌,都说好奇害死猫,怎么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问到人家伤心事。她正要向郭瑶道歉,郭瑶才开口说:“死了。莫大哥杀到山寨时,那狗贼先是拿我挡剑,我被莫大哥救下来,他又拿孩子作要挟,逃到山崖时他们摔下去摔死了,都死了。”
“……节哀顺变,节哀顺变。逝者已逝,生者已矣。别伤心了。”长歌忙安抚道。
“没什么好伤心的,那狗贼屠我满门,杀我父母,我顺从他只是为了苟活。那孩子跟他一条心,死了就死了,他不摔死,我也会亲手杀了他的。”说这个话的时候,郭瑶恨得咬牙切齿。
这个时候,这种“孩子是无辜”的话,显得特别苍白无力。不经他人痛,莫劝他人善。这个道理长歌还是懂的。她试图转移话题:“你的武功是莫大侠教的吗?”
“不是,山寨里学的。”
“……”又撞枪口了。
长歌又想到了宾悦客栈:“那宾悦客栈是你的?那还不错诶,至少你还有个客栈,等于有个家有个生计。”
“那是莫大哥买下的,给我打理罢了。”
长歌暗地里长吁一气,唉呀妈呀,终于问到心头所好了。她干笑两声:“看来莫大侠对姐姐还是极好的,救了姐姐不说,还送了一家店给姐姐。且一路上我看他对姐姐也是多加照顾。既然郎有情妾有意,你俩为何不就此结为连理呢?”
说到这,郭瑶长叹:“恐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长歌诧异:“啊,怎么会,既然无情无意,为何要上山寨救你,又为何送你店打理?”
“他是杀手,上山寨屠戮一众山贼,是因为山贼劫了富商的店,又掳走了富商的千金。富商花了上万两白银雇他上山剿匪的。并不是为救我。”
“姐姐你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最终结果是他救了你,且给你客栈打理,就足见他对你的感情。你看他有救别的女人么,有给别的女人管理客栈么?”
“有。山寨里又不止我一个女人。”
“他都给客栈了?”
“那倒没有。”
长歌松了一口气:“那不就得了。”
“给了别的,有给了田地,有给了庄子,还有给了铺子的。”她又补充道。
长歌就差哀嚎了,又稳了稳气息,微笑道:“都免费给的?莫大侠如此博爱?”
“哦,那倒不是,都是要给租金利息的,只是给她们打理而已。”
长歌哈哈两声笑:“那不就是了,雇人做事也要花钱嘛。既然她们都家破人亡,又无地可去。莫大侠又是她们的救命恩人。这些人知根知底,用起来也安心嘛。”
“我与她们并无区别啊。”她又说。
这一道道急转弯,长歌把刹车都踩烂了。她也只能调整了气息,继续笑道:“还是不一样的,至少你能跟他发脾气,可以质问我与他的关系,他也愿意将你带在身旁。足以见得,你在他心里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她点点头算是认可了长歌这番话。忽而,她又转过头来,表情严肃直视长歌:“你觉得我美吗?”
“当然啦,超好看的。”
“那与你相较呢?”她再问。
如果说她美,她定然以为是在哄骗她,如果说自己美,那还不得被她抽死。长歌想了想,答道:“姐姐你喜欢什么花?”
郭瑶一愣,回答:“剪秋罗。”
“同样是红色的花,我却喜欢茑萝松。那姐姐你说是剪秋罗好看还是茑萝松好看?”
她皱了皱眉头:“各有千秋,各人喜好,也不好辨高低。”
“那不就是了,花是如此,人亦然。”
郭瑶陷入沉思当中。
长歌背过身去,深呼吸几口气,妈呀,好在应付过去了。这郭瑶是个爱憎分明,狠厉决绝的角儿。还是不敢激怒她的,毕竟这个女人满心满眼只有莫小邪。谈及他的事万不可放松了,女人吃起醋来是很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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