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逸看似随意道:“你确定一直待着?”
“草民确定,兄弟众人均可作证。”陈皮言辞凿凿,身后几人亦跟着附和。
“戌时左右,我途径城隍庙,进去取一旧物,却只见云宿姑娘一人,你作何解释?”白逸尘难得的严肃,煞有介事的盯着陈皮。
陆荆龙眼微眯,颇有深意的着白逸尘。
戌时左右我的确已然在城隍庙歇下,但从未见过什么人进出。
这稚子小儿竟然也会用攻心之术。
不过我想他还是太低估了陈皮等人颠倒黑白的本事。
果然,陈皮道:“那就是戌时之后,亥时,亥时。”
“太不巧了”,白逸尘道,“亥时城主大人说想喝运城醉枫楼的葡萄酿,我只身去取时,似乎在常计赌坊外见过你们。”
看来我终究还是没看透他,他心思活络,不拘一格,绝不是普通的轻信和无知。
可偏生就那么轻易的信了我。
正想着,围观者有几个大胆的躲在人群里跟着附和道,我也见过,我也见过。
白逸尘是假证,但抛砖引玉引出了不少铁证。
见陈皮面色青白交加,显然已经上钩,白逸尘微不可微的给我眨眨眼睛。
我暗自一笑,好奇他究竟是早知道陈皮王四等人好赌的习性,还是当真亥时在陈记赌坊外见过他们。
陈皮不敢对他放肆,恶狠狠的往人群中剜了一眼,低头回道,“老叫花子年纪大了,又饿得老眼昏花,实在记不清什么时辰了。“
陆荆冷笑一声,厉声道,“大胆陈皮,红口白牙,满口胡言!你记不清了,你手下众人,难道也都记不清了?”
见陆荆发怒,陈皮几人伏在地上低头不语。
我借机道:“由此可见,民女夜闯城隍庙,这一说辞实难成立。”
陈皮话锋一转:“草民虽记不清当时时辰,但这小乞丐在城隍庙同我等争执,而后毒杀王四,却是不争的事实。”
我清清嗓子,不卑不亢道:“案发至今,大人仅听了陈皮等人一面之辞,而这些人说是人证,却和陈皮是一丘之貉,沆瀣一气,实难服众。”
陆荆看我的眼神愈加莫测,面上依旧得体的笑着,挥手道:“既如此,那便由姑娘说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直起身子,缓缓道:“今夜民女睡得颇早,却被王四等人的喧哗声惊醒,叫嚷着要让民女好好陪他们一宿。民女人微命贱,却也容不得他这般欺辱,正想着抽出贴身匕首同他们拼命,王四却突然七窍流血两眼一翻两腿一蹬自己死了。实在怨不得民女。”
说完,我摸出随身佩戴的一掌长的匕首,恭敬呈上。
白逸尘接过匕首再三端详,确认无毒递给陆荆
陆荆接过道:“逸尘,你方才验尸时,王四身上可有刀伤?”
白逸尘道:“根据验尸结果,王四无中毒迹象,身上无明显伤痕。但死法诡异,究竟死于什么,逸尘实在不知。”
我趁机道:“运城律法,疑罪从无。既然不能断定王四死于我手,又没有可信的证人证辞,那民女便是无罪。”
陆荆饶有兴致的看着我,正要开口,被陈皮抢言道:“大人不要被妖女迷惑,半月前我丐帮的一条黄狗追她,快伤到她时,也是王四这般当场毙命。”
陆荆道:“云宿姑娘,可有此事?”
蠢货,我心中冷笑,点头道:“确有此事。当时那黄狗正要扑咬与我,不知怎地,突然就那般死了。但这和王四之死有何干系?”
陈皮赶紧道:“王四和黄狗都是欲伤她在先,丢了性命在即,可见,这事和她绝对脱不了干系。”言毕自知失言,抿住嘴恨恨的瞪着我。
白逸尘把紧了手中的剑,眉头微微蹙了起来。陆荆看了他一眼,转而将目光投向我,
我跪直道,“大人听见了,陈皮自己都说了,是王四意图奸**女不成,依照律法,纵使民女为自保失手杀了他,亦不算有罪。所以这杀了便是杀了,没杀便是没杀,民女根本无需抵赖。民女只能说老天收人,有时候还真是睁着眼的。”
陆荆颇有所指道:“你倒是甚懂律法。”
我闻言一怔。是了,我一介食不果腹流落街头的乞丐,怎会如此熟知律法。
一场官司,以陈皮等人诬告陷害,各领五十大板而终结。至于王四,毕竟死者为大身份特殊,陆荆从库银中取了五十文银钱,差人妥善安置后事。
我笑,好一个恩威并施一举多得。既结了公案,平了众怒,又全了同白逸尘的道义之交,还落得一个视民如子、节用为民的清名。陆荆此人,甚是精通中庸之道。
城隍庙案中我全身而退,但隐隐觉得,这桩大费周折的公案,仅是某个惊天阴谋轻描淡写的开始。
自始至终,有个人躲在阴暗处,布下了一张天大的网,将陆荆,白逸尘,陈皮,我,围观众人甚至死了的王四一个不漏的网在里面。他巧心布局,精掐细算,每一步严丝合缝紧密对接,错一时差一步,今夜我都不能全身而退。
我心中一阵后怕,作为一颗棋子,不知今夜为何会被推到这风口浪尖上,亦不知以后将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浪,生死去从,我半分不能由己。唯能稍稍安心的是,我似乎并不是一颗弃子。
能活着便好。
我谢过陆荆和白逸尘,起身准备离去。
还未抬步就听得身后莺声婉转,“云宿姑娘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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