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6 不願愧於心
孟令再次醒來的時候,滿目的白色讓他忽然之間有些愣不過神來。
他試圖動了動自己的身子,得到的卻是渾身上下都透骨的疼痛。
“額……”
一聲難以自抑的痛苦從他的口中溢出,不僅讓他自己的神經一震,更是驚動了守在他旁邊的助理。
“孟先生,你終於醒來了!”
助理的聲音裏充滿了明顯的驚喜,當然,還有一絲微不可查的疲憊,可見他是在孟令的旁邊守了許久的。
孟令剛醒,自然不可能會想太多,隻是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卻因為一個極為微小的動作就牽扯到了全身上下的傷痛。
他不敢再多做什麽動作,不過到底是對醫院這種地方喜歡不起來,所以臉色格外的不好。
再加上他又剛從昏迷之中醒過來,受了傷自然不比平時,臉色看上去越發的讓人覺得蒼白而無力。
助理自然也發覺到了這一點,馬上站了起來,想要有所動作,可是手還沒有觸到孟令的衣服,他就停了下來,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
孟令也清楚自己這個樣子,不借助助理的幫助,是完全沒有辦法從床上坐起來的,所以索性也不在白費力氣。
“扶我……坐起來。”
他的嗓子有些啞,幹澀發緊的感覺讓他勉強的說出了五個字之後,便雙唇微抿,不再多言一句。
小助理聽到孟令的話,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的就要伸手去扶孟令,卻又在瞬間反應了過來。
於是他又慌忙的繞到床尾,蹲下身子去找將床頭搖起的手柄。
別看孟令一副斯文瘦弱的樣子,到底是個身高一米八幾的大高個漢子,還是有些分量的。
助理花了一番力氣才將床頭搖到了最高,讓孟令幾乎是半靠著的姿勢。
孟令點了點頭,嘴角又抿了抿,望著窗外,眼神飄忽不定的,讓助理完全猜不透他的心裏在他想些什麽。
助理望了他一眼,正微微喘著粗氣,就看見他臉上抿唇的小變化,這才將額頭一拍。
他隻記得要將孟令弄起來,卻忘了孟令昏迷了這麽久,一點兒東西都沒從口入,此刻必然幹澀得很。
孟令回神,一轉頭,一抬眸就正對上助理遞到自己麵前的一杯水,他想抬手,卻因為受傷脫臼,使不出一點兒力氣。
自家老板的窘迫自然看在了跟著他這麽久的助理眼裏,他不等孟令言語,就直接將杯子往上抬了抬,讓孟令一低頭就能喝到水。
這並不是該逞強好勝的時候,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身體的狀況,即便自尊心再如何強硬,這個時候他也不會推拒了助理的好心。
他實在是太需要一口水來濕潤他的喉嚨了!
直到一杯水下去,水流順著他的喉嚨一直向下,仿佛久旱的溝渠忽有輕泉劃過,讓人覺得好不快意。
孟令感覺自己的喉嚨不再這麽的幹澀,被水濕潤了整個心肺之後,他才抬起頭。
不知是他的眼神太過灼熱還是其他的什麽原因,助理見杯子空了,忙要再轉身去給孟令倒第二杯。
孟令自然也察覺了助理的動作,喉結微微試探的隨著口水的吞咽上下動了動,卡著助理轉身的一瞬間,將阻止的話說了出來。
“謝謝,不用了。”
助理的動作一頓,疑惑的轉頭看了孟令一眼,見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手中的杯子上,這才頓悟。
輕輕“哦”了一聲之後,助理將杯子放回原位,掃了一眼病房的各處,見沒什麽事情需要自己做了,這才重新坐回病床旁邊的家屬看護的沙發上。
孟令自醒來之後,心中便一直覺得自己是不是忘記了什麽事情一般,卻又偏偏怎麽努力都想不起來。
此時被助理喂了一杯水,仿佛腦袋也因為這一杯水而頓時活絡了起來,那件沒想起來的事,此時也想了起來。
他的目光微微一閃,定定的望向助理,仿佛在思索該怎麽樣開口,最終也還是僅僅歎息一聲。
他的歎息自然引起了助理的好奇,他不先說出來,助理就已經憋不住心裏的那點兒好奇心,主動的開口問了。
“老板,你想說什麽?”
孟令一愣,不太敢相信助理竟能看出他的心思一般,隨即又將唇抿了一下。
“我睡了多久?”
是的,孟令問的不是自己昏迷了多久,而是睡了多久。
雖然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因為在車禍之中受了傷而沒堅持住才昏迷了過去的。
隻是在醒過來之後,他反而感覺到自己這些天並不是在昏迷,倒像是累極了而睡了好好的一覺。
隻是這樣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妙,他下意識的本能中,意識到自己可能是睡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孟令的這個問題顯然是讓助理也覺得很是驚訝,當然,也覺得很奇怪,孟令本人居然也說自己是睡了這麽些天。
孟令在被送進醫院之後,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醫院盡快的給孟令做了手術。
之後因為他在這場車禍裏麵一點兒事都沒有,所以便為了孟令和車禍後續事宜而忙前忙後的。
好不容易忙完了這些,他才有機會回到醫院專心致誌的守著孟令。
沒過多久,助理就猛然發現,已經過了這麽久了,孟令還一點兒要醒的跡象都沒有。
按醫生告訴他的那些話來說,孟令身上的傷算不上特別重,隻是到底是經曆了車禍,再說了,傷筋動骨也還要一百天的休養期,不過卻不至於遲遲不醒過來。
所以助理也是急了,頓時就找了負責的醫生,將各種問題都問了個詳細,甚至於還拿著孟令的檢查單子去找了其他的醫生。
得到的答案無疑都是,孟令身上的傷並沒有什麽大礙,至於為什麽還不醒來,是因為他機體特殊,需要好好的睡上一覺。
也是了,助理自然不會知道孟令到底是經曆了什麽,才會在住院的這些日子裏大睡了一覺。
因為袁老爺子派了身邊最得力的管家,專程到C城來找孟令,一番威脅利誘的讓他回家,他自然沒有不回去的道理。
偏偏手上的事務積壓得多,即便勉勉強強的將一些案子轉給了事務所其他的律師,但是還是有一些隻能他自己上。
匆忙將一切安排好,盡可能的不引起客戶的不滿和自己回了袁家之後被打擾,他幾乎是連續通宵了好幾夜。
哪怕是睡,也隻是在實在撐不住的時候微微眯了一個小時,緊趕慢趕的將事務安頓好,便又通宵開車回了袁家。
原本以為到了袁家雖然不至於是整個身心都放鬆下來的睡一個好覺,但補眠還是綽綽有餘的。
結果又是一場希望落空。
他根本就沒有休息的機會,就接到了這樣的消息,直奔意大利,因為想要找到人,心裏一邊要考慮別人的算計問題,一邊又要考慮可能的找到人之後的問題,根本沒有合眼的機會,甚至是神經保持高度的緊張著。
這麽一來,就算孟令是鐵打的鋼鐵人,也完全受不住這樣的累,畢竟他是血肉之軀,倒是弄得自己一下飛機就發起了高燒。
他自己知道時間緊迫,根本沒有給他緩衝的機會,所以寧願拖著也沒鬆口要去醫院。
這一場車禍真是來得讓他哭笑不得。
哭自然是明明時間緊迫,偏偏他還在這個節骨眼上在醫院躺了這麽久,隻是睡覺,幾乎是浪費時間。
而笑就更加的不用說了,能夠這樣的睡上一覺,他簡直是神清氣爽到不行,自然精力與頭腦都瞬間的回歸到了原位,辦事的效率必然是比疲倦時更高一層樓了。
助理稍微在心裏算了一下時間之後,便對著孟令打了一個手勢。
孟令看著心中微微一驚,連眉頭都忍不住皺了起來,顯然從助理這裏得到的消息讓他並不滿意,甚至是讓他的心,幾乎瞬間仿佛墜入了冰窖一般。
他心中隻有不斷冒起的寒意,甚至使他有那麽一刻無法思考。
他居然在醫院躺了五天,離向長者保證的時間已經去了一半,而他卻一點兒行動都沒有,連長者安排給他的那些人都沒有去聯係,時間必然是來不及的。
也不知道現在是怎麽的一個情況了!
孟令有些悵然,現在擺在他麵前的,他隻有兩條路可以選。
一是計劃不變,不將人找到就誓不罷休,即便是最後發現這其實是個假線索,也不讓自己的心裏有半分的遺憾,以後想起來也不使自己後悔。
二當然是不管消息真假,為了老爺子那邊的安寧,也為了自己以後的前途可以把握在自己的手裏,現在委屈自己一點兒,趕緊返程回到J市。
隻是好不容易來了這一趟,卻一點兒收獲都沒有,他又怎麽會甘心就這樣空手而歸呢?
所以在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之後,孟令的腦海中也將兩條路的後果各自構思完了,這才狠狠的吐出了一口濁氣,仿佛是定下了什麽艱難的決定一樣。
他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一閉眸,一睜眼之間,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他要快點兒好起來,選擇第二條路,不讓自己後悔,當然也等於選擇了未來一段艱苦的抗爭時期……
隻是,他不願愧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