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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一点点看懂了世界

  我以为人生就只是这样,原来是我还没长大,还没了解。而高中时期的三件事,让我开始解了世界,开始看清人生。

  我的成绩到了高二时,已经算垫底了,但我并不在意,因为我的心思已经不在学习上了。

  上课时间我常常睡觉,发呆,看课外书,或看窗外的风景,我总想着,怎样辍学找工作。

  我们化学老师是一个身材微胖,皮肤粗糙发灰的中年男子。虽然长得并不好看,但是很友善,脾气很好。他总是面带微笑,也总是咳嗽,几乎每讲一句话就会咳一声。

  我渐渐听到有同学说他的坏话,说他教不好。我没在意,毕竟不是每个老师都能得到全班同学的认可的。然而,事情愈演愈烈。

  高二下学期,他带的两个班化学都是倒数,同学们更加笃定他教的不好,于是,全班联名上书要班主任给他们换个老师。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全校皆知。我很气愤,想为他打抱不平。然而我人微言轻,加上我没认真听过课,说的话更没有说服力了。

  我以为老师会沮丧,会心情不好,会痛苦,可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笑着给我们讲课,笑着和我们打招呼。

  他的笑容也许带着心酸,带着痛苦,带着包容,带着坚强。它让我想起了阑芹,想起了美好的画面。我突然很心疼他,我不想让那个用微笑面对指责、排斥、讨厌,面对一切的他受伤。于是我暗下决心:我要证明不是他教的不好,你们只是在把责任推卸给他。

  我开始认真地听他的课,认真地做作业。从不主动问问题的我,开始在课后缠着他问各种问题。虽然我问的大都是之前讲过的,但他并没有责怪我,只是提醒我,这题在哪里讲过,然后耐心地给我讲解。虽然我基础很差,但勤能补拙,我开始能慢慢跟上他的课了。

  我发现他讲题的时候会挑我们错的多的,容易错的讲,他觉得不用讲的会问我们:“这道题还要讲吗?”没人回答,他就会开始下一题,有人说要,他也会耐心讲解。上课听的人不多,课后评论的人倒是挺多“他怎么这题都不讲啊!”

  讲课本内容的时候,他只会在一开始告诉你从哪一页讲起,之后便不会再说讲到哪里了,也不会提醒你这个那个要做笔记。但其实,只要认真听,你都能知道讲到哪一页,哪里该做笔记的。但课后他们还是会说“根本不知道他在讲哪里,听什么啊!”

  我意识到,造成这种局面的有许多因素,但他绝不是主要的。

  期末考试结束那天晚上,同学们都在尽情享受高二的最后一点时光,只有我在静静地整理这个学期写错的化学题。我会把它们都剪下来粘到错题本上,剪不了的,就抄上去,然后重新做一遍。尽管经过三个多月的努力,我的化学成绩只能算中等水平,但我并没有气馁,因为我相信,我还能提高。

  高三如约而至,我从想要为老师证明而学化学,最后爱上了化学。我从没如此渴望学习,同时也从没如此紧张地等待着一个结果。

  “今年,你们的化学老师……”

  大家都在屏息等待,我紧张地在心里默念:不要不要。

  “我将你们的要求都反馈给校长了,最后校长决定,换老师!”班主任露出了一个笑容,同学们都在欢呼,只有我紧咬着唇。

  然而,换了老师之后,这两个班还是垫底,大家都说,被之前的老师毒茶太深了。一切已成定局,我不想再多说了。

  手机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难怪大家对它爱不释手,连原本对它弃之如履的我也不例外。我在手机上刷到了很多新闻,有抛妻弃子的,有家暴的,有不愿赡养老人的,有各种好的不好的。

  我想起了爷爷奶奶,他们生了五个儿子,一个不在了,两个不回来了,一个自己都养不活,一个对他们恨之入骨。我以为只有我的家不像家,像仇人,可以拿刀相向。原来,还有许多人跟我一样。可我不知道,他们是否都能像我一样幸运,可以遇到能拯救他们的人。我以为我逃离了家,就能逃离地狱,殊不知,地狱不是只有一个。

  我讨厌爸爸,可我发现,讨厌是一种伤人又伤己的无用情绪。我讨厌他,恨不得他就此消失,可我又不能这样想,不能做什么,因为我不想成为自己讨厌的人。所以我决定,把讨厌变成不喜欢。我原谅他,并不代表我赞同他过去的种种做法,而是选择让过去彻底成为过去式,不让它一直跟随着我成长。我也希望,爸爸能放下对爷爷奶奶的仇恨,让家就只是家,让家人,只是家人。

  然而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他不仅否定我,还不允许我们去见爷爷奶奶。

  哦,原来世界是这样的,原来人性也有如此脆弱不堪的一面,也有如此自私固执的一面。我开始对未来产生了迷茫不安。

  转眼便临近高考了,大家都压力越来越大,睡眠质量越来越差,我也不例外。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模拟考了,教室里,大家都在紧张地答卷,气氛异常严肃。但在此时,广播却响起来了。

  “现在请大家停止答卷,立刻回到自己的教室集合,班主任清点人数!请大家立马回到教室!”

  大家一脸疑惑,犹豫着要不要走。

  “大家拿上自己的东西快回教室吧。”监考老师发话了。

  顿时,场面一片混乱。这时,广播又响了。

  “请大家回到教室后不要出来走动了,班主任管理好自己的班极!重申一遍,回到教室后不要出来走动了!”

  大家回到教室后,班主任急匆匆地赶来了,一脸严肃。从没见过班主任露出过这种表情。

  “好了,安静下来,都回来了吧?班长清点一下人数。”

  “报告老师,人到齐了。”

  “好。大家呆在教室好好复习,都不准出去。”

  大家一肚子疑问,但班主任脸色不好,我们也只能暂时作罢。不一会儿,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又过了一会,警车的声音也来了。大家心中都有了不安的猜测。

  “没错,有人跳楼了。但这件事情大家不要声张,还没有调查清楚缘由。今晚如果有人害怕,可以找舍友陪你一起睡。”

  我不敢相信,一个生命,就这样放弃了自己。在十七八岁的年纪,她也许还没看懂世界,却再也不愿意看了。可是,死真的是解脱吗?

  那个女生,最终没能救回来。

  是什么,让世界变成了这样?是什么,让有的人只看到了饥饿,破败,功利,凋零,冷酷,绝望,看到了尘土飞扬,看到了遍体鳞伤。而又是什么,让有的人只看到了繁华,壮阔,情怀,生机,温暖,希望,看到了蓝天白云,看到了大好河山。到底是什么,让有的人这些全都看到了,却改变不了,无能为力?

  世界上有许多梦想,有没有一个最重要的,共同的梦想,是想要世界,地球变得美好,而不是只让人类变美好,让家庭变美好,让自己变美好?

  春天,踩水坑玩的女孩已经变了;夏天,河里的水臭了已经不能游泳;秋天,田野里的青蛙已经销声匿迹了;冬天,屋檐上的冰块已经不能吃了。我在长大着,渐渐意识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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