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那些菲薄流年（大結局）
十二月三十一號正午，這一年的最後一天，洛小羋在醫院的病床上驚醒。
“醒了醒了！”有人喊道，“護士，病人醒了！”
眼前是袁警司一行人。洛小羋睜開眼的第一句話便是：“雲飛揚呢？”
護士歎了口氣：“傷的這麽重，嘴裏卻一直喊著別人的名字。”
洛小羋可憐巴巴地望著袁警司：“飛揚他怎樣了？他在哪裏？”
袁警司麵露難色：“我們到的時候，你們倆都昏倒了。”
從袁警司的口中，洛小羋得知當警方趕到時，他們三人已經趴在了水坑邊緣，而洛小羋的手中還死死攥著蕭然，雲飛揚則完全測不出心跳，三人被警方緊急送往了醫院，然而到了醫院後，當幾名醫務人員推著雲飛揚進入電梯後，電梯突然出了故障，一片漆黑過後，眾人竟然發現推床上的雲飛揚突然不見了。
聽到這裏，洛小羋稍稍放了心，雲飛揚能夠全身而退說明他沒有死，她隻盼著他能盡快找到安全的地方，盡快地恢複身體。
“那麽蕭然呢？”洛小羋抬頭問。
“放心，已經伏法了，幸虧雲飛揚提前給了我們位置信息，再晚點兒後果不堪設想。”袁警司道，“你傷得不輕，先休息休息，等你身體好些後再把前因後果跟我們說說。”他把手機遞給洛小羋，“是被雲飛揚撿到的，有事情及時聯絡。”
見袁警司一行人走後，洛小羋給葉之城掛了個電話：“雲飛揚有沒有去找過你？”
葉之城一邊啃著肉夾饃一邊莫名道：“沒有啊，他為什麽要來找我？”
洛小羋看了看周圍，輕聲道：“昨晚我們差點死了，他為了救我跳了水，我擔心他……”
葉之城跳起來：“什麽？！什麽叫差點兒死了？小羋你現在在哪裏？我去看你。”
洛小羋搖頭道：“我不妨事，你別顧著來看我了，你幫我找找雲飛揚，我很擔心他。”
掛掉葉之城的電話後，洛小羋方才覺得十分疲累，她閉上眼，之前那個奇怪的夢又浮上心頭。夢裏的景色虛幻，但感覺卻又那麽真實，夢裏的雲飛揚在跟自己告別，那種感覺有如錐心之痛，她很擔心他，也很想念他。
黃昏的時候，洛小羋的手機上接到兩個電話，一個是告訴洛小羋訂製的男士圍巾已經到貨，另一個是廣場的工作人員。
“是洛小姐嗎？今晚就是跨年夜了，想和您確認一下今晚您和您的男朋友會出席＇一吻定情＇的活動嗎？”工作人員的聲音甜美，不等洛小羋反應，又繼續道，“您的男朋友雲飛揚也來預定這個活動呢，巧極了，真是羨慕你們！”
“雲飛揚也預定了？！”洛小羋坐直了身子，“什麽時候？”
“大約兩天前吧……”工作人員回憶道，“你們今晚會到的吧？您男朋友可是說一定會來的呢！”
“來，一定來！”洛小羋道，“我們一定到！”
掛掉電話，洛小羋的心中升起一絲希望來，她知道雲飛揚一直是個守信的人，她相信自己定可以在今晚再見到他。
夜幕之下，華燈初盞。
到處都是新年的喜慶氣氛，人人臉上都洋溢著輕鬆愉快的神情。洛小羋偷偷溜出醫院門口，攔了輛出租車趕往廣場。廣場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洛小羋茫然四顧，可哪裏有雲飛揚的影子？
洛小羋給雲飛揚的微信留了言：“我在等待＇一吻定情＇的活動，一直等到結束，你不來，我不走。”
這是洛小羋醒來後給雲飛揚留的第四十九條留言，然而卻都沒有等到雲飛揚的回應。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看著一對又一對情侶上台完成了世紀之吻，雲飛揚仍然沒有出現。
台上的主持人正在興奮地宣布：“還有十幾秒就要到新年了，讓我們一起倒數十秒，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新年的鍾聲敲響，各式的煙花在天空綻放，廣場上一片歡騰。洛小羋卻感覺不到半點快樂，她終究沒有等到雲飛揚，在這樣寒冷的夜，隻有零星飄落的雪花，白茫茫一片。
雲飛揚再沒有消息來，仿佛從這世上徹底消失，三天後的一天，洛小羋的手機上出現了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
對方自稱是首飾店的老板，道是雲飛揚曾經在店裏訂製了一枚鑽戒，本來說好跨年夜前來取走，然而老板卻一直沒有等到他，而打他的電話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好在雲飛揚當時還留了個備用號碼，這個號碼便是洛小羋的。
鑽戒並不是當年最流行的款式，卻精致特別，洛小羋一眼便喜歡上了。裝鑽戒的禮盒中有一張雲飛揚留下的卡片，卡片上寫著：“小羋，我愛你！”
洛小羋的眼淚在刹那間湧了出來，一發不可收拾。她撫著戒指喃喃道：“雲飛揚，你這個臭小子到底躲到哪裏去了？我們不玩捉迷藏的遊戲好麽？你快點兒現身好麽？你聽好了，不管你躲到哪裏，我都要把你找出來！”
因為身上的傷，洛小羋整整花了三個小時才爬上萬福寺的後山。住持見到洛小羋並不感到意外，而是將她引到了一處禪房。
“女施主應該是來打聽雲飛揚去向的吧，房中的人或許能給施主指點一二。”住持打開門，燈光下坐著一名身穿玄衣的五十多歲男子。
洛小羋輕輕走了進去，有些疑惑。男子抬頭看了看她，伸手指向自己麵前的座位，示意道：“坐吧。”
男子為洛小羋滿上一杯茶，綠色的茶葉浮浮沉沉，他看了洛小羋片刻後重重歎了口氣：“你應該知道我是飛揚的主人吧？飛揚他，確實來找過我。”
洛小羋猛然抬起頭來，眼睛裏都閃著光：“他人現在在哪裏？他怎麽樣了？”
“我從來沒見過他傷得那麽嚴重過。”男子道，“我盡了力，畢竟他跟了我那麽多年，我不能看著他死。好在他命大，硬是扛住了。”
洛小羋激動非常：“我就知道他沒事的，他現在是不是在這兒？我去看看他！”
男子有些吃驚地望著洛小羋：“怎麽飛揚沒有告訴你他的一年之期？你不知道他如果到去年最後一天還沒有獲得真心之吻的話，將會永遠離開人類世界，隻能做回一個精靈？”
洛小羋邁向門口的腳步突然頓住，有風將門簾吹起，涼意在周身蔓延。入九之後，此時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分，洛小羋感覺自己仿佛被冰凍住一般，話都說不出半句。
“他勉強能睜開眼的時候已經快到零點，他知道自己來不及再見你，遺憾得很。”男子有些唏噓，“這終究是命，你也別太難過了。”
洛小羋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下山的，她隻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茫然晦澀，看不清前路。洛小羋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走到了飛揚咖啡館門前，咖啡館已經停業了好幾天，她伸出手去敲門，重重地敲門：“飛揚，我知道你躲在裏麵，你快點兒出來，不要再藏了……”
一分鍾後，門終於開了。門口站著的是林圓圓：“小羋姐？”
洛小羋眼前一黑，終於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再醒過來時是在飛揚咖啡館的沙發上，眼前是林圓圓擔憂的臉。“飛揚呢？”洛小羋的第一句話便是問雲飛揚，“他有沒有回來過？”
林圓圓遺憾地搖了搖頭：“我們也在找館長呢，他不在，我們都不能開工。”她可憐兮兮地看著洛小羋，“館長他，不會出了什麽事吧？我們都聽說了……”
“不會的。”洛小羋道，“他隻是去了外地。”
“外地？”林圓圓問，“那他還回來麽？這邊的咖啡館怎麽辦？是不是要關門歇業啊？”
洛小羋咬著嘴唇，半晌下定決心般地：“繼續開著，他曾經囑咐過我，如果哪一天他不在，我要幫著將店開下去。所以，我要在這裏等他，一直等到他回來。”
渾渾噩噩的洛小羋回到住處，正碰見雲飛揚的房東。房東看見洛小羋後主動關心道：“前兩天警察來的，說是你和雲館長都受傷了，沒事吧？怎麽不見雲館長的？”
“他……去外地了。”洛小羋懨懨地回道。
“哦，那應該很快就回來吧，他在我這裏預繳了一年的房租，去的太久不是虧了？”房東無意說道。
“是麽？”洛小羋抬頭道，眼中有隱隱淚光，似在對他人說又似喃喃自語，“他不會離開太久的，最多一年，他就會回來……”
半年之後，針對蕭然和薑路遙的公訴到了最後一天，宣判那日，法庭內座無虛席。
蕭然因為策劃並親自實施了多起謀殺，薑路遙協助蕭然策劃並親自實施了多起謀殺，罪名成立，加上之前涉及的經濟問題，數罪並罰，蕭然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薑路遙由於認罪態度較好，且在最終主動協助警方進行指認，有立功表現，被判處死刑緩刑兩年執行。
法庭上的薑路遙與蕭然並排站著，她偷眼瞄著他，眼裏盡是笑意。蕭然麵色不豫，盡管之前已有心理準備，但判決下來的那一刻，他仍是禁不住心頭痙攣一般，如今看見薑路遙這般看著自己，更是不快，便轉頭狠狠瞪了她一眼。
薑路遙輕輕“嗤”了一聲：“蕭然，我竟是在此刻才覺得最幸福，才最不怕失去你，我隻是有些遺憾，不能與你同年同月同日生，也沒有能與你同年同月同日死。”
蕭然啐了一口：“我這輩子做得最錯的一件事，就是信了你，事實證明，女人是多麽靠不住的動物。”
薑路遙無奈地搖頭：“到了現在，你還不知道你自己錯在哪兒，這才是你最大的悲哀。”
洛小羋從源通公司辭了工作，一心一意經營著飛揚咖啡館，雖然比雲飛揚在的時候生意差了一些，但在洛小羋的堅持下仍然有著不錯的盈利。而在這段時間，洛小羋也照著雲飛揚留下來的菜譜學會了幾道拿手的菜，她時常想，假若有一天自己去吧台要一杯咖啡，那個轉身遞給她咖啡的人是雲飛揚該有多好。又或者有一天她早上出門，隔壁的房門輕響，雲飛揚探身出來，露出最溫暖的笑容對著她打招呼，這又該有多好。
時光總是匆匆，轉眼又到了跨年。洛小羋與許多人一樣，打算這一年的跨年夜選在寺廟度過，吃齋敬香，祈福敲鍾。
敲過鍾後，與住持閑話了幾句，洛小羋便告辭下山。隨著人流慢慢朝山下走去，拐角有個年輕男子的身影一閃而過，遙遠卻熟悉。洛小羋發了幾秒呆後，一個久違的名字突然出現在腦海，她如夢初醒般追了過去……
然而，到了山腳，到處都是敬香的人，哪裏還有剛才的男子。洛小羋垂頭喪氣地坐在返程的車內，再一次自嘲。多少次了，總是會把別人看成雲飛揚，而每次又都是失望。她無奈地笑了笑，重新將目光轉向車外。
今夜的城市到處都很熱鬧，許多人都在徹夜狂歡，許多店鋪都通宵營業，飛揚咖啡館也不例外，即便是深夜，店中的客人也並不算少。
洛小羋推開咖啡館的玻璃門，門邊的風鈴叮叮當當響個不停，引得屋內一角的男子回身看來。洛小羋與他的視線交匯瞬間，立刻覺得自己的心被重重撞擊了一下。
正是在山間看到的那個人，此刻完完全全看清了麵貌。
他，不是雲飛揚又是誰？
洛小羋三步兩步跑了過去，她看得見自己伸出的手在輕輕顫抖，半晌才說出一句話來：“你的頭發長了。”
洛小羋的臉上猶自帶著久違的笑容，眼裏卻有淚掉了下來：“飛揚，我好想你。”
拿著菜單的林圓圓走過來：“這位客人是不是還沒點單？呀……是……是館長！天哪！館長你終於回來了！”林圓圓又哭又笑，拉著男子的衣服不撒手。
男子的神態有些莫名：“你們……”
林圓圓止住哭，茫然地看著洛小羋：“小羋姐，難道……難道是認錯人了？隻是長得像？”
洛小羋輕聲道：“你給他上一杯拿鐵，我來和他談談。”
林圓圓下去後，洛小羋在對麵坐定，她沒有說話，眼光落在男子麵前的鑰匙扣上：“是蒙奇奇的。”她笑起來，“沒錯，我應該沒有認錯。”
咖啡端上來後，林圓圓嘟囔了一句：“館長以前是不喝咖啡的，看來還是認錯了……”
男子道：“不錯，我確實不喝咖啡。”
洛小羋接話道：“是不是連水也不能喝？”
男子一愣：“你……知道？”
洛小羋開心地握住他的手：“飛揚，你是不是又失憶了，像上次那樣？不要緊，隻要你回來就好，過去的記憶我可以幫你慢慢回想，就算想不起來，再開始新的記憶也挺好。”她中指上的鑽戒熠熠發光，“這一次我一定不會再讓你走了。”
窗外有煙花升起，璀璨美麗，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洛小羋拉著雲飛揚道：“我們去樓頂看，那裏視野好。”
到達樓頂時，正看見一團煙花升到空中，散開以後形成了兩個字：小羋。緊接著又是一團紅色煙花展開成“ＬＯＶＥ”的字樣。洛小羋目瞪口呆，周圍開始有人發出豔羨的讚歎：“這是有人在表白啊，好浪漫好感動！”
“小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怎麽舍得不回來？”
洛小羋回頭，正見到剛才還一副懵懂表情的雲飛揚正笑吟吟地望著自己：“嚇著了？剛才逗你的。”
洛小羋喜極而泣，她撲上去緊緊緊緊地抱著雲飛揚，生怕一撒手他就又會消失不見：“我是不是又在做夢？”
“是真的，我回來了，也許是因為你讓我有了人類的感情，所以竟又給了我一年的時間可以回到人類世界，這次我不走了。”
“真的麽？”洛小羋仰頭看他，“想清楚了不後悔？”
“不後悔。”雲飛揚的笑容如春風。
他的話音未落，洛小羋突然吻上了他的唇，雲飛揚隻覺得一陣悸動，緊接著便感覺到跳得飛快的心髒。
洛小羋顯然也發現了這個變化，驚喜道：“飛揚你聽到心跳了麽？你是不是變成人了？永遠都做一個人了？”
那一刻的塵埃落定，雲飛揚將洛小羋輕輕攬在懷裏，輕聲而堅定地說：“是，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