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母子間沒有仇恨
夜斯影平靜了下來，沒有表現出過激的反應，也沒有要趕她走，阻止她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隻要他沒趕她走，她就還有機會求夜斯影對自己的原諒。
“當時我和你爸爸是一見鍾情，幾乎是一眼定終身的那種。所以我們匆匆忙忙的結婚了。結婚後我們才發現，我們彼此的性格和生活習慣磨合過來。我們想過要離婚，可那時候，我們已經有你了。為了你，我們選擇繼續過日子。”隨後，文姨沉默了，呼吸了一口氣，又道：“接下來的事情，我想，你應該知道了。”
“……”
他出生了。聽他的爺爺奶奶和鄰居的人說，自打他出生後，文姨和他的父親夜風肆經常打架、吵架，這種情況幾乎每天都會發生一次。
夜風肆風流成性，每天沉迷於dubo、上酒店找女人……
每晚喝得醉醺醺的他回來了，回來後就是打文姨。
文姨為了夜斯影，忍了，堅持沒離婚。直到後來的好幾次，夜風肆真的過火了，帶女人回家，揚言說要娶她。文姨不答應，兩人動起手來。
總之，他父母的日子過得非常不好，像是仇人似的。
那沉著的眸子是回憶湧過大腦時的表現。
“可是我們離婚了。你一心的以為是我狠心的把你拋棄，並不是這樣的。”文姨越是說著，越是兩眼婆娑，兩隻眼睛像是關不住的水龍頭一樣。“當初夜家已經很強大了，你跟著你爸爸，在夜家，吃喝不愁。可是我不一樣，我和你爸爸離婚了。我身無分文，還隨時可能過著吃一餐沒下一餐的可能。你那時候還小，你隻不過才三歲，正是長身子的時候。我不能把你帶走，我不能帶著你跟著我一起挨餓、受凍。把你丟下，我又怎麽忍心呢？”
離開夜家後，她找了一個地方躲起來。
每天的日子她都過得很痛苦，過著饑餓、受凍的日子。如若不是遇到顏初晴的爸爸媽媽可憐她、收留她，或許有可能她現在存活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她知道當初的夜斯影很依賴她，也舍不得她。
可是，她的經濟能力允許不了她也把他帶走！把他留在夜家，他會過得比在她身邊還好！
當初堅決的離開不回頭，需要花多少勇氣啊……
當徹底見不到夜斯影，聽不到夜斯影的聲音後。她終於忍不住了，全身發軟，蹲了下去，放聲大哭著，路過的路人對她指指點點的，以為她是從神經醫院跑出來的患者。
夜斯影沒有說話，“……”如一雙冰霜所覆蓋上的眼眸閃爍過一絲很難讓人捉摸的痛楚情緒。
他的腦海中不斷地閃爍過三歲時，文姨狠心拋棄他離去的身影。
她是那樣的絕情、堅決。
他扯開喉嚨喊著她，哭得聲音都快要啞了，當時的他還追了出去。可她就是毅然的沒有回過身子看他一眼。
依舊清楚的記得那一幕，他哭到差點沒有斷氣，最後是被管家抱進屋子的。
那幾天他醒來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文姨。日複一日，他堅信自己的母親會再回來，她不會真的拋下他。
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隨著日子一天天的消逝，他從期盼變成了麻木，再變成了怨恨、叛逆。
夜風肆的不像話致使得他被送進孤兒院，從孤兒院出來後，他逐漸變得叛逆。再後來，完全蛻變成一個除了爺爺奶奶之外，再也沒有任何親情的人。
是他們，才變成了他今天這個樣子的。
文姨又一隻手搭在了夜斯影的手上，那布滿淚珠的雙眼任人看了都心疼。“媽媽真不是故意拋下你的，你願意原諒媽媽嗎？媽媽，也是為了你好啊……”
他又狠狠地甩開了文姨的手，冷冷的看著她。“為我好？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我每天在睜開眼時在等你，閉眼時也在等你。我要的不是什麽榮華富貴，我要的隻是你把我留在我身邊！就算挨餓受凍的我也不怕！”
這冷冷的目光，這掏心肺的話都狠狠地刺疼了文姨的心。
“我當初想著我安頓好了，我就來找你，把你接來和我一起住。”
她知道以夜風肆這一個性，絕對會對夜斯影不管不問的。當時，她也想過等她安定下來了，再來接夜斯影。
可……“結果你來了嗎？你在外麵過你的逍遙日子去了！你已經忘記有我這個兒子存在了！”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斯影。我想把你接回來，可是我又怕你責怪我。我很猶豫又徘徊又擔心又很想念你，我很害怕麵對像今天一樣的殘局。其實我之前打聽過你，可是一直打聽不到……最後我查出來你在凱蒂芬學院就讀……”
“我現在已經長大了！我不需要你了！”
夜斯影一句話，就像一把刀一樣，狠狠地割著她的五腹六髒。
文姨徹底的僵硬住了。她知道，今天來跟夜斯影說清楚，結局會是這樣的。
說出來後，她心裏的一個大石頭也落下了。起碼，心裏好受些了。
夜斯影肯聽自己說那麽多，這是她想不到的。她以為他不會接見自己，更是不會聽自己說這些話的可能性更大。
現在，已經滿足了。
至少，他沒有要把她趕走的意思。
他說得對。
在那段他需要她的時間裏，她沒在他身邊。光憑著這一點，就讓他對自己恨一輩子了。
她的確沒有盡到一個做母親的責任。
文姨深呼吸了一口氣，兩人最終也跟著冷靜了下來。“你吃早飯了沒有？我去熬粥給你喝，好嗎？”
“……”
沒有回答，壯了壯膽子繼續問道：“我去煮粥給你喝好不好，就讓我來……彌補你，照顧你好嗎？”
夜斯影的心髒驟然跳動，隻因為她最後的一句話。
心裏有些說不上來的情緒在湧動著。
“……”
還是沒有回答，那雙看著她的眼睛在肯定著她這句話。
文姨欣喜若狂，立馬站起身子，說道：“我現在就去煮粥給你，你等著，很快的。”
文姨走出了房門，夜斯影看著文姨離去的身影，有些收不回來眼神。
想要狠心拒絕她卻又在看到她祈求的目光後，狠狠地咽了回去。
莫亦初在客廳待著，心想著自己要不要先離開，製造點機會給他們母子兩獨處。
直到文姨出來，他詢問著文姨夜斯影的情況怎樣，文姨說有她在沒事的。他昨天也守了一晚夜斯影，要他回家休息休息，她現在要去熬粥給夜斯影，問他要不要。
莫亦初看了一眼房間內很平靜的夜斯影，覺得他沒什麽事情，也放心的離開了。
公寓裏隻剩下文姨和夜斯影。
文姨知道夜斯影還沒吃早餐，又加快了速度，熬了一碗熱騰騰的粥端到了夜斯影的床前，想要喂他吃，卻被他阻止了。
文姨沒多想，隻要夜斯影肯喝她煮的粥，還是有希望讓他原諒自己的。
“你很久沒有喝過我給你熬的粥了……”距離她給他熬粥喝，是十多年前，他兩歲多的事情了。
慚愧感湧上了心頭。
感慨又帶著慚愧的話讓夜斯影的手頓了頓，眼眸動了動，他也沒說什麽，喝完了粥。
他在喝粥，她在看著。
文姨又讓他把退燒藥吃了，看到他睡下，她又覺得夜斯影一個大男人的家裏太髒了，衛生很久沒打掃，她提出要幫他打掃。
做出被他拒絕的準備，夜斯影卻沒說出拒絕的話，而是淡淡的道：“隨便你。”
他沒有趕她走。
這讓文姨心裏更加高興了。
她可以一邊做家務，一邊增添與夜斯影多點相處的機會。
夜斯影吃完早餐吃下藥，躺在床上一點睡意都沒有。眼睛不停地倒映出文姨忙活的身影。
就是有股說不上來的情緒湧上了心頭，看到文姨這樣苦苦的求自己原諒，他也很難受。但是難受得卻又說不出口。
打掃完衛生後，文姨沒有停下的問他午餐他要吃什麽，她現在去買，買來做。
又是熬粥又是幹活又是想給他做午餐的，能不能歇會？
一把年紀的幹活沒停歇下來累壞了怎麽辦？
“你不會歇會嗎？瞎忙活什麽？”想要說出的體貼文姨的話說不出口，說出口的話有些變了味卻讓文姨怔住了。
他嫌棄她了嗎？
“我去給你買午飯，你等著我。”
說完後，文姨匆匆忙忙的趕了出來。剛跨出房門，後來傳來夜斯影的聲音。“你就想這麽出去買菜嗎？玄關處有鑰匙，拿把鑰匙帶去。不帶的話，我這病人是不會上來給你開門的。”
背對著夜斯影，文姨忽然咧開一個笑容。
那欣慰的笑容。他的這句話肯定了她，她再累再苦也值得了。
“我知道了，你快點休息下。等我回來做完飯你剛好醒來就可以吃了，快睡。”
文姨怕餓著夜斯影，又匆匆忙的趕出去了。
外麵大門被關上。
夜斯影再也忍不住了，喃喃自語道：“活了一大巴年紀的，非要這麽折騰自己，有意思嗎？需要在我麵前這麽卑微？這是做母親對孩子的態度？”
他怔住，自己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是文姨的舉動，感動了他了嗎？
如同顏初晴所說的，他們身上流著相同的血，無論怎樣……都分不開的嗎？
親人之間，沒有仇恨，沒有過不去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