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龍門之亂（二十一）
在等待的過程中，華曦不禁回想龍瀾君所說過的話。
——“這裏對於我來說，是一種束縛。我渴望更加遼闊的天空，認識更多所不知道的東西”
這段話，是什麽意思呢？
其實這段話他說了不止一次，隻是那個時候。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生出了一種奇異的感覺。華曦感覺抓不住他，好像他已經離開了地麵。
無意識之中，華曦抓住了他的手臂。在龍瀾君詫異的眼神看向她的時候才反應過來，連忙紅著臉鬆開了他的手。龍瀾君戲謔的眼神逐漸加深，華曦沒辦法就跑出門去了。
隻是心中的疑問卻沒有得到解決。
……
花萃托著一張薄薄的紙走上前來，龍瀾熙用手指捏住那張紙，放在眼前又看了一遍，這才滿意的笑了笑。仔細了打量了身旁的人一會兒，這才說道。
“沈軒，一直以來，都是我在束縛著你。想必你也覺得沒有自由吧”龍瀾熙淡淡的笑著，聽見她直接叫自己的名字，沈軒感到一陣慌亂。除了淩出塵和龍嘯麟，基本上都隱隱猜到了是什麽事情。
“所以，為了不再束縛住你還有我”龍瀾熙直視他，眼中一片清明。
“和離吧”龍瀾熙看見沈軒臉上錯愕的表情，不由得輕笑，眼神溫柔“和離吧”
淩出塵被嚇到了，腦中一片空白。
“淳梨，這……”
“母親，這件事情請你務必同意。正是因為我的容貌已經毀了，所以才不想讓自己有所遺憾”臉上的堅定之意令人無法拒絕，那樣沉靜的表情。仿佛將一切都看穿了一樣，眼神平靜無波。好似什麽都影響不到她。
“南璘怎麽看？”龍嘯麟看了一旁的妻子，發現她已經泣不成聲，於是便連忙問道。在沈軒準備開口的時候，龍瀾熙卻搶先說道。
“淳梨知道，自己的感情一直都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敏敏現在還是未嫁女，與我和離之後你也可以有機會和淳梨再次成為一家人。那個時候便是妹婿了吧”她的眼神散發著光芒，柔和且堅定。源敏不禁濕潤了眼睛，連忙用手捂住口鼻。以防淚水落下來。
“淳梨你……”沈軒聽了這番話之後將身子傾向龍瀾熙，一時間竟然詞窮。
“和離吧”龍瀾熙第三次提出和離的要求，笑中帶淚。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沈軒覺得胸口猛然一窒，心跳漏了一拍。
“淳梨……好”沈軒鬼使神差的答應了，龍瀾熙笑得更加嫵媚。不知道為何，沈軒的心中卻湧出酸澀之感。又將身子落回到凳子上，一陣無力。
龍瀾熙對著上座的兩人鄭重的磕了三個頭，又回到了沈軒的旁邊坐著。龍瀾君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似乎被她感染了一般。他覺得心中充滿了勇氣，能夠踏出這一步了。
“父親母親，既然長姐都將事情說開了，那麽兒子也有件事情想求求您”龍瀾君見狀也打定主意要說出自己的事情。
“說吧”淩出塵的聲音虛弱無力了不少。在看了龍瀾熙一眼之後，才又看向龍瀾君。隻是看向龍瀾熙的眼神中帶上了失望和怒氣，所以龍瀾君自然也看到了淩出塵眼中的感情。可是也不能阻止他。
“兒子想將文房四寶請上來”龍瀾君神色不變說著，龍嘯麟沒有察覺出什麽異樣，便讓人將文房四寶請了上來。源敏聞言卻是將視線轉向另外一邊，上齒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口中嚐到了甜腥的血味。
“謝父親母親”龍瀾君穩重的謝道。
看到文房四寶之後，龍瀾君深吸一口氣洋洋灑灑的書寫了兩份文章。拿到兩人麵前看的時候，淩出塵看到前兩個字的時候，心髒驟然緊縮了一下。腦後突然重起來，接著便向後倒去。龍嘯麟見狀立刻與丫鬟們扶住淩出塵，心下疼痛。不由得厲聲問道。
“你這是做什麽？她們犯了什麽過錯？！”
那張紙飄在半空，慢悠悠的落在地上。待落定之後，華曦與泰藍紛紛一震。
落入眼中的，赫然就是一份休書！
華曦不理解，為什麽要休了自己？她並沒有犯什麽大錯啊，況且無子這一條也得到了理解，當時也不見他要休了自己。現在是為何……
而泰藍則是身子的重量都放在丫鬟的身上，眼神一片茫然嘴唇微微張開。
龍瀾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雖然不舍，可是他更不願意看到那樣的華曦。明明他才是華曦的丈夫，可是在看到沈軒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是他從來沒有看到過的神采，那一刻的華曦是如此的耀眼。耀眼到令人心酸，想必她沒有了自己也可以活得更好吧。
另一份，想必也是休書。可他為什麽要在一天之內，將妻妾都休了？
龍瀾君仿佛知曉他們的想法一樣，帶著笑意回答道“請父親母親將家業交給淳梨長姐打理吧”
龍嘯麟的表情登時僵在那裏，連龍瀾熙都是錯愕的看著他，可是龍瀾君卻依然說道“兒子想要出門去雲遊四方，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這是兒子用一條胳膊和數月的調理才得到的想法，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如果凝碧再繼續跟著兒子，不管兒子以後怎麽樣，都是會被耽誤的。泰藍也是，因為兒子的意氣用事就不得不一直跟著兒子。所以為了補償她，兒子願意將兩間鋪子交給她打理。這樣她也有所依靠，不必看人的臉色”
龍瀾君其實將一切都想好了，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現在龍瀾熙就是他的東風，既然風都吹來了。不好好運用可是對不起這次的機會啊。
淩出塵與龍嘯麟被兒子女兒這樣的舉動給驚的無話可說，腦子裏一片的混亂。好像就快要罷工了。
“為什麽？”華曦終於問出口。
“我不願，因為自己而牽絆住你。如果你不再是我的妻子，僅僅是待嫁的閨閣小姐。就有這個機會可以向家人訴說心中真正的想法了吧”龍瀾君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手一直死死的捏住衣角。直到關節都泛青也沒有鬆開。眼睛則是看向沈軒，沈軒也才明白原來華曦喜歡的是自己。沈軒原以為華曦如此品性的人，應該會是喜歡那種更高的人。因為他感覺，華曦不論是對自己還是對龍瀾君都是淡淡的。
沒想到竟然是他錯了嗎？
沈軒驚嚇的靠在太師椅的靠背上，一旁的小廝連忙扶住他。
“兒子一直夢想能夠用自己的雙腿遊走四方，體驗天之遼闊，海之深邃。自然之神秘”龍瀾君再度跪下，將額頭貼在地麵。
在龍瀾君說出華曦心儀沈軒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驚訝了。怎麽也沒有料到華曦竟然喜歡他，容衿不禁側目。
龍嘯麟見到這種情況，什麽話都沒有說。身子一軟，也向後靠去。淩出塵則是被丫鬟死命的掐了人中才醒過來，醒來後，茫然的看了看四周。最後掃到一旁一直不說話的源敏，心中突然回想起之前她來找自己的時候所說的話。分明就是婉轉的說著現在他們說的話，於是便覺得是源敏自己想要拆散這個家，拆散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家。
她不禁覺得心酸，為什麽，她雖然喜歡源敏沒有龍瀾熙多。可是也因為她自己不爭氣啊，即使如此，源敏也是她的親生女兒。她也是很疼愛她的啊！
淩出塵厲聲質問“敏敏！我這麽寵愛你，可你怎麽能唆使你的長姐與二哥作出這樣的事情！”
她當真是口不擇言了。源敏的心已經徹底涼透了，眼中的神色比龍瀾熙的還要更加平靜。靜的讓人害怕。
源敏將手放在紙禾的小臂上，一步一步乖巧的走上前去，一言不發的先重重的磕了三個頭。隨後直視著淩出塵的眼睛問道“請問母親，敏敏的全名是什麽？”
這個問題令華曦都側目，等待著淩出塵的回答，她迷茫的回答道“龍敏敏啊……”
聽到這個回答，源敏不禁笑了。
“母親，敏敏是我的乳名”源敏在眾人都沒有開口的時候說道“我的全名是龍瀾闕，雨熙、蘭君、闕雲是名字的寓意不是嗎？”
“母親，我是龍瀾闕，不是龍敏敏”
淩出塵不敢相信她的說辭，極力的否認著。
“母親，您為什麽要喊我的乳名而一直不肯喚我的字或者是大名呢？”源敏臉上的平靜之意開始褪去，帶著哭腔說道“母親的這種行為好像是不承認我這個女兒一樣”
源敏含淚，右手緊緊捏住衣襟。以至於都變形了。
“我怎麽可能不承認你，你也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心頭肉啊！”淩出塵悲痛的拍打著自己的胸口，神色痛苦的說著“這幾年我為你操的心還少嗎？”
“那您為何在入族譜的時候卻是填的‘龍敏敏’這三個字呢？”在聽到淩出塵這段說辭之後，源敏突然又冷靜了下來。僅僅捏住衣襟的手也放鬆了下來，眼神又恢複原來的清明。
淩出塵聞言一愣，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剛才的那一刻。
“既然如此，您的孩子就是叫龍敏敏，而不是龍瀾闕。母親，我是龍瀾闕不是龍敏敏”
“母親，你能明白嗎？”
隨著源敏的一步步逼近，眾人才感覺到。淩出塵好像犯了一個重大的錯誤，這樣的錯誤是不容易更改的。
一旦入了宗族的族譜，那麽敏敏便是她的名字。但是她的孩子，都是瀾字輩。而源敏卻是敏字，那麽她到底是誰？應該是龍瀾闕還是龍敏敏？沒有人會把乳名當做大名的。
而且在介紹的時候，也是沒有說過她的大名。隻是一直喊她敏敏，其餘的二人都是龍瀾熙和龍瀾君的名字。
所以，在人們的印象中。隻知道龍敏敏卻不知道龍瀾闕就是龍敏敏。仿佛源敏從來不存在過一樣。
“龍瀾闕不在族譜上，她的存在被人抹殺”源敏感到很痛心，沒想到她竟然已經到了這樣一個地步。
淩出塵怔住半晌沒有說話，姐弟兩人都是一臉的錯愕。源敏的淚水終於堅持不住，如同脫線的珠子滑落在地上。最後凝成真正的珍珠。
“這是……”染源詫異的看著地麵的珍珠。
“源敏，你是鮫人的後裔嗎？”容衿脫口而出，說出心中的猜想。
“其實在三兄妹中，我是唯一一個繼承了母親鮫人血統的人”源敏的眼瞳變成了銀灰色，閃爍著動人的光芒。發色逐漸變成銀灰色，沈軒不禁倒退了一步。眼中有著些微的驚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