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破曉之音（十二）
周圍都是血液飛濺，刀光劍影，淒慘嘶吼的聲音。那一聲聲慘叫傳來的時候，都不禁令綠苒渾身發顫。
廝殺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但是那飛濺的血液和不斷的慘叫聲。已經讓綠苒逐漸有了習慣的意識，從最初的顫抖到逐漸漠然的反應。
即使自己被殺，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吧。
她不會像其它人那樣到處亂跑，因為那樣會死的很痛苦。臉上、衣衫上。都是黏稠又充滿鐵鏽般味道的血腥味，那味道，令人頭腦發暈。
在廝殺即將結束的時刻，綠苒終於身子發軟。暈倒了。
……
“切！居然暈倒了，真是沒用！”一名身著黑色鎧甲的士兵不屑的啐到。
在廝殺結束後進門來得戎裝男子，聽見了一句充滿不屑於輕視的話語之後。非常不悅的瞪了他一眼，令他不禁噤聲，雖然在小聲的嘟囔著什麽。可也沒有再出現過相同的話語。
他看見剩下的三名女子中，除了一名暈倒，剩下的兩名皆神色較為正常。這點令他不禁感到一聲由衷的讚歎。
居然會有深閨淑女可以忍受的了，這樣滿溢的血腥味。
眼神中不禁充滿了考量的味道。在短暫的打量之後，幹脆的下令“將她們待到各自的房間去”
“是！”一齊幹脆的應答道。
“別忘了”汝雎嬌媚的聲音再次從門外傳來“在她們的屋子裏擺上含苞的海棠花，領主可是很喜歡海棠的”
“遵命”戎裝男子鞠躬應道。
我倒想看看，她們之中。誰有那麽大的能耐，能讓領主一直念念不忘？堪稱領主的‘解語花’。
汝雎的嘴角浮現帶著玩味的笑容，那笑容顯得如此刺目。
……
西沉。瑤台城。金縷苑前。
“這是……怎麽回事？”
不敢置信的一群人，全部都傻眼般的站在廢墟般的金縷苑門口。一動不動。
源敏最先反應過來，四處探查情況，驚訝的發現。居然沒有一人有其餘的反應，甚至覺得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這樣漠然的反應，實在是令源敏吃驚不已。
不由得，心未動而身先行。順手就抓住一個人問道“請問您知道金縷苑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她急切的聲音，喚醒了正在傻愣著的三人。但遺憾的是，當他們回轉過身子的時候，隻看見源敏被人粗魯的甩開。重心不穩的差點摔倒在地，幸而傾赤聆的反應快。一把接住了源敏，並用眼神狠狠地警告了男人一眼。男人自知無法抵擋住傾赤聆的殺氣，害怕又羞惱的拂袖而去。
“你沒事吧？源敏”納蘭諾第一個箭步飛到源敏的身邊，傾赤聆順勢放開源敏的身子。退後兩步，同祥瑞穗站在一起。
“姑母……”源敏低聲呢喃了一句，臉色依然蒼白。眼眶中都幾乎溢滿了淚水，那樣痛苦的表情。在納蘭諾的記憶中，還是少有的。
因為她從未聽源敏提起過父母家庭之事，所以也並不清楚源敏的家庭狀況如何。雖然祥瑞穗曾經勸過納蘭諾可以試探性的問問情況，但他不知道。這是她們兩人維係關係最基本的條件。
若非自願，絕不過問。
所以不僅是納蘭諾不知道源敏的家事，連源敏也不知道納蘭諾是鳳凰一族後裔之事。祥瑞穗每每都會不禁感歎，她們兩人能夠維持那麽久的友誼，真是世間的一大奇跡。
“金縷苑的掌櫃，是你得姑母？”納蘭諾忍不住問了出來。不出意料的，看見了源敏驚詫的眼神。下意識的就說了一句“對不起”，卻沒有想到。
換來的，是源敏自嘲的笑容。
“沒關係，你應該知道的”源敏用較為虛弱的語氣說著，這樣令納蘭諾更加不敢輕易鬆開源敏了。
“源敏……”納蘭諾輕輕呼喚了一聲，眼神飄向站在身後的兩位。卻沒有得到滿意的答複。
“我們先找家客棧住下吧，天色也不早了”源敏輕輕拍了拍納蘭諾的手。示意她不用太過擔心，納蘭諾平日裏什麽都能處理的好，也是一個冷靜聰慧的人。但一遇到自己的事情，或者是長陌的事情。就會亂了陣腳，以至於每次的爛攤子都是由源敏來收拾的。
“是啊……都這個時候了……”四人齊齊望向天空中，那西沉的太陽。
瑤台城。碧溪閣。
在吃過晚餐之後，就聚在了源敏及納蘭諾的房中。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源敏的氣色也在逐漸好轉。
緩慢的喝過一盞羹之後，才終於想起一件事情。
“容衿……似乎還被留在金縷苑”納蘭諾突然記起，而這一句話也驚醒了在座的人。
一時間，無人知道該說些什麽。
“金縷苑已經被盡數燒毀，前去查看的時候。連屍體都已經被燒焦，根本無法認清原來的樣貌”奕嵐的聲音突然從窗外響起，雖然他們立即轉過頭看向窗外。可奕嵐的身影已經落入房內，呈現在他們的眼前。
“你……”納蘭諾將疑慮脫口而出，卻也沒有說完全。
“走了些偏路，剛剛才繞回來”奕嵐拍拍衣衫上得葉子與灰塵。隨後聽了源敏的話，坐在了她的身旁。
“你覺得容衿會平安無事嗎？”源敏在奕嵐坐定之後，便直擊中心。
“容衿小姐一定平安無事”奕嵐肯定的回答道。
“這麽肯定？”祥瑞穗驚異於奕嵐的信心。
“是，因為我沒有感到任何的征兆”奕嵐沒有忌諱的談論起這樣的問題。
“你……難道是……”源敏的心中有了一個猜想，卻不敢確定這個猜想。
“即使是源敏小姐，也無法看出我的真身吧”奕嵐斷言道。
“你怎麽知道我的異象？”源敏有些驚慌的說道。
“能定下主從契約，並且與生命息息相關的……”祥瑞穗看了一眼奕嵐魅惑的笑容，心中已經有了定論“你是——妖狐奕嵐”
“什麽？！”這下子，是連傾赤聆都驚訝到反射性的看向奕嵐，就更不用說其他人的反應了。
“那個堪比利器寶劍的——妖狐奕嵐？”傾赤聆直白的問了出口，雖然有些擔心所謂的忌諱，但更多的。是想要知道答案，所幸，奕嵐很坦白的說了出來。
“真是相當毒辣的眼光與淵博的知識”奕嵐別有韻味的看了祥瑞穗一眼，隨後平淡的笑了。可即使是平淡的笑容，也帶著一股天成的魅惑之感。這是妖狐所獨有的，魅惑人心的本能。
“過獎了”祥瑞穗如同往常一般的回應著。接著喝了一口茶潤喉。
“既然你與容衿有著深厚的契約關係，那麽應該能夠感受得到她現在在哪裏”源敏沒有看著奕嵐，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麽。
“能，但是那個地方。需要有人指引”奕嵐用餘光看著源敏，眼睛盯著手中的杯子。
“迷途之城？”祥瑞穗一針見血。
“對”奕嵐的嘴角勾起一絲微笑。
其餘人的眼中，都是驚訝的神色。今天是怎麽了？怎麽會出那麽多的事情？
……
迷途之城。內城。
迷迷糊糊的，綠苒終於醒了過來。眼前的格局，依然是古色古香的建築，是屬於富貴人家的構造。
揉了揉腦袋，她記得，在暈倒前。有一場廝殺，屋子裏全部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兒。因為這樣的血腥味兒，已經超過了綠苒的承受範圍所以才很不爭氣的暈倒了。
隻是……
她竟然活了下來嗎？
或者……這一切，都隻是一場假象，根本不是真實。其實自己已經死了，現在的君綠苒。不過是一隻漂泊的魂魄？
綠苒失神般的環顧著四周，知道有人來打斷她的失神。
“姑娘”
眼神緩慢的飄向站在門口的人，卻不由得眼前一亮。眼瞳在瞬間恢複了神采，隻是那樣的舉動卻沒有變化，仍然是呆滯的肢體。
“湯藥已經熬好，領主吩咐過。等姑娘醒後就請服用湯藥”平和舒緩的聲音，撫順著綠苒混亂的心情。因此，綠苒收回打量的眼光。淡淡的對他說道。
“放下吧，我一會兒就喝”
盡管如此，可是他依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沒辦法，綠苒輕輕歎了一口氣。將藥碗端起，吹了兩口。隨後斜睨著他說道。
“你若繼續呆在這裏，我便當著你得麵將這碗湯藥倒掉”綠苒將藥碗從嘴邊拿開，作勢要倒。
來者也隻能投降似的輕聲歎了口氣，恭敬的作了一個揖之後就退下了。
目送他離開房間之後，綠苒將湯藥從鼻子一過。
“當真沒有動手腳嗎？”綠苒如此想到，嘴角不禁浮現自嘲的笑容“想要憑這些小把戲就取信於我？未免也太過輕視人了”
綠苒從發間取下一支檀木簪子，放在湯藥裏麵攪拌了兩下。檀木簪子沒有發生任何變化，這下子，綠苒嘴角嘲諷的笑容更加深厚了。
“果然有毒啊”
她在心裏如此想道。
沒有人能夠檢查的出來，這一支檀木簪子，其實內裏是一支銀簪子。因為在製作的時候，與檀木緊密的融合，不是自己，根本無法看的出來。
簪子沒有發生變化，這就更足以說明。湯藥裏麵，被人動了手腳，雖然量很少，但如果長此以往，就一定會出現反應。到那時，便是已經病入膏肓，無可救藥了。
該怎麽解決這碗湯藥呢？潑掉，太惹人注意了。不潑掉，又是直接告訴來人，說她沒有喝掉湯藥。該怎麽辦呢？
綠苒頭疼的揉著太陽穴，一邊暗暗不爽。這地板的味道，還真是有夠刺鼻啊。讓人聞著頭疼，難道他們都不會有感覺嗎？這股味道或許幽香，但是其中令人意亂情迷的成分卻也是占著相當的分量啊。
“到底是什麽呢？”綠苒想著“當時她是怎麽說的？”
“這好像是……”
芳錦將綠苒偷偷的帶到她的房間裏，神秘兮兮的從床底下拿出一小瓶類似精油的瓶子。笑著問道“你猜猜這裏麵裝的是什麽？”
因為偷懶不想猜，於是很幹脆的回答“是什麽？”
芳錦哼了一聲“就知道你想偷懶”隨後轉變了臉色，得意洋洋的將綠苒帶到一本書的麵前，翻開那一頁說道“我曾經看到過一種精油，隻要將幾種最基本常見的香料，以適當的比例混合的配在一起”她的眼光從書上的內容轉移開，問道“你知道變成什麽了嗎？”
綠苒眯起眼睛，輕輕念著下麵的手寫注釋“Warme Liebe Hong”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竟然是暖晴香！”她將頭轉向芳錦的位置“竟然還是用德語寫得，你是怎麽會有這樣的書？”
“來源保密，但這是從丹麥寄來的啊，她也是丹麥人。怎麽會用德語注釋呢？”芳錦也不太理解。
即使是揉著腦袋也無法消除那股異樣的躁動，於是她有一下沒一下的，玩著碗裏的湯藥。或許那人將這碗湯藥遞過來，就是為了以毒攻毒。
但，那是為什麽呢？明明隻是見過幾麵而已。
在她托著腦袋思考的時候，靈敏的鼻子嗅到了一股和之前不一樣的清幽的味道。那股味道令綠苒感到十分的舒服，也緩解了那股異樣的躁動。
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突然緩解了？
綠苒的眼瞳四處亂竄，隨後定定的看著眼前精致的香爐，和嫋嫋升起的煙霧。打開蓋子，向裏麵舀了一勺湯藥，將香料澆濕，煙霧也不再升起。處理掉香爐裏的灰燼後，重新點燃了類似的香料，便不再理會這盒精致的香爐。他們錯就錯在，不該準備那麽齊全的香料，最基本的東西還是難不倒她的。拍拍手，狀似不小心的將湯碗打碎。
清脆的聲音，將門外的侍衛引了進來。他們衝進來後，僅僅是等待綠苒的答複，這樣的態度激怒了綠苒。
“出去！”綠苒低吼著。
侍衛首領敷衍的抱拳行禮，毫不客氣的說道“在下聽到了碎裂的聲音，前來查探情況”
綠苒斜睨著他說道“出去！”
“請恕在下無法從命”侍衛依然不肯讓步。
“屏風後的熱水都快要冷了，你們還要在一個女孩子的閨房裏呆多久？”綠苒好笑的說道，本來隻是想調侃他們一下。看看他們的反應，結果沒想到。他們竟然會讓步，真是不可思議。
侍衛首領一個眼神，就令一旁的婢女收拾地上的碎屑“請姑娘原諒卑職的不敬之罪”說完便打算出去。
“可我並不打算就這麽原諒你們”綠苒起身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望著那旋轉的茶葉。不知道為什麽的，就笑了出來。
“打擾您了”侍衛首領說完，便退了下去，沒有管其它的人。很明顯，他沒有將綠苒的話，放在心上。
其實屏風後麵，根本就沒有什麽熱水，不過是綠苒為了趕走他們而虛構的理由罷了。
但是，當綠苒看見那一桶滿滿的熱水時，不禁傻眼了。
怎麽回事？應該隻是借口啊？為什麽會有呢？
綠苒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浴桶中，滿溢著熱氣騰騰的水。
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