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破曉之音(九)
但是如果白雪太白,純潔過度。便是一種問題,在刻意隱瞞著汙穢。若不及時處理,便猶如破冰一般,來勢洶洶,勢如破竹。
看似祥和的金縷苑,也暗藏波濤,這靜謐的氣氛。猶如暴風雨前的平靜,靜的讓人害怕。
奕嵐靜靜的看了一眼,便朝著芒種的方向走去。
“你來了!”源敏正躺在躺椅上,卻敏銳的察覺了奕嵐的腳步聲。
“你還是這麽厲害”奕嵐對於源敏的耳朵,真是甘拜下風。
“坐”源敏從躺椅上起來,把書放在一旁的小圓桌上。朝著奕嵐的方向走去。
“納蘭呢?”奕嵐環視周圍一圈,卻沒有發現她的身影。
叩叩!
“來了”源敏正打算解釋納蘭諾的去向,沒想到她剛好就出現了。
金縷苑的木門質量很好,打開的時候沒有一點雜音。
因為剛剛才下過雨,所以屋外還有濃厚的雨水之氣。她那一身染綠色嵌絨蔓枝鬥篷顯得格外暖和,行走時,露出的那雙繡花鞋也是做工精細。一看便知道是當地的名產,也更襯的她氣質不凡。這就是是剛剛從廚房回來的納蘭諾,隻是碰巧奕嵐比她先進去。
雖然知道奕嵐的存在可能會多許多風險,不過依然是一派祥和氣氛。這是自己盼望了多久才得來的?已經記不清了吧,隻是。雖然和源敏相識隻是短短幾年的時間,期間還多了一個綠苒。每一天仍然像是在做夢一般,如果這真的是夢境,那麽她希望能將這虛假的夢境一直延續到死為止。
再也不想回到過去的那種日子,即使不擇手段。
但是,現在並不這樣想了。
因為……
“來的正好,奕嵐隻是比你來的早一點而已”源敏上前接過納蘭諾手中的端盤,放在八仙桌上。而納蘭諾毫不猶豫的開始解開胸前的活結。將脫下的鬥篷掛在閑置的衣架上。
“是嗎?”納蘭諾驚訝的回答到。
“話說回來,那個店小二的傷口怎麽樣了?” 源敏回答的同時拔下頭上的銀簪子,將長燈架上的燭光挑的更明亮些。房內頃刻間變得亮堂了許多。
“好的差不多了,他說用了那個膏藥。還要我傳達容衿,說他會製作出另外一種藥來作為回報”納蘭諾帶著嬉笑的語氣說完的這段話。
“那可不錯”源敏將燈罩蓋上,和納蘭諾同時走回八仙桌。
奕嵐老老實實的坐在椅子上,沒有動彈。源敏看後驚異的說“你怎麽不吃啊?點心是拿來吃的不是拿來看的!”
一旁的納蘭諾一不小心沒忍住的嗤笑了出來,隨後連忙道歉“我是在笑那個丫頭!你怎麽這麽說?”
源敏的眼珠滴溜一轉,假裝怒道“不和你說了,就知道取笑我!”
“瞧你那樣子,真是不害臊!”納蘭諾興致來了,也接著她的話說。
奕嵐看著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很有趣,既然源敏已經允許。那麽她就卻之不恭了,難怪那麽多人喜歡看戲的時候吃點心。這味道都變得有趣多了。
肚子漸漸的也快填飽了,她們越說越來勁。奕嵐隻能再拿出那兩塊東西來端詳端詳,那青石翡翠確實如同納蘭諾所說已經通透了許多,愈見上乘之色。連摸起來的感覺都大不一樣了。
興許是奕嵐的舉動吸引了她們的注意,源敏和納蘭諾一同停下來。源敏不比納蘭諾端莊的氣派,調皮的將身子向前傾了一些。
“東西怎麽樣了?”源敏的聲音讓奕嵐回過神來“首先說好,不許將我的脂玉私吞了!”
“怎麽會?東西都在這兒”奕嵐揚起笑容,微眯眼睛,那眉眼之間,風流體韻漸生。她伸出細白的雙手,一手羊脂白玉玉佩,一手青石翡翠吊墜。
“現在你知道原因了嗎?”納蘭諾將兩件東西接過來仔細看了看,又把脂玉乖乖的送回去。
“為什麽……”奕嵐不解的停頓了一下“會這樣?”
“我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隻是偶然間”納蘭諾與源敏對視一眼,源敏會意的接下話頭。
“我們一起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就連瑞穗他們也做了這個夢”源敏解釋道“說是某日,我們一起說了關於容衿的事情。大家不約而同的說起了這件事情”源敏說著,納蘭諾配合的將青石翡翠拿出來給奕嵐看。
“這塊翡翠又能說明什麽呢?”奕嵐問道。
“言語既為力量”源敏回答道。
看著奕嵐疑惑不解的眼神,納蘭諾解釋道“和她一塊兒,我們也會受益不少”
“具體是什麽也說不上來,隻知道會很有幫助。而且你不覺得,那些盆栽長的更茂盛些了嗎?”
“明明昨天還是快要枯黃的,過了一晚便成了頑強的……”奕嵐說著說著好像就明白了,她無奈的搖搖頭“的確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麽影響了那盆盆栽,不過其它的地方卻是沒有辦法做到”
“不過,你們到底做了什麽夢?”奕嵐的言語中似乎隱藏著另外一股韻味,隱隱的,兩人好像明白了。
“你可要耐心聽著”納蘭諾對著奕嵐說道。
看到奕嵐的確有在認真聽之後,納蘭諾繼續說道“按赤聆的話說,那就是一場沒有記載在史冊上的遠古戰爭。也是和迷途之城相關的戰爭”
“我記得迷途之城隻發生過一場大規模的戰爭,其餘的都是在內訌罷了”奕嵐在看到納蘭諾的眼神之後,便告知她自己知道迷途之城的事情。
“隨後有名女子在夢中暗示我們,容衿的力量既可以為她擺脫危險。又能為她帶來危險,甚至連累身邊之人。赤聆也證實這是等同於預言的夢,內容是可信的”
——傾赤聆?
奕嵐在心中疑惑著,這個悶葫蘆怎麽會說這樣的話?
“感覺很奇怪吧?”納蘭諾的眼睛是出了名的毒辣,除了祥瑞穗的眼力之外就數納蘭諾的眼力過人。
奕嵐心中雖然驚訝,不過已經被看出來了也就算了。她點點頭“為什麽那麽相信他說的話?”
“因為他不屑說謊話”納蘭諾幹脆的回答,倒是讓奕嵐信了幾分。
“夢中人說,容衿的身上有著一種古老的詛咒。還說我們能夠幫她解除詛咒,隻有我們可以”
“我竟從來都不曾察覺她身上有道詛咒”奕嵐對於這個詛咒感到十分的驚奇,竟然可以到如此地步。
“難道沒有什麽提示嗎?”既然夢中人可以告知他們綠苒身上有詛咒一事,而且還知道隻有他們能夠幫助綠苒解除詛咒。那麽就一定會給出提示。
“有。追溯發作時的痕跡,憑借此印記找到源頭”
“就隻有這個嗎?”
“秋槿”
“?”
“這也是她提到的,我想應該是和秋槿這個人有關。隻是,我好像在哪裏聽說過這個名字”納蘭諾皺著眉頭思考著。
“就是香浮之城城主的賢內助秋眠槿啊”
“欸!!”
不知什麽時候,祥瑞穗和傾赤聆推開了門。既然能夠接下話,就說明聽到了。而且還不少。到底是什麽時候來的?竟然一點都沒有發覺。
“怎麽可以擅自推開房門?!”納蘭諾生氣的站起來。
“不過,還真是特別待遇。不管怎麽看都是精心布置過的”祥瑞穗左顧右盼的到處看,源敏終於是忍不住了。
“再這樣看我就把你關在門外!”最近源敏似乎很容易就受到祥瑞穗的挑釁,並且中招。
“秋眠槿是世人對她的一種戲稱,因為秋槿每到秋季的時候就很容易發困,就像要冬眠一樣。所以在中間加了一個眠字,最後傳著傳著就成了這個樣子,沒有人記得她的名字”祥瑞穗熟稔的拉開一張椅子,奕嵐雖然沒有理他們鬥嘴。不過也朝納蘭諾的方向坐了過去,對著納蘭諾略帶驚訝的神情笑了笑。
“我剛好是想出來透透氣,就聽見你們在說這件事情”傾赤聆淡淡的解釋著。
“明明這樣大規模的一場戰役,卻沒有被記載在史冊上”祥瑞穗對於夢中的那場戰役似乎頗為心驚。
“應該是有著什麽不能被記載的理由吧”納蘭諾說道。
“大概吧”
……
綠苒假裝睡著,本來應該是破綻百出的演技。但奕嵐卻沒有發現,有些慌亂的溜出門去了。在她走後,卻不見當初與奕嵐解釋的從容與溫和。
為什麽不恨我?還對我以禮相待?
即使奕嵐如此困惑的問道,可自己給出的卻是一句連自己都無法說服的,虛無縹緲的話語。
可能,是希望芳錦能夠原諒我吧。如同沒有怨恨你一般。
怎麽可能不怨?!自欺欺人有必要到這個地步嗎?明明心中比任何人都受不了,卻偏偏要對人帶上連自己都無法接受的假麵具。平日裏那個溫和而又通情達理,心胸寬大的納蘭容衿。才不是真正的綠苒。
誰……都不會接受真正的我的……
因為……我是一個真正的異類啊……
她將手臂擋在眼皮上,露出的嘴角揚起苦澀的嘲諷。
——為什麽呢?即使在聽到誘因是奕嵐的時候,也沒有升起憤怒或者都會有的委屈的感覺。隻是,在看到她,在她說出實情之後,卻升出了……悲涼的感覺。
至今,都無法解釋這是為什麽。
明明隻要奕嵐說出實情,證明此事與她毫無相幹。責任就會由奕嵐一人承擔,她的生死,就交由芳錦決定。綠苒完全相信奕嵐也是如此想的,所以才會向芳錦傳遞消息,因為她打算將罪名一力承當。
至於奕嵐為何會在實施這樣嚴謹的計劃之後,又令人不解的道出實情讓人憎恨她。似乎是在一心求死,毫無留戀人世間的意願。
可是她有沒有想過,為她的行為背黑鍋的其他人?!在作出那樣事情之後,就打算求死?一了百了嗎?
如果她真的是這樣打算的,那麽……是絕對不會讓她得逞,不會如她所願的。
綠苒煩躁的翻身,將臉朝向牆壁。
其實自己隻要如同往常一般,靜靜觀看一場毫無意外的戲。就可以為自己免去一場殺身之禍,還可以解除令人頭疼的誤會。可為什麽……現在卻不願意這麽做呢?
不願讓芳錦誤會,每天揣測她的心思。擔心著莫名其妙沒有設防的納蘭諾與源敏,觀察著奕嵐的反應。時不時的和其他混小子鬥鬥嘴。
倏爾驚覺!
什麽時候開始的?!綠苒瞪大了眼睛。什麽時候……多了這麽多的牽掛,這麽多以前沒有的東西。
她是因為什麽而來到這裏?奕嵐說是她的主人命她設計讓綠苒來到這裏。
為什麽會是她呢?
為什麽……
月亮漸漸地升到了半空,這時。綠苒才沉沉的睡去……
迷途之城。內城。
內城有著不同外城的安寧,能進入內城的。就隻有四位領主而已,其他人如果不聽勸告,打算硬闖。就隻有死路一條,殺無赦。就算是今世最繁榮強大的南信之國的國主,也隻能放任不管。不,應該說,不會有人管,即使是自己國家的子民。連最基本的安撫都不會有,這一點。是不成文的規定。
今夜的天空十分的澄澈透明,月朗星稀,晚風徐徐。在這燥熱的天氣裏,顯得格外的舒適,隻是月亮已經升到天空的一半。這時,萬家燈火早已熄滅。隻是,在這幢華貴的屋宇中,卻也有無法入眠之人。
汝雎站在門外,輕輕歎了一口氣,推門之時。袖衫飛舞,蓮步輕移之時,身上特有的奇香與清涼的晚風渾然天成。腰肢輕扭,每一步都似乎散發著動人的味道。
不一會兒,屋內都已然充滿了汝雎的香味。但麵前的人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汝雎的到來,仍然在華美精致的燈盞前靜靜的凝望著眼前的白玉流蘇簪子。心緒不知身在何方,似在房內,又不在房內。
從門外吹來的涼爽的晚風,將他得袖衫吹動。素來喜歡簡潔樸素的他用一支竹青色的玉簪綰起烏黑柔順的發絲,每每看到他的一頭烏發。汝雎的心裏總是不樂意的,因為黑得太讓人嫉妒了。褐色的袍子將他映襯著更加穩重冷靜,唯一的亮點。就是手中那支明顯為女人所有的白玉流蘇簪子,因為太過溫潤如水。所以汝雎可以肯定,這支簪子絕對不是他的。
難道……
汝雎看到如此情形,不禁跳動眉頭。嘴角的無奈之意頓時被戲謔所代替,有些不在意形象的坐下。但不論她怎麽不在意形象都無法掩蓋她動人的身姿。
她偏著頭,笑問道“怎麽?找到你的‘解語花’了?”
這句話成功的換回了眼前人的注意。
他輕輕一笑,雖然很淺,但是汝雎的心中卻是十分歡欣雀躍的。因為很難得。
“是領主的‘解語花’找到了才對”他難得的回應汝雎的打趣,看到她臉上雀躍的神情時。隻能寵溺而又無奈的看了汝雎一眼,搖了搖頭。
之後,又繼續看著手中那支滄桑的白玉流蘇簪子。在不小心瞥見汝雎曖昧的眼神之後,用右手威脅性的叩了一下汝雎的頭。“沒大沒小!”
可是汝雎明顯沒有將他得喝斥放在心上,因為這般無力的喝斥根本不起作用。他心中是高興的,因為他最在意的領主在意的事情有了進展。
不知覺中,汝雎的眼神柔和了下來,她的手托著頭。有氣無力的喊著“哥……”
汝渤帶著驚訝的神情看著汝雎,複又變回柔和的目光“怎麽了?突然如此喚我”
“真的要這麽做嗎?”汝雎帶著絲絲懇求。
“嗯。明日就要結果,我不喜拖延。一旦決定的事情,決不容許中途打斷。這你是知道的,汝雎”汝渤的眼神變得異常堅定並且冰如刀鋒,看著汝雎心驚。
“好……”汝雎遺憾的離開了房間。
汝渤一人留在房間內,定定的看著眼前散發著橘黃色的溫和燭光從燈帽內透出來。
——一切,以領主為重。一定可以的。
眼中多了一份決絕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