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将手上的白玉和祖母绿扳指拿出来时,众人才反应过来,无论如何,这五子都还是差一个——我父亲手上那枚掌管文字典藏的扳指。
泊霄道长用力挤了挤自己脸上那对巨大的眼睛,说道:“无非是个形状而已,我这里准备了一个‘赝品’,木头做的,不知道行不行,先姑且试试吧,各位请随我入殿。”
大罗宝殿打开,里面供奉着三清神像,神像四周围了许多深色的布幔。
此时已是深夜,殿内只有供桌上有点点烛火,所以并不能看清楚殿内所有东西。泊霄道长掀开桌围子,从里面拿出两盏造型浮夸的油灯,用蜡烛引燃,才发现这油灯造型是有利于照明的,六个花瓣上的灯火同时亮起,俨然能比拟火把的效果了。
泊霄道长递了一柄给逸霄道长,然后左右找了找,开口唤道:“于大人?人到齐了,您在哪儿?我们要下地宫了。”
地宫?我和周玖良互相对视一眼,莫非这座西南的无名小观,还藏着什么惊天骇人的秘密?
“哎哎哎,来啦,来啦!我说趁着等人的功夫靠墙眯会儿……这就来,这就来。”话音伴着一个披了绛紫色大斗篷的人影,从大殿的一个角落小跑着过来。
来人竟是那日鬼市上剪了辫子的男人!这次他的脸色远不如上回见到的时候,脸上油乎乎的,可能是许久没得休息。我想起之前叔父的分析,说他算半个盟友,便给他点头示意。
这位于大人也点点头,满脸堆笑地巡视我们。当他转头面对周玖良时,被周玖良一个鬼脸吓了一跳。原来那小子在黑暗中将自己的脸捏成怪状,舌头也吐出来老长。
“这位小公子,我那扳指你还喜欢吗?”于大人平复了心情,还继续调侃周玖良。
“不要了不要了,这就已经带来还您。您这老佛爷干儿子的亲信,再次也是从三品的官儿吧?惹不起惹不起,再闹怕是性命都要丢了。哎,泊霄道长,开完门就赶紧还给他,我可不想像云生那样,死得不明不白!你说是不是啊,周玖良!”说完这句,他使劲给我挤了挤眼。
我知道他是为了继续之前鬼市的谎言,便没有戳穿。
溥皓也低头,估计在想为什么我们俩要互换身份。筱亭和逸霄对视时,是站在于大人身后的,自然也没有被他察觉。而我们身旁的泊霄道长,看那样子老眼昏花的,估计这会儿已然不清楚我们谁是谁了,压根儿就没啥反应。
于大人嘿嘿一笑,摆手道:“您这哪儿听来的呀!我可没什么官职,只是个替主子们跑腿儿的。各位别大人大人的叫,叫生分了。您说什么死的不明不白的,更是叫我一头雾水,我这辈子给主子办事儿无数,就没太注意过人家的名字啊,死活啥的,云生是谁?请您明示?”
这人说起硬话还能如此轻松,且让人觉得那笑容是真心实意的,就可看出不一般了。我给周玖良示意不要再说什么,他也就闭嘴不聊了。
说起来,姓于的害死云生,只是二太太一家之言,根本拿不出什么证据,现在激怒他,不一定会有什么好结果。
溥皓打岔道:“泊霄道长,请带路吧。”
那老头听了,才从我们的斗话中晃醒过来,张着个嘴,痴痴地点头说好。逸霄道长和筱亭都摆出一副无奈又丢人的表情,看来这位代理住持,平时就是个昏老头。
泊霄道长叫逸霄将油灯靠近大殿左侧的一个柱子下方,他自己踩着小碎步围着柱子打转,两三圈后才确定好位置。
老头用脚尖轻轻磕了磕柱子墩上的两三个雕刻的花纹,柱子上竟开启了一溜缝隙,再凑近去抠开,约一乍来长、二指来宽的一片柱体向外翻倒,里面凸起五段小钉儿。老头将刚才从我们这儿收集的三枚扳指一个个套上去,又伸手去给于大人要。
于大人赶忙递上。原本属于唐十三的银扳指通体被盘地光溜溜的,走的金线铜线在灯火照映下璀璨绚丽,确实有一股说不清地富贵感。
老头拿在手中掂了掂,说了句“够沉的啊!”,随后就把它也套上去了。
泊霄道长做完这些,开始望着最后一个小钉儿发呆,众人纷纷注目到他身上。逸霄道长轻轻点了点老头后背,提醒他还有一个赝品就在他自己身上,老头这才恍然大悟,忙从自己的怀里将那个木头做的假扳指放上去,再把那一溜柱体往回一推,等待着密室地宫的大门打开。
大伙儿不敢出气,约莫等了一碗茶的功夫,也没见动静。
于大人按奈不住了,问道:“是不是您那个假的没用啊?”
泊霄道长又把柱体抠开,拿出木扳指和其他几个比对起来。周玖良接过木扳指,够着头往那机关里看,不屑地说:“你这个形状对了,重量不对。”
又一指那位于大人,说:“你有没有随身带点碎银?”
于大人忙解下腰间的荷包,还真就有些碎银,周玖良随手拿了几块,又去供桌前取来一根蜡烛,用滴下的蜡油将碎银粘在木头扳指上,还给泊霄道长,说:“这个放在最下面,那儿有空间,不然别的几个你放不下的。”老道士照办,再试了一次。
果然,随着柱体恢复到原来的位置,一阵卡拉拉的声音从神像下方的石台发出,石台左侧的一面,竟然开了个一人来高的隐蔽小门。小门下就是台阶,从里向外嗖嗖冒了阵风,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子潮乎乎的霉味儿。
我问泊霄道长:“莫非这个地宫已经很久远了?”
泊霄道长耸了耸肩,回道:“贫道也不清楚。这事儿还是住持外出前才交给我的,到现在也才三年多点儿。你们要再晚来几天,恐怕贫道就要忘却开门机关在哪儿了……”
周玖良有些不满地问于大人:“你约的?在这下面聊?我看不用了吧!人已经到齐,现在说不行吗?”
于大人有些无奈,回他:“我安排不了这么大的事儿,是皇上要求在这下面说的……”
溥皓似乎对地宫非常感兴趣,打断于大人说道:“既然是圣上的旨意,那我们便下去看看。启林,你若是害怕,可以和周公子一起走后面,我和逸霄道长走前面。”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对着周玖良的,看来他也加入到我们骗于大人的计划中了。
说着,他便示意逸霄道长先进入,自己随后进去。于大人也赶紧跟上,然后是我和周玖良,筱亭和那位晕头老道走在最后面。
刚往下走没几步,逸霄道长就叫我们先停住。
她把手放在地道的墙壁上摸了摸,又闻了闻,然后把油灯对近一点,墙壁上竟然亮起一阵火光,火苗连绵窜起,顺着墙壁旋转向下,这时我们才能勉强看清里面的全貌。
这地道中空,但中空的部分里,又矗立着一根方形的柱子,台阶贴着墙壁,像是一根根削凿整齐的石头插在墙体内的。简单形容的话,就是一口深不见底的井,围了一圈台阶,中间戳了根方的石柱。
周玖良叹了声奇妙,那声音回荡在井中,让人能猜到这井的结构应该是很密实的,应该全部由人工建成。
逸霄道长取出一小瓶东西,往中间的石柱上一扔,瓶子碎裂,碎片下落很久才依稀能听到触地的声音。她又用二指夹了一根灯芯,往刚才瓶子接触石柱的地方甩去,一条蓝莹莹的火瀑顺流而下,不能完全见底,但也足见这井很深了。
逸霄道长说道:“小心脚下,这里面潮湿,石头台阶滑,且右边不接石柱,是有空隙的。掉下去必死无疑。”
众人不敢不从,都加了小心。尤其是我们身前的于大人,直接双手扒住墙面,弯曲着腿慢慢移动,活脱脱一只成了精的老王八。
不知走了多久,眼见柱子上的蓝火已经无法再往下流淌了,墙壁上的火沟也因为下面潮湿的环境断了,周玖良开口唱了两句:“郑信深井会日霞,靖康神弓射金兵!”
于大人哎呦呦抱怨:“三少爷您嗓子是真好,可您要壮胆也先知会一声啊!你这一开腔,我老命要被您吓跑半条……”
泊霄道长也在身后问道:“好听是好听……可这是唱的什么故事?公子请给说说。”
周玖良清了清嗓,说道:“本有意搏定数三年天子,却不料只得命一路诸侯。张员外守信义搭救狱中,为报恩下深井一探究竟。遇日霞生情愫姻缘有份,去太原投大军屡建战功。帐前军转眼升两川节度,蜀道难十二载骨肉分离。报知遇将小女许配张文,抵金兵带郑武浴血沐京。年五十知天命日霞来迎,念相思人莫叹无疾而终。靖康变王渡江生死难料,神臂弓射金兵保我高宗。此一故封神明建庙江畔,后人道郑信公事迹犹存!”
这一段故事让他说得铿锵有力,几人脚步都慢了下来,走在前面的溥皓和于大人都若有所思地接连叹气。
周玖良倒不高兴了,嗔怪道:“哟,流亡皇族和剪了辫子的逆贼还知道叹气啊?”
于大人呛他对长辈不尊,溥皓却不言语继续下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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