虬髯老人放下茶盏,语气颇显不满,说道:“年轻人总是这样顽皮,老想着搞个大事件,你母亲当年便是这样。
我们老人家就会觉得很烦。”
花羞仙子歉然说道:“母亲说过,当年她胆子大,还想揪您的美髯,幸好您胸怀大气,没有屠了她。”
“老夫一贯只屠四脚爬虫。”
花羞仙子便吃吃笑道:“这可是个好地方,最适合我们年轻人顽闹,等年岁渐长,恐怕就没这份心思啦。也正是因为年轻,奴家心想,苍梧的那些大人物总不好与奴家计较。”
虬髯老人淡然一笑:“你信不信,老夫一走,燕纯阳就来取你的小命?”
花羞仙子撇了撇嘴,竟露出小儿女态,说道:“如果是余世滔,奴家倒还怕几分,燕纯阳嘛……他肯定不敢的。”
“哈哈,谁都知道,余世滔十年前开始闭死关,不与山齐、不同海深不会出关,况且他一旦出关,必定从局长座上离任,他怎么会出来抓你这只小家伙?”
“嘻嘻,所以奴家趁着余局座未出关,燕纯阳好欺负,来欺负欺负他呀。”
虬髯老人起身,平静而不容置疑说道:“小孩子耍完了就该回家去,免得老夫动手抓你送回去,到时你母亲说不得要教训你一顿给老夫看。”
花羞仙子十分遗憾,无奈说道:“前辈有令,当然要从。奴家这便走哦。”
周虞也随着虬髯老人起身,
这位老丈与这名神秘仙子一番话下来,机锋复杂,他几乎全然听不明白,但知道其中涉及的俱皆是修行世界中的大佬。
比如,余世滔。
称之为局座。
更在燕纯阳之上!
那么,显而易见,必然是苍梧组织长三角局的局长!
而且,虬髯老人说他在闭死关,不与山齐、不同海深,绝不出关。
这意味着……余世滔在冲击山海境,并且,到了极度接近的地步。
很可能只差最后一寸,只需拔高那一寸,便可与山平齐,同海并深,真正踏入山海境!
也意味着,
霞举飞升。
是为仙人。
“去吧。”虬髯老人说道。
花羞仙子盈盈一礼,向虬髯老人告辞,又与周虞含笑说道:“公子,后会有期哦。”
“后会无期。”
周虞毫不迟疑。
虬髯老人又虚手一摄,便挟着周虞,一步踏远。
湖上唯余虬髯老人最后的命令,冷肃而森然:“那些妖孽,就不要带走了。全都留下,作为惩戒!”
花羞仙子身子蓦地一颤,有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滋生,她慌忙应是,足下的小船便开始粉碎,化为齑粉,散入湖潮中。
她根本不敢多想,忙将头上步摇取下,当空一划,这任务世界的虚空便陡然裂开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裂痕的深处蔓延出无数诡异的触手,仿佛一颗颗透明结晶集聚而成,淌着晶莹的流涎,姿态复杂,交错缠绕,令人睹之而作呕。
花羞仙子一步进入裂痕中,
那些晶莹的诡异触手便在虚空裂痕中穿梭,像是用线将破损缝合,并且缝得密不透风,天衣无缝,仿佛从来没有被撕裂过!
……
“最后一次妖冥大战时,妖族本是要胜的,却被人间偷了鸡。”
虬髯老人冯虚御风,慨然说道,
“然后人间的归人间,天上的归天上,唯有上古妖族不得不辟地而居,苟延残喘。
千载悠悠啊……
冥国余孽降临或是登录,虽是寻常事,却并不见得都即刻制造杀戮,多以潜伏暗藏,图谋大事为主,倒是妖孽一旦裂空而至,必然兴起屠戮,恨不得杀得人间一片血海。”
周虞骇然问道:“妖冥大战?”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虬髯老人忽地漫声吟道。
周虞怔了一怔,想起这一篇上古先秦诗章的出处,忽地心生一股巨大的荒谬感——
莫非?
“老夫走了。你,趁着留下的妖孽还未被诛尽,去灭杀一些,于你有利无弊。”
虬髯老人扫一扫麻衣袖袍,轻叹离去,颇显意兴阑珊。
周虞迟滞于当场,
他听见远方的城市里,有禽兽在嘶吼咆哮,有人群的凄惨绝叫,还有枪炮的猛烈轰鸣。
那座俨然城中之城的影视城,融合有古今中外种种建筑、设施的地方,已成人间炼狱。
周虞扫一扫衣袖,剑光荡漾,如江流奔腾,他立在潮头,照胆剑的剑光挟裹住他,迅速往影视城而去。
刚进入影视城的范围,便有一头翼展六七米的铁羽巨鹰扑来,它从影视城的长街掠过,铁翅将灯柱犀利切断,
利爪一抓,摄住一台轿车!
车里挤满了人,本是试图驾车出逃,却被这凶残鹰妖摄住。
鹰妖振翅之间,直上重霄,然后松开爪子,这只巨型活人铁罐头便从百十米高的天空直坠而下。
周虞下意识便欲纵剑而去,试图以剑光强行接住这台车,却终究未成。
一是因为来不及,
二是那鹰妖松开车后,立即双翅一收,合身飞旋,如一颗在天空中狂暴钻杀的镔铁钻头,凶猛地绞杀向周虞!
周虞忙将剑光架起。
呛啷交鸣!
照胆剑延伸丈长剑光,凌厉切割,足削金石,爆鸣中与鹰妖的铁翅交轰。
随着铁翅飞旋,立即绽开一天星火,流光爆炸,即便是青天白日之下,仍然清晰可见!
而那台活人铁罐头般的轿车,直坠长街之上,生生摔成一滩铁饼,车窗破碎挤压成缝隙,从中汨汨而出浓烈的鲜血,涂流满地。
轰的一声,油箱爆炸,烈火燃起,掩住了血腥惨烈。
“孽畜!”
周虞将手一指,照胆剑现出真形,剑锋寒凉,溢出上古君王之威仪,突地急速飞起,直至青冥,冲向高天,眨眼间失去踪影,
仿佛要一去不回。
鹰妖见逼退周虞的飞剑,立即向他真身钻杀而来。
周虞面现杀意,笑意里见得一抹狰狞,陡地翻手,五指虚摄,根根笔直,似五口利剑,暴烈戳杀,冲天而降,直刺向下!
噗!
一股剧烈震爆,
是一口剑,
从天而降,
速度快到极点,超越音速,突破音障,炸出一蓬白色气爆!
一剑暴击,
于十分之一秒内,抓准鹰妖飞旋至最合适的位置时,
剑,
自其右眼刺进去!
洞穿头颅!
再从左眼冲出来!
一剑贯头!
“去死!”
飞剑离开鹰妖的头颅,疾速飞转而归。
巨鹰发出尖锐戾啼,凄惨恐怖,刺人耳鼓。
周虞却毫不畏惧,一脚踏出,落在照胆剑上!
足下发力,借剑登梯,身形飞跃。
此刻,他比鹰隼,更像鹰隼。
他双手握住,运臂如锤,照胆剑恰到好处地飞来,剑柄落在双手合握之中,挥动双臂,以剑作锤体,暴力锤杀!
锤击在鹰妖的脑后!
这一剑,
刺穿铁羽铁皮铁骨,贯入鹰脑!
凶悍绞杀!
红白齐飞,飚射如箭,溅满周虞全身。
铁翅巨鹰从天坠落,长街被砸得石板崩裂,深陷巨坑。
有个年轻人,戴绒线圆帽,身穿呢子风衣,手持短剑,立在鹰背,手拉巨鹰头顶的铁羽,将其裂开的头颅拉得扬起,一双鹰瞳无神注视着青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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