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破京都（下）
當日他和淩絕被丟棄到亂墳崗，自生自滅，不過事後越王改變初衷，心想楚國公主興許會在自己的子嗣身上留下線索，因此這才改變心意，接回了帝染軒。
但淩絕卻被丟棄到亂墳崗裏，剛出生的嬰兒，備受冷風刺骨，若不是楚國公主的殘餘忠心護衛冒死相救，淩絕早就已經死了。不過饒是如此，也是落下病根。
“都說虎毒尚且不食子，可你卻這麽狠心！為什麽！”帝染軒望著暮氣蒼蒼的老王，猛然喝道！
這麽多年來，除了苦心孤詣要為母後複仇外，帝染軒心中還有一個結，那就是他想親自問問越王，當年為什麽會那麽狠心對待他們兄弟兩。
父子之情，骨肉相連啊，為什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啊！
無數次午夜夢醒時候，帝染軒總是大汗淋漓的驚醒，因為在夢境中，他大聲質問越王，但回應的卻是一聲森冷如地獄般的嘲笑。
“為什麽……”越王顫巍巍地抓著兩旁的扶手，站了起來，他望著帝染軒，仔仔細細端詳起來，忽然笑了起來，答非所問地回答道：“像，真像我，當年的我，也是如此風采啊。”
“叮——”帝染軒腰畔的長劍出鞘一半，墨眸中升騰起一片殺意。
“你問為什麽啊——”老王似沒有看到帝染軒的殺機，像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自顧自得說道，“當年我將區區一羸弱越國，變之諸侯之中有數的強國，其中雖然離不開楚國的支持，但亦不是沒有我的功勞。”
“那時，我就像一頭展翅發高飛的雄鷹，心想著，終有一日，我能俯瞰這個世界。為了實現這個抱負，我精心謀算，在眾多楚國公主追求者中脫穎而出，終抱得美人歸。現在想來，那時是我一生中最為風光的時候吧。我以為我娶了楚國公主，與楚國聯手，勢必能一展我的宏圖霸業。隻是事後發現，我雖然有天大的抱負，但與當年的楚國君王，楚國太子相比，還是差了不止一籌啊。”
“楚國雖為聯姻，但在諸侯之爭時，明為相助我越國，實則處處打壓我越國。甚至，因為楚國公主的緣故，我身邊也布滿了楚國的細作。我軍的行軍布局，都清晰被楚國拿去，轉而給敵國。初始，我還不知道，後來才恍然發現。不過我並沒有打草驚蛇，暗中派人悄悄盯梢，這竟然我得知一個天大的秘密，那就是楚國公主掌有楚國幾世積累的寶藏，以及——”說到這，越王忽然頓了頓，神色複雜地望了望帝染軒。
“以及聽那楚國細作掌有楚王的密信，說越王早晚會傳給楚國公主的子嗣，而楚國到時自有辦法讓這對子嗣認祖歸宗，屆時，征服越國，就不費一兵一卒了。”楚王慘然一笑。
帝染軒身軀猛然一震，雖說當年越王是為了得到強大助力，這才追求楚國公主的，但夫妻一場，特別是母後為越王誕下一對雙兒，豈會沒有半點感情？
原來如此！
君王最恨看重的是什麽，無非就是手中的大權，屬國的疆土！這是他的底線！
若有人膽敢覬覦這一點，哪怕是兄弟、子嗣，殺起來也絕不會手軟。曆史上類似的悲劇，數不勝數。
“所以……所以你就殺了母後，甚至還要殺我和弟弟？”帝染軒的聲音開始哽咽，雖然他明白這個道理，也想通透了，但還是忍不住要問到。
君王，真的要這麽無情嗎？
“是呀，嗬嗬，現在想來，這都是楚國的一場計謀啊，嘿嘿，好一個楚王，好一個楚太子，讓我殺妻滅子，讓我一生都困頓在楚國寶藏中，沒有半點寸進，嘿嘿，說到無情，真正無情的是當時的楚王，現在的楚王！”越王猛然喝道，眸中盛滿了濃濃的恨意。
這麽多年來，越國和楚國兵戎相見，世世代代仇恨根種，越王雖然負有治國天下之才情，但在和楚王的數度交鋒，次次都敗下陣來。
“你到現在還在想你什麽君王之道！若是你一開始就選擇相信摯愛，也就不會有如此下場了！”帝染軒的聲音異常沙啞。
他深深為母後感到悲哀，生在帝王家，嫁入另外一個帝王家，其一生，都是生活在算計之中，這是何等的淒涼啊。
他絕不會再讓悲劇重演，絕不會辜負暮無顏！
“帝染軒，你現在不懂，我可以理解。不過你登上大位後，就會明白君王之道的。不無情，又怎能坐穩這個位置啊。嗬嗬，不過你有暮無顏相助，至少暫時當能做穩這個位子。我的好兒子，你要記住，你的仇人，不光是我，還有當今的楚王！我會等著，等著你鐵蹄踏入楚國國境，等著你手刃楚王的頭顱，我會在那邊等著的。綰綰，對不起……對不起……這麽多年來，其實我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現在終於……終於能來陪你，和你說聲……對不起了了……”說到後麵，越王的聲音忽然逐漸輕了下來。
綰綰是帝染軒母後的小名，當聽到越王的聲音有些不對時，連忙飛身上前，然而此時越王卻已經氣絕。
原來，早時越王已經服下了毒藥，已是油盡燈枯之兆，說完這些話時，已然耗盡了最後一分力氣。
“不……”帝染軒大喝，聲音隆隆而焦急，望著懷中那張蒼老頹廢的臉龐，心頭忽然說不出是恨，還是哀。
隻是臉頰滾落濃濃的熱淚。
一生為爭權奪勢，一生信奉君王的無情之道，到頭來，臨去時還是有無盡的悔意，隻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帝染軒望著懷中那張蒼老的臉，淚水再也控製不住，他多麽希望，懷裏的那個人不是什麽越國君王，自己的母親也不是什麽楚國公主。
那麽……那麽一切將不會發生吧。
……
暮無顏守在了金鑾殿外，一動不動，恍若一座美麗的雕塑，當她聽到金鑾殿裏帝染軒一聲嘶聲力竭的哭喊時，她的身軀輕輕一顫。
心頭莫名地疼起來，仿佛隻要帝染軒傷心，她就會跟著傷心。
兩心知，此時她深切地體會到帝染軒濃濃的悲傷。
“二郎，有我在身邊，我定不會讓你傷心，定不會讓任何人欺淩你。”暮無顏望著金鑾殿方向，用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
帝染軒在金鑾殿獨自呆了整整半天的時間，方才走了出來。
老王自盡，雖說老王無情無義，但帝染軒還是以王帝的身份將製下葬。紛亂的京都，在帝染軒和暮無顏的治理下漸漸平靜。
國泰平安，民心所向。
接下來，就應該是帝染軒繼位的事了，隻是此時橫亙在帝染軒最重要的事，卻不是登基的事。
原本按照道理，現在帝染軒一切心願都完成了，他應該很心滿意足，甚至興高采烈。
但是，準備登基的準皇帝一點都不高興。
於是，他一不高興，就說不舒服。
原本，太監總管是準備給他找太醫的，畢竟他現在的身份是今時不同往日了，身份尊貴，完全用得起太醫，但是，帝染軒卻冷聲道：“不用太醫，將賽扁鵲給我找來。”
於是，原本很逍遙地喝酒的賽扁鵲就被叫進了宮裏來。
他鬱悶死了，伸著手指頭數了數，這是帝染軒第十次，因為“那種事情”將他叫進宮裏來了。
“你說無顏好像也不是那樣害羞的人啊？我都讓她準備這麽久了，她怎麽好像還是沒有準備好的樣子。”某人一臉苦惱地品著葡萄酒，一邊用一雙丹鳳眼斜看著賽扁鵲。
賽扁鵲一臉，無語，我特麽的怎麽知道，我要是這麽了解女人，我就不會是一隻單身的老狗了！
帝染軒看著賽扁鵲臉上悲憤鬱悶的神情，感覺自己鬱結的心胸似乎疏通了一點，就說，要找人來發泄一下嘛。
帝染軒嘖嘖了一聲，又給自己斟酒：“哎，這可是西域來的美酒，賽扁鵲，你可聽說過，葡萄美酒夜光杯的傳說，這就是了。”
帝染軒風情萬種地靠在床榻上，有力而修長的手指握著酒杯，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臉微微緋紅，顯然有幾分醉意。
賽扁鵲不由得咽下了一口唾沫，自然，他肯定不會是因為帝染軒的男色，而是因為他手裏的酒味太香了。
然而，這個混蛋皇帝，似乎並不想給他嚐哪怕一滴。
“嘖嘖，你說，無顏是不是不舒服？”帝染軒又懷疑地道。
賽扁鵲無可奈何，這肯定是就是問他呢，因為他和無顏的貼身女官楊瑩關係挺好的。
這不以前，賽扁鵲還串通了楊瑩給帝染軒下了濃情藥麽？
帝染軒嫉恨到現在呢，一有事就專門抓著賽扁鵲死命折騰。
“啟稟皇上，臣聽楊瑩說過，將軍的信期早就過了，完全沒有問題，而且，這幾天是最好受孕的時機，嗬嗬嗬。”賽扁鵲毫不猶豫地將無顏給賣了，丫的，現在掌握他生死的可是帝染軒，而不是無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