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絕殺(一)
楚國的強大,是曆代賢君,一世一世累積而成,而不像越國,短短二十年內,極度擴張。雖然表麵風光無限,實則底子薄弱,若不是江山有暮無顏把守,越國早就被周邊強國蠶食幹淨了。
越王和帝玄,雖然謀略深沉,但這種謀略卻過顯陰沉,謀略的是人心,玩弄的是手段,要算也隻能算是梟雄,稱不上是賢君,因此哪怕江山落到帝玄手上,盛世也隻不過是暫時的。
越國這種底蘊薄弱的國家,終究是比不上楚國的。
當然,如果有機會不讓越國落於帝玄手中,落在更不堪的人手中,比如眼前這個帝天南,那就更好了,最重要的是還能取回寶藏。
“那就好,看來本王也要去北疆了啊。”帝天南得到楚國使者的回複,陰鬱的心情終於好轉了,低低笑著說道。
楚國使者也笑了起來,不過眸光看向帝天南,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
……
越國國都迎來了第一場雪,雪並不大,紛紛揚揚,仿佛一朵朵瓊花飛舞在空中。
雪花一落地,便悄然化作了流水,融於泥漿之中。
寒雪帶來的冷意,卻並沒有冰冷大家的心,這一天,京都的百姓都走到了混著冰水的街道上。
街道兩旁站滿了人,均翹首望著後方。
這一日,對京都的人來說是一個大日子,因為這一日,越王下詔,命令二皇子帝染軒出征北疆,戰神暮無顏鎮守西漠。
北疆和西漠相隔千裏,原本這兩事件事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但出征兩地的主角,卻是京城最有名的一對夫妻!
一個是傾城絕豔的戰神將軍——暮無顏!
一個是京都最有名的紈絝之才——帝染軒!
許多人很是不解,戰神暮無顏出征倒也不算意外,但那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弟子帝染軒又是怎麽會事?
聽說北疆那邊民風彪悍,甚至還有人吃人的惡徑,那個紈絝弟子去了那,會不會被嚇破膽子?
帝染軒沒有去理會四周那些鄙夷的眼神,此時他一身雪亮的鎧甲,頭戴一頂鮮紅的雉翎,胯下是一頂神駿的汗血寶馬,氣質神駿非凡,目光雖然望著前方,但腦海中卻浮現了臨行前暮無顏的清冷聲音。
就連關心,也表現的那麽淡漠,不過習慣後,帝染軒卻能在這份淡漠背後,品嚐出一絲絲甜蜜。
“北疆那邊苦寒,你命人拿著錢去街上,不管商戶還是民戶,務必把油紙、蓑衣、傘具、被子、草鞋、靴子……等物品,都買回來。你記住了,現在不是省錢的時候,一律出高價買。凡是不願意賣東西的商戶,你可以嚇唬嚇唬,別傷人命就行了。”暮無顏叮囑得很細。
囑咐完後,暮無顏又從袖口掏出幾頁紙,遞到了帝染軒的手邊。暮無顏在紙上詳細列明了,大軍行軍所需要的所有裝備,比如說,雞公車(獨輪車)、帳篷、水囊、繩索、做飯用的大鐵鍋,等等等。
不僅如此,暮無顏還在紙上注明了,這些物品應該去哪裏領取,或是到哪家商戶去購買,這可就是不一般的細心了。
行軍打仗不是鬧著玩,需要準備方方麵麵,千萬不要忽視任何一個細節,有時候細節往往能決定成敗。
帝染軒心中暖意直流,暮無顏能有戰神之名,果然不是浪得虛名,當然最讓帝染軒感動的是暮無顏對他的關心。
不過令帝染軒感動的還在後麵,暮無顏命人推著一輛馬車,馬車上用棉布裝著好幾個大袋,大袋裏輕輕蠕動著,像是裝了什麽活物一樣。
其他人不知,但帝染軒卻知道那是什麽,當看到裝有黑蚊的棉布袋時,心頭就像一塊即將軟化的糖一樣。
“這個怎麽用,我想你已經知道了。另外,我想你還需要這個……”暮無顏拍了拍手,小安子氣喘籲籲地扛著一些東西進來了。
帝染軒看到小安子肩膀上扛著的東西時,眼睛都直了,那東西不是別的,正是當日暮無顏站在王府門口,用小小弩箭逼退王肅數千親衛軍的可怕弓弩。
“嘶——”帝染軒倒吸一口氣,下意識地想要將暮無顏擁入懷裏,好好溫存一下,想來除了以身相許外,不能再報答暮無顏的大恩了。
“弓弩不多,隻有一百副,你可將這些弓弩下發給最貼心的親衛軍手裏,有這些弓弩相助,北疆之行定然無虞!”暮無顏靈活一閃,避過了帝染軒的懷抱,目光閃了閃,緩緩說道。
帝染軒點點頭,他已讀懂了暮無顏的眼神,有些話是不需要明說的,北疆的敵寇隻是明麵上的敵人,最可怕的還是隱藏在暗處的敵人。
“無顏,你不隨我去嗎?”帝染軒壓低聲音,懇切地問道。
以暮無顏的本領,平定西漠自然不在話下,不過帝染軒還是希望暮無顏能跟隨自己去北疆,倒不是要借助暮無顏的幫助,而是他不舍得離開暮無顏片刻分毫。
與暮無顏接觸的時間越長,他就越舍不得離開呀。
“北疆,我會去的,你在那兒等我。”暮無顏望著京城方向,神情冷漠地說道。
帝染軒默然,越王命他和暮無顏同一天出征北疆和西漠,為的就是讓兩人天各一方,若是暮無顏冒然和他一起去北疆,極有可能弄巧成拙,功虧一簣。
帝染軒也不是忸怩之人,他抬起手,對著暮無顏豪爽地笑道:“君子一諾,重於千金,那我們在北疆相見,我想在你的注視下,見我一步步強大!”
暮無顏點點頭,清秀的臉龐終於露出了一抹淡然的笑容,纖手揮起,與帝染軒寬厚的手,在空中重重一碰。
……
與帝染軒不同,暮無顏離京的時候,百姓夾道歡送,甚至有許許多多熱忱的百姓,揮淚相送。
暮無顏一身白色盔甲,臉上雖然沒有再戴那副冰冷的冰色麵具,卻絲毫沒有減弱半分威儀,長長的軍伍蜿蜒朝著京都西門離去,在軍馬鐵蹄踏離城門的時候,暮無顏的心忽然微微一動。
這是一種不舍,雖然僅僅穿越到這個世界不到一年,卻讓她有前世未曾有過的牽掛和不舍。
清麗的臉龐微微回首,似要回望灰漠漠的官道,期待那個坐著輪椅,談笑天下的身影,又似在牽掛同一時間縱馬馳出北門的倨傲身影。
兩個身影絞纏反複,到最後竟重合在一起,北風一起,天地間飄飛的雪花如飛絮一般,席卷了整個天地。
那個人,終究沒有前來相送;而另一個人,與她相反的方向,天涯相隔。
一瞬間,一向冰冷如鐵的心竟然升起一股惆悵,暮無顏微微皺眉,忽然清叱一聲,揚起長鞭,重重地抽了馬屁股一下,駿馬長嘶,濺起一地飛雪,朝著遠方急遁而去,身後的大軍連忙跟上,一時間馬蹄聲隆隆,宛若驚雷一般,響徹整個北門。
北門城門口,帝玄修長的身影悄然站立,飄飛的雪絮落在他的衣襟上,他卻渾然未覺,一雙墨黑的眼眸,此時凝神望著城下方遠去的身影,眸光深沉如水,竟似一潭深水,讓人捉摸不透深淺。
“嘻嘻,我沒看錯吧,你的眼神中竟然有愛意。”一個戲謔的聲音忽然響起,原本空落落的城牆上忽然多了一個身影,那個身影穿著一身黑衣,手中把玩著一朵開著花骨朵的梅花,一雙眼睛笑嘻嘻地望著帝玄。
帝玄貴為太子,鮮少有人敢這樣拿他開玩笑,不過此時他卻一點都不著惱,收回目光,轉頭望向了那個黑影。
“我也是人,我為什麽就不能喜歡一個女人呢?”他淡淡道。
“是嗎?”那個黑衣人正是之前行刺暮無顏的殺手幽,此時他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坐在城牆上,皮笑肉不笑地問道,“現在你改變主意還來得及,到時候可別後悔。”
帝玄淡淡道:“你何曾見我後悔過?所以暮無顏必須死。”平淡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仿佛訴說著一件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樣,但其中蘊著的冷意,卻讓人不寒而栗。
幽仔細地審視著帝玄,似乎想要從他臉上找到一絲變化,不過最終他還是失望了,他轉頭望著遠去的隊伍,聲音首次有了凝重。
“帝玄,我希望你改變主意,暮無顏已經吃了散功丸,對你已經沒有任何威脅了,而帝染軒又不會是你的對手,你又何必趕盡殺絕呢。”
“怎麽,堂堂第一殺手幽居然也會悲天憐憫的時候,是我聽錯了嗎?”帝玄冷笑一聲。
“我這是為你好!”幽從城牆上跳了下來,道,“我殺過無數人,但暮無顏這樣的人我卻第一次見到,也是我最賞識的一個人。不過我要奉勸你,千萬不要將她逼到絕路上,不然你一定會後悔的,真的。”
“幽,你不僅變得悲天憐憫,也變得優柔寡斷了,這可不像殺手宮出來的人。我說過,我要她死。”說道最後一個字,帝玄的聲音忽然變得森然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