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沈家大姓
丁旭斌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故事一樣,止不住的笑了起來,“母後,您是在與孩兒說笑嗎?朕怎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朕可是一國之君啊!”
東陵翕然垂下眼眸,蓋住了眼中的那一抹悲傷,原來他顧及的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他的位子。
“哀家吃飽了……”東陵翕然喉嚨有些發緊,她放下筷子隻感覺鼻子很是酸澀,隻怕繼續在這坐下去會忍不住哭出來。
丁旭斌點點頭,“那母後您先好生休息,朕下去了。”
恭送外丁旭斌離開後,東陵翕然眼前一黑差點跌倒,幸好有身旁的奴婢扶住。
“太後娘娘,您當心!”說話的是一個看樣不到十四歲的女孩,臉上的稚氣未脫,隻是不知為何她扶著自己的時候有些顫抖。
東陵翕然上下打量著她,“你叫什麽名字?”
這女孩渾身一震,就連呼吸都有些急促,“奴婢.……奴婢沈妙……”
“今年可有十四?”
“回太後娘娘,奴婢今年剛滿十三.……”沈妙還是那麽局促。
東陵翕然伸手托起她的下巴,“揚起來讓哀家看看。”
沈妙慌張卻又不敢不遵,隻好抬起頭來。
東陵翕然眉頭一調,“沈姓可是大姓,你怎會在這做一名丫鬟?”
沈妙聽到這話後眼眶一紅,眨了眨眼眼淚就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掉落下來,“奴婢.……”她剛要訴苦,而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緊閉著嘴什麽都不說,隻是搖了搖頭。
東陵翕然勾了勾嘴角很是無奈,“聖上都跟你們說了些什麽,讓你們如此懼怕於我?我不過是一個年老色衰的女人罷了,有那麽可怕?”
沈妙抿了抿嘴還是不敢吭聲。
“罷了!剛才你扶住哀家,賞。”東陵翕然輕擺著手,一個公公就塞給了沈妙一個錦囊。
“沈妙,還不快接著?這可是太後娘娘的恩賜!”太監陰陽怪氣的說著。
沈妙趕忙跪在地上使勁磕了幾個響頭,“多謝太後娘娘!太後娘娘千歲!”
東陵翕然卻一點都不開心,心裏還泛起一陣苦澀,沈妙,應該是沈太守之女,亡國滅種之下,從前的千金大小姐淪為了現在的奴.……任誰都會心存不甘吧?
“退下吧!哀家要就寢了.……”東陵翕然懶散的說道,轉身就走進了自己還是很陌生的寢宮。
當初自己無論如何也要逃離的地方,現在換了個身份又住了進來,真是可笑.……
躺在鋪著錦緞的床上,東陵翕然卻很懷念漠北那破舊甚至帶著膻味的羊皮,她弓著腰把臉埋在被子裏,忍不住哭出來聲來。
巴特兒.……還有自己沒來得及取名的孩子.……紙鳶……就這麽從自己的生命軌跡裏消失不見了……就這麽錯了……東陵翕然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什麽勞什子太後!她壓根就不稀罕.……苟且於此,還不如給她個挺快!
“太後娘娘?您睡了嗎?奴婢從禦膳房領了一碗參湯.……”沈妙說到一半就停頓了下來,東陵翕然悲傷的情緒已經深深的感染到了她。
她就這麽站在原地不知該做何動作。
東陵翕然淩亂地從被子裏探出頭來,“有什麽事?”
沈妙不知東陵翕然哭泣的原因,咬著嘴唇一動不敢動。
東陵翕然自顧自的起身,沒有掩飾自己的淚水,隨意擦了擦臉深吸了口氣,“有事?”
沈妙肩膀一抖,手裏托盤裏的參湯險些打灑,她這才回過神來,“太後娘娘.……這是奴婢……奴婢領來的參湯,助睡眠的……”
東陵翕然歎了口氣,“放在那吧.……”
沈妙點點頭,放下參湯後卻遲遲不離去。
東陵翕然瞥了眼她,“怎麽?聖上給你的命令,務必看著哀家把這參湯咽下肚?”
沈妙趕忙搖搖頭,“不!沒有.……奴婢隻是……有些疑惑……”她越說聲音越小。
東陵翕然望著她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沈妙深吸了口氣,“太後娘娘,您為何哭泣?”
東陵翕然聽後忍不住笑出聲來,在旁人眼中,自己可謂是人生贏家,坐享了丁旭斌的福分,當了這個羨煞旁人的太後娘娘,一人之下,有什麽可傷心難過的?
“做噩夢了而已。”東陵翕然沒有說出實情,畢竟不知這人究竟是站在哪邊。
沈妙點點頭,“其實.……奴婢夜晚也總會哭醒.……不過不是做噩夢,而是見到了父親大人.……”
東陵翕然一頓,她隻是在和自己交心?
“太後娘娘,您.……應該更喜歡閼氏這個名稱吧?”沈妙繼續開口。
東陵翕然歡歡看著她,“什麽意思?”
沈妙摸了摸眼角,“沒什麽,奴婢隻是覺得,您不是壞人。”
東陵翕然苦笑了一聲,不是壞人?自己這一生早已將惡事做盡,卻被這不到二十的小丫頭評價不是壞人?
“誰告訴你,我是惡人的?”東陵翕然笑著問道。
沈妙眨了眨眼,畢竟還是個孩子,沒想到東陵翕然會這麽問她,她緊張的瞪大眼睛膝蓋一軟就跪了下來,“奴婢!奴婢不是那個意思!還望太後娘娘不要責罰奴婢!”
東陵翕然搖搖頭,動不動就下跪,她當真有這麽可怕?
“我何時說要責罰你了?不過是問問原由。”
“京城裏……都這麽傳.……您背棄國家嫁雨蠻人,陷害漠北單於……他們都說您能坐上.……是.……是踩著屍體上來的。”沈妙渾身顫抖著小聲說道。
東陵翕然笑了笑,原來,所有的罪名都被自己一個人扛了?丁旭斌也好莫誌雲也好,都留了個好名聲。
“太後娘娘!太後娘娘您莫要怪罪於奴婢!奴婢不是有意將這些說出來的!”沈妙不住地磕頭。
東陵翕然歎了口氣,“起來吧,我沒有要責罰你的意思,他們還說什麽了?”
沈妙眨眨眼,東陵翕然竟然沒有生氣?難道那些傳言都是假的?
她咽了口口水,“呃……他們.……他們還說.……說您……”可是沈妙說著卻說不下去了。
東陵翕然笑了笑,“是說我人盡可夫還是說我沒有婦德?”
沈妙垂下了眼眸,“.……都有……”
東陵翕然了然了,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新皇登基,必定要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自己隻不過是一枚炮灰罷了。
“太後娘娘!您莫要聽信這等市井傳言!奴婢覺得,您一定不是這樣的人!”沈妙堅定的望著東陵翕然。
東陵翕然被她認真的小樣逗笑,自己心中的傷痛似乎也少了些,“那在你眼中,我是個什麽樣的女人?”
“權利之下,女人身不由己,您遠嫁漠北,若不是聖上同意,您又怎敢?誘騙漠北單於,您一屆女流又怎會有那等能力.……父親曾教過奴婢,當權者身上不能留有一點汙點,他們做的錯事一定要有一個人來承擔.……之前奴婢還以為您當真如市井傳言一般,可現在奴婢知道了,您不是!”沈妙說道。
東陵翕然頓了頓,這女孩能有如此謀略是她沒想到的,沈太守教出來的女兒,真是不賴,隻是當一個奴隸,屈才了。
“過來。”東陵翕然衝她招招手。
沈妙眼中流過一抹恐懼,“太後娘娘.……”
說不怕,但其實心底不還是在怕?東陵翕然苦笑了一聲,“莫怕,過來吧。”
沈妙抿抿嘴猶豫著起身走向她,“太後娘娘.……”
東陵翕然握住了她的手,“哀家有一個女兒,但我與她母女緣薄……此生不知還有沒有緣分再見,哀家見你歡喜的很,有沒有意向,認哀家為義母?”
沈妙張了張嘴又跪在了地上,“太後娘娘!奴婢……隻是奴.……”
東陵翕然俯下身子托起她的臉頰,“你可是太守的女兒,懼怕什麽?”
沈妙的手掌握成了拳頭,“太後娘娘.……”
“想複仇嗎?”東陵翕然的聲音似乎有魔力一般,蠱惑著沈妙的內心。
沈妙死咬著嘴唇,“太後娘娘.……您是說.……”
東陵翕然點點頭。
沈妙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她不知東陵翕然與丁旭斌之間的恩怨,不過她不在乎,複仇是多麽遙遠的字眼?她自然是要珍惜!
“太後娘娘!奴婢願為您肝腦塗地。”沈妙終於提高了音量。
東陵翕然滿意的點點頭,“快起來吧,旁人在還是要喚我一聲太後娘娘,四下無人之時,就叫我一聲母親吧!”
在東陵翕然期盼的目光下,沈妙憋紅了臉,她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緩緩開口,“母親.……”
東陵翕然的眼淚不受控製的流了下來,她一把抱過沈妙,“哎!”她興許是見不到自己女兒未來長大的模樣了,隻是有這麽樣一個精神寄托,也能安撫她寂寞的內心。
沈妙猶豫片刻還是伸出手抱住了東陵翕然,“母親.……別哭了。”
東陵翕然吸了吸鼻子,“好,母親聽話。”
她閉上眼,自己孩子天真的麵容就會浮現在自己眼前,東陵翕然伸出手撫摸著沈妙的臉頰,逐漸和自己記憶中的小人兒相重合,“母親聽話.……”
沈妙眼眶一紅忍不住也流下了眼淚,“母親!”
東陵翕然心中有著係著的人,沈妙也是如此啊!家破人亡,沈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就隻剩她自己一人,沈妙這一聲“母親”是發自內心。
東陵翕然笑得很慈祥,“乖,別哭了,今晚要不就和母親一起睡吧.……”
沈妙點點頭,“孩兒為母親更衣。”
就像為自己母親換衣服一樣細心,沈妙這麽做隻想滿足自己對自己母親深深的虧欠,沈夫人到死,沈妙都沒有為她換過一次衣服為她斟過一杯茶。
“乖孩子,睡吧.……”東陵翕然期望自己今晚能睡一個好覺。
夢中,巴特兒的慘狀卻又出現在了自己眼前,這回,他沒有讓自己快走,而是緊緊的抱住了自己,二人一同在刀劍中倒下。
“翕然,和我一同死,你不會後悔嗎?”巴特兒的聲音就像在自己耳邊響起一樣清楚。
東陵翕然不顧一切的抱住他,“不後悔不後悔!隻要能和你在一起!油鍋地獄都不後悔!”
巴特兒笑了笑,最後還是推開了她,“可是我會後悔啊!”
東陵翕然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又一次,看著巴特兒倒在自己麵前。
“單於.……單於不要……單於!”東陵翕然急促的呼吸著,手上的力道逐漸加重,可是卻撲了個空,她猛的睜開了雙眼,哪還有什麽巴特兒,在自己懷中的,隻剩下被自己揉成團的被子。
她歎了口氣撐起身子,沈妙不知何時已經起身離開,枕頭哭濕一片,以淚洗麵的日子,怕是過不去了。
“太後娘娘您醒了?奴婢伺候您洗漱。”沈妙臉頰上似乎飄著一抹紅暈,看起來比昨日要順眼多了。
東陵翕然這才望著窗外,天都已經大亮了,自己竟然睡了這麽久。
沈妙微微一笑,“太後娘娘,奴婢昨晚睡得很好。”
東陵翕然僵硬的勾了勾嘴角,其實她還沒從剛才的悲傷中走出來,根本沒有心思去應對一個小姑娘。
沈妙還以為她不樂意,撅著嘴眼眶有些泛紅,“奴婢昨晚.……是不是搶被子了?太後娘娘如此不悅?”
東陵翕然拍了拍額頭,“我隻是做噩夢了而已……一想起巴特兒,她的心就止不住的疼痛。
“昨晚好像聽到您一直說夢話,但是奴婢沒有聽清您說了什麽,今後奴婢每晚都給您按摩吧!父親曾經告訴過我,隻要放鬆了身子晚上就能睡個好覺。”
東陵翕然這才會心一笑,“好。”
沈妙大咧咧的笑了出來,“太後娘娘奴婢伺候您洗漱吧!今日禦膳房做了小包子,薄皮餡大看著就誘人!”
東陵翕然笑著搖搖頭,等收拾完畢後,看著桌子上的食物,卻是一點食欲都沒有,“沈妙,你陪哀家吃吧,哀家沒有胃口。”
沈妙沒有推辭,剛要坐下,身旁的公公咳嗽了兩聲她趕忙退到一邊,“奴婢不敢.……”
“有何不敢?來坐在哀家旁邊,哀家不會連這點自由都沒有吧?”她說著看了眼剛才咳嗽的太監。
那太監假笑著哈腰奉承,“太後娘娘您說的這是什麽話,您可是最為尊貴的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