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黃粱一夢（十）

  既然是夢境，遲早就會有醒來的那天。 它定格在最美好或是殘酷的那瞬間，像一麵精致的鏡子，乍的碎裂開來。 然後，他醒了，看周遭世界，發現已至奈何橋前。 …… 有點可笑，陸致遠是從樓梯上摔下來的。 當著滿堂的賓客，手下的人說葉小臻不見了，連同不見了的還有溫恒。 他一陣恍惚，竟分不清今夕何夕了。 踩空了樓梯，猛地滾了下來，天旋地轉。 這是陸致遠的世界，現在夢醒了，該上路了。 一座石橋，黑色鐵鏈鏽跡斑斑，橋上行人川流不息，偶有幾抹孤魂徘徊此處。 一步，六欲四散。 二步，七情盡忘。 三步不知自己姓甚名誰，要往何處去。 橋上沒有牽引者，他踏出第一步之後，久久未動。 後麵不斷的有孤魂穿過，他四目環顧，竟是後退了重新站到橋頭那邊去。 這回才隱約看盡了這橋的全貌，那橋下河水渾濁，散發一陣惡臭，不知積累了多少白骨。 那橋尾一片黑暗，也不知是要通往何處。 這就是人死則滅？ 陸致遠苦笑，周邊幾抹遊魂見了有新魂來，不過是冷冷一眼。 有些許個活潑的，上前詢問，“你為何不過這橋？” “我過不去。” “你過不去麽？”煙霧形態的小鬼哂笑，聲音古怪的，“看見那個穿盔甲的男人沒有，他和你一樣。” 陸致遠抬眼去看，果然看到站在橋頭抱劍而立的男人，他不同於那些渾渾噩噩的魂魄，一雙眼睛還帶著寒意，目光時不時的穿梭過去，似乎在尋找什麽。 “他在找人。”小鬼提醒道，又幸災樂禍的，“你知道他在這裏找了多久麽？” “一千年……”他的樣子像是不懷好意，綠色的小眼睛還泛著光。 陸致遠收回視線，“那你又等了多久？” 小鬼頓時睜大了眼睛，頭頂一陣青煙直冒，“我等了多久？啊！我等了多久？！” 他抓住自己的頭，長發散亂，儼然是惡鬼形態，“她為什麽不來，她為什麽還不來！” 它瘋了，被絕望逼瘋的。 在這裏分為三種魂魄，第一種是遊魂，那些人輕而易舉就能走到橋對麵去的。 第二種是野鬼，從遊魂轉變而來，譬如那個站在橋頭持劍而立的男人。 第三種是惡鬼，由野鬼轉變而來，就好像陸致遠麵前這個。 在所有的信念磨滅之後，惡鬼跳下石橋，化為底下森森白骨。 自然也有很大一部分野鬼，在失去了信念之後，忘記所有重新變為遊魂的。 那麽陸致遠是哪一種？ 他不知道自己最後會變成哪一種，目前來看最好的選擇是第一種，如果最後都要忘記的，為何不早點忘記。 他重新站上橋頭，卻遲遲邁不出第一步。 有些人甘願等一千年，有些人連一天都不願意多等，盡管他們心裏都清楚的知道，要等的那個人也許永遠都不會來了。 許久許久，陸致遠邁出第一步，隨即是第二步，第三步走的如此輕鬆。 不過片刻，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橋上。 此之前，世間種種富貴榮華紅塵情愛，不過是黃粱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