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你曾是少年（四）
這能跑能跳的，是得了啥絕症啊！
林好逑著實不能理解，兩個星期下來才混個半熟，她也不覺得季陽真能把秘密告訴她。
圈子太小，稍稍有點風吹草動便鬧得眾人皆知。
那老頭子已經八十有二，力排眾異，娶了一個比他小四十歲的女人。這個女人嫁進來帶著個拖油瓶，就是季陽。
那個時候他十五歲，已經是明事理的少年了。
道理都懂，可做起來卻是異常的難。
自家老媽年輕貌美的，嫁給一個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老爺子，哪怕這個老頭子再有錢，季陽能笑得出來才有鬼。
可他媽的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嫁！
季陽的老爸是個人渣，花他媽媽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就算了，欠了一屁股債還想把他媽媽賣到那種下流地方。
季陽小時候打不過他爸，等大些和那些小混混們一起幹群架，這才慢慢練起來。
十三歲，那個人渣就已經不敢再輕易動手打他了。
要想別人怕你，你就豁出去不要命了的打。
混著賺來的錢比刷盤子撿垃圾來的快，也來的多。
帶著老媽搬了新家後，好不容易過了段清淨日子，沒想到又被那人渣找到了。痛哭流涕的跪在老媽麵前懺悔，連甩自己好幾個巴掌。
他臉上還帶著傷，衣服也破了洞，實在狼狽。季陽想趕他出去，老媽卻心軟了。
原本是打算讓他進來換件衣服吃頓熱飯再滾的，季陽就上個廁所的功夫，出來看見滿地狼藉，老媽暈倒在地上，那個人渣卷了全部的錢跑了。
你說有這心思的人，怎麽就光想著用在家人身上呢！
他哪怕是去偷去搶也好啊，可這人又是欺軟怕硬的，光是窩裏橫。
季陽有時候會想，他老媽上輩子究竟做了什麽，老天爺才會讓她遇上這種人渣。
可他老媽是這麽好的女人，那就是老天爺瞎了眼。
第三次搬家後，有天夜裏，醫院來了電話。
那人渣自己喝醉酒被車撞死了，季陽當時想笑來著，可聽到醫藥費之後他就有些笑不出來。
媽的！這賊老天還讓不讓人活了！
老媽不讓他再去和那些小混混在一起，他也聽話，老老實實的去酒店裏當服務員。
原先人家嫌棄年齡小還不要他，女經理看他可憐，於是留了下來。
酒店裏幹了一個月，連實習期都沒過，他差點就蹲牢房裏去。
季陽長得好看，娃娃臉白白淨淨的，唇紅齒白，正經的時候不露半分凶相。有客人對他動手腳，他一個沒忍住，把酒瓶砸到了人家頭上。
於是頭破了血流了，他丟工作進局子裏了。
對方來頭很大，季陽不知道自己怎麽出來的，隻是出來的時候，老媽說她要嫁人了。
然後他見到那個白發垂暮的老人，看著老媽披著婚紗跳進另一個火坑。
他換了身衣服，人模人樣的進了最好的貴族學校，從一個小混混搖身一變成了現在的拖油瓶季陽。
那一年他十五歲，覺得人生真的好長好長，連呼吸都仿佛絕望。
“你在想什麽？”桌上的麵湯已經冷了，林好逑看他發呆的樣子，清爽幹淨的好像漫畫上走出來的美少年。
這大概是錯覺吧，隻要他將嘴角勾起，眼尾上挑，又是那個拿鐵棍打架的凶殘季陽。
“沒想什麽。”他把三十塊錢整整齊齊的放在桌上，“走吧，不想回家的話我帶你去打槍。”
“我不會。”
“很簡單，現學現會。”
林好逑跟著他後麵走，看到他單薄的身影，那頭鉑金色在燈下黯淡幾分。
晚上的遊戲城越發熱鬧，來的人也多，尤其是年輕人。
今天打氣球槍的老板不在，林好逑覺得可惜，打量了一圈在娃娃機麵前停下來。
“就玩這個吧。”
“女孩子就是麻煩。”
她趴在玻璃窗上看裏麵的玩偶，“我想要那個打領帶的斑馬。”
“等著。”季陽去換了遊戲幣回來，開始熟練的展示自己一流的抓娃娃技能。
五分鍾過去了……恩，沒抓到。
“再來一次。”他把襯衫袖子挽了一截，“這回我一定抓到。”
“……”我就靜靜的看你裝逼。
十五分鍾過去了，他的手上剩下最後一個遊戲幣。
林好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讓讓，我來。”
他眼一瞥，“你行麽？”
“比你行。”
投了幣，林好逑操縱控杆，眼睛盯住那個係領帶的斑馬娃娃，往下，抓住，好的現在慢慢放到籃子裏，bingo！
“我厲害吧！”她開心的不得了，從下麵拿出斑馬娃娃，炫耀的在他麵前晃了晃。
季陽看著那台機器，覺得奇怪，“你是怎麽撈上來的？”
“看角度啊，計算公式，最後再加一點點幸運。”
“就這樣？”他想了想，又跑去兌換了一大把遊戲幣回來。
角度，公式，再加一點點幸運。
一次，二次，三次……林好逑等到最後都有點不耐煩了，“喂，你要玩到什麽時候？”
“最後一次。”
“去你的，剛剛也說最後一次。”她拍了拍玻璃窗，很大方的，“想要哪個就說，姐幫你撈。”
季陽裝作沒聽到，鉤子已經夾到了娃娃，剩下的隻要把它送過去就完成了。
林好逑注意到這點，也不自覺有些緊張。
能撈上來嗎？
Bingo！
季陽臉上浮現一抹笑容，林好逑恰好轉過來想要調侃他，忽然就看見了，他笑得單純的樣子，還露出一顆虎牙。
“我就說我行……”他的笑容頓住，“你這樣看我幹嘛？”
林好逑翻了個白眼，“看你樂得跟個傻逼似的。”
一隻手伸過來扯住她的頭發，她吃痛，眼刀子甩過去，“很痛！”
季陽訕訕的放了手，“女孩子不要學罵人的話。”
她理了理頭發，理所當然，“……你是傻逼嗎？”
“……”是在下輸了。
林好逑湊近了看他的眼睛。
“你真的是季陽嗎？”她說，“你比我想象的要好上太多。”
“那又怎麽樣？”他打斷她，“我好不好與你沒太大關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