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你曾是少年（一）
有些人的故事，那些青春裏的傷痛，非得要見了血才能放手。
季陽這個人，名字有多溫暖，給人的感覺就有多壞。
他染著帝王鉑金色走在校園的小路上，回頭率是百分之兩百。兩隻手插兜裏，臉上寫滿了傲氣，不可一世。
在這所中上層階級的中學裏，他是個異類中的異類。
其一，他是靠著老娘入贅的拖油瓶。
其二，他是最囂張的那個，沒有之一。
大部分人的性格是後天培養而成，但是季陽，他是生性如此。
自卑懦弱膽小這些詞通通和他沾不上邊，季陽就像是一團火焰，燃燒別人的同時也不忘燃燒自己。
既然是火焰，就注定了吸引某些蛾子，撲火而來。
……
春日裏的某一天，他照例和幾個朋友靠在欄杆上曬太陽。
有班級剛下了體育課回來，大抵是因為剛剛洗完澡換完衣服的緣故，人也看上去精神許多。
這所學校的製服不同，男生是清一色的襯衫褲子皮鞋，外麵套著件英倫外套。女孩子就寬鬆多了，白襯衫下麵是紅格子裙，長到了膝蓋，卻總有人忍不住偷偷裁短到膝蓋上三公分，恰好修飾身段。
女孩子成群結隊的，不免就讓人多看幾眼。
幾個人都在評頭論足的，季陽的目光卻落在後麵落單了的人身上。
襯衫下麵勾出一抹細腰，裙子也和那些女孩子一樣裁短了，黑色的長筒襪襯得腿又長又直。
他緊盯住了不放，“這誰？”
“哪個？”
“最白的那個。”
旁邊的人恍然，“你說葉臻啊！”
葉、臻？他不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卻是第一次看見這個人。
有人提醒，“季陽，你不要犯糊塗，她可是葉臻。”
葉臻在這圈子裏算是出名，她是個怪胎。
除了林好逑，她不同任何人講話，甚至連微笑也沒有。
這人就是塊石頭，冷了熱了痛了都是一個表情。
從，幼兒園認識，小學升上來，她就是這副德行。
就這樣，偏偏還挺招人，弄得幾個人為她大打出手那都不是常事。齊家二哥往那一站，能揍的人找不到北兒。
他去軍校臨走前也是放了狠話，誰敢再煩我妹妹，小心老子要他的命！
季陽感慨，“高嶺之花啊……”
“說是高嶺上的臭石頭還差不多。”
“你怎麽這麽大反應？”
“……”我就跟她說了一句話，隔天齊二哥就來了，威脅恐嚇就差沒動手。還防範於未然，去他媽的未然！
“去換衣服，季陽，下節體育課。”
“你們先去，我等會兒來。”他揮了揮手，眯著眼睛靠在欄杆上繼續曬太陽的樣子。
葉臻跟在同班女孩子後麵往教室走，走到樓梯上停下來，前麵有個人影，擋住了去路。
她沒有繞過去，也沒有開口，隻是站在原地沒動。
頭頂上發出一聲嗤笑，“長得這麽好看，居然是個呆子。”
葉臻就抬頭，看見一張笑得很壞的娃娃臉。
這也是，季陽第一次正兒八經的看她。
素白的小臉，一雙漆黑眸子，還留著這麽長的頭發，沒有讓人感覺半點陰森也是佩服。
葉臻不陰沉，相反還給人感覺柔和。
對上她那雙眼睛，穩重又早熟的，能看進人心裏去。
離得近了，可以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不是香水味兒，也不是別的什麽。
季陽忽然就覺得自己幼稚，還有點說不出的難為情。
樓道就在這裏，能碰見算是巧合，他沒道理堵著人家不放。
他往旁邊走了一步，讓了道兒，語氣活似別人欠八百萬，“我叫季陽，四季的季，陽光的陽。”
沒聲兒，他覺得奇怪，抬眼望去。那女孩早已到了最後一層階梯，往上一跳，黑發打了個圈兒怡怡然的走了。
他就想感慨了，這人是有多看不上他。
可季陽也明白，壓根就不是這麽一回事兒。
隻是仍然覺得有點意外了，她看他的時候，沒有臉紅就算了，居然連半個字都沒有說。
樓道裏響起一陣笑聲，幾個男生勾肩搭背的走出來，笑得前俯後仰的，“怎麽著，服不服？”
他們打賭，誰能讓葉臻開口，還特意清了場子出來，不然樓道裏也不至於半個人也沒有。
季陽落了麵子自然覺得不爽，“服個屁，幼不幼稚！”這就是塊石頭，死不開竅的那種。
隻是他沒有想到，那塊石頭也會笑著說話的，不過對象不是他而已。
有天放學，他們在走廊上遇見，她在窗台上擦玻璃，照例是沒有什麽表情。
“阿臻，阿臻……”女孩子輕快的聲音傳來，季陽看見有個人穿著常服，穿過長廊，一路從五班的教室跑到了一班。
那是一張比之常人還要漂亮太多的臉，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精致的美麗，像櫥窗裏的芭比娃娃。
但是那並不是大部分人停下來，有意無意盯過來看的原因。
他們在等，等一個人笑，等她說話。
葉臻扔了抹布，從窗台上跳下來，姿態瀟灑。
那女孩如幼鳥般紮進了她懷裏，“啊啊啊，我病了的這些天好想好想你呀……”
她大概真的是從醫院跑出來的，跑過來的時候季陽有聞到消毒水的味道。
“好逑……”這聲音低啞又嬌軟，聽的人心裏一顫。
季陽站的近，看見她那無甚表情的臉上柔和了，繼而慢慢的，慢慢的綻出抹笑容。
溫暖的，仿似夏季暖陽，叫冰塊都融化了。
四周爆發出一陣抽氣聲，他離得近，受到的衝擊最深。
這個世界上竟真有人，僅憑一抹笑容就能俘獲人心的。
因為從來不笑，因為從來不開口說話，而當她開口笑的時候便讓人覺得異常珍貴。
她們牽著手走了，季陽卻開始羨慕起那個女孩子起來。
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情，隻有她能做到。
他的內心忽然產生一種難以言喻的嫉妒，都是沒有人愛的孩子，憑什麽，她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