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她還不算是報了仇
“思瑜，過來。”煙霧中，有聲音緩緩傳了過來，嘶啞得沒了當初的悅耳。
紀思瑜站了一會兒，還是端著飯菜過了去。
白少卿就坐在書桌前，手中還夾著抽了一半的煙，嘴裏吐出濃白的煙霧，讓空氣中的尼古丁更重了幾成。
他垂眸看了眼紀思瑜端來的飯菜，很快又開去，伸手指了指書桌後麵架子的某一處，低啞道：“幫我把架子上的紅酒拿過來。”
紀思瑜擰了下眉，她還記得張媽說過，白少卿的胃不好。
在胃不好的情況下，還空腹抽煙喝酒，他這也不覺得難受嗎？
白少卿等了好一會兒，見紀思瑜沒有動，他伸手將人拉了過去，頭在她懷中拱了拱，過了會兒，鬆開她繼續道：“乖，幫我把紅酒拿過來。”
紀思瑜還是沒有動。
白少卿不禁苦笑了下，再次將自己的腦袋埋在她的懷中，聲音有些悶悶的：“思瑜，如果我一無所有，你還會這樣恨我嗎？”
紀思瑜心中震了下，不太明白這話的意思。
“如果逃稅的事被葉鬱鴻找到證據，到時我爸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將我推出去，反正他不隻我一個兒子，而他的另一個兒子早就想要這個位置很久了。”白少卿丟開煙蒂，手上環過紀思瑜的腰，稍微用力讓人坐到自己腿上，頭依舊埋在對方懷中。
紀思瑜張了張嘴，沒有吐出話語。她也無話可說，這明明就是她做下！何況，她現在還裝著傻。
隻是心裏對白鈞耀更加憎恨起來：出了事，他會將自己的兒子推出去頂罪，讓自己安全嗎？嗬嗬，那人當初設計車禍謀殺人命，如今將兒子推入局子裏待上幾年又算得了什麽？
紀思瑜想著，不由有幾分替白少卿酸楚起來，同時也發現，這樣她還不算是報了仇！她真正的仇人是白鈞耀，怎麽能全部怪到白少卿身上？
白少卿稍微鬆了鬆，抬頭直起身子，看著懷中之人，十分認真的在問了句：“如果結局如此，你會原諒我，不再恨我嗎？”
紀思瑜再次張了張嘴，但是沒有發出聲音。
白少卿深深看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突然捂住腹部，輕輕悶哼了聲，麵色霎時白了下去。
“你……”紀思瑜差點脫口說出來話來，好在一個字吐出立馬又被她壓了下去。
白少卿再次抱住她，將腦袋靠在她肩膀上，似乎很難受地再次輕哼了聲，一隻手緊緊按住腹部。
紀思瑜著急看著他的舉動，知道大概是胃病犯了，一時有些無措。
“去，櫃子裏有胃藥，給我弄點過來。”白少卿哼了一會兒，終於伸手指了指房間裏的某一處櫃子。
紀思瑜這回沒有遲疑，根據他指的方向走過去，打開櫃子一眼就看到放在裏麵的醫藥箱。她頓了片刻，腦海內不知怎麽地，突然冒出數個月前，她被迫跟到白少卿身邊成為他秘書時，也曾這樣為他找過胃藥。
那時的白少卿，也是這般脆弱吧？
“思瑜，找到了沒？”白少卿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紀思瑜甩了甩腦袋，很快捧著醫藥箱過了去，將箱子推到書桌上。
“打開，找出胃藥來。”白少卿額頭上已經冒了一層薄薄的冷汗，一隻手緊緊按住腹部，麵色蒼白連嘴唇都失去的顏色。
紀思瑜看了他一眼，打開醫藥箱，將裏麵的藥物翻了出來，顯得有些急切的，裝做不知道哪個是胃藥。
腦袋受損的人是不認得胃藥的。
白少卿也沒有繼續試探，隻指了指杯子，接著道：“水，給我接杯溫水來。”
紀思瑜聽了，拿著杯子去接了水回來。
白少卿這次也沒有多餘的動作，很快就服了藥，靠在椅子上，閉了一會兒眼。
紀思瑜看著他滿是疲倦而蒼白的俊臉，眼前恍惚了下，似乎真的回到了幾個月前，她剛剛被迫到他身邊的日子。
“我沒事，你別擔心。”她正想著，閉著眼睛的白少卿伸出手牽住了她的手，輕柔地撫了撫，像是無聲的安慰。
紀思瑜抿了下嘴。
“咚咚！”外麵響起了敲門聲。
紀思瑜扭頭看了眼，估摸著大概是張媽想過來看看白少卿有沒有吃晚餐吧。
“進來。”白少卿沙啞地應了聲。
外麵的人進了來，一眼看到白少卿這樣子，明顯驚了驚：“先生這是怎麽了？”
“沒事，老毛病。”白少卿揮了下手，示意她將書桌前的飯菜端下去：“這東西可以撤下去了，我暫時沒胃口。”
“可是您……”張媽似乎想到什麽，說到一半又轉了音，“好的，那需要我準備其他的東西嗎？這樣空腹會更難受。”
白少卿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張媽也隻好端著東西扯下去了，離開前，給紀思瑜使了個眼色，想要她好好照顧一下白少卿。
紀思瑜沒有回應，隻任由白少卿拉著她的手。
書房裏安靜了好一會兒，隻有彼此清淺的呼吸聲。
過了不久，紀思瑜感覺肩膀一重，白少卿將整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了她身上。她察覺出他壓抑著的悶哼聲，似乎胃疼得厲害。
“你……”紀思瑜張了張嘴，想要他去吃點東西，可話一出口，又記起目前自己的身份。
她突然有些討厭這樣裝傻子，連句話都說不了。
“思瑜剛剛你在說話？”白少卿猛地直起身子，認真看著她。
紀思瑜沒有回答，她現在還不能暴露，不然白少卿一定會懷疑是她盜竊了資料。
她想了想，從白少卿身上站了開去，拉住他的手示意他也跟著起來。
白少卿皺了下眉，還是跟著她站起了身子，一隻手被她扯著，另一隻手還在壓在腹部。
紀思瑜沒有發出聲音，牽著他出了書房，朝一樓的餐廳走去。才走到一半，白少卿就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唇邊再次勾了勾，即使麵色依舊蒼白，那笑容卻依然炫目。
“先生？”張媽看著兩人過了來，愣了下，馬上笑著反應過來：“先生可是要吃點東西，要熱點粥嗎？”
之前白少卿沒有吃飯直接上樓去，張媽就怕他胃病發作，先熬了粥備著。
“嗯。”白少卿好心情地點了點頭，任由紀思瑜將自己扯過去，在餐桌前坐下。“你也陪我吃點？”
紀思瑜剛剛才吃過沒多久，聽到這話，本能地皺了下眉想要拒絕，但想想不過陪著喝點粥，吃少點也沒什麽，便點了點頭。
“張媽，給思瑜也盛一份。”白少卿得到答應，立即揚聲朝廚房喊了句，語氣裏透著愉悅。
“誒，好的。”張媽應了聲。不一會兒，便端著兩份粥過來。
白少卿有紀思瑜陪著，很快用了晚餐，有東西填胃，疼痛得到緩解，之前吃的藥也同時起了作用，過了十幾分鍾，胃痛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了。
時間也不早了，白少卿沒有繼續待在餐廳內，起身牽著紀思瑜會了屋子，隻是才到屋子，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紀思瑜瞥了眼過去，一眼就看到上麵的“喬然”二字，心裏不由緊了緊。
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不會是又有什麽事情發生了吧？
“查到了？”白少卿沒有遲疑，很快接通了電話。
紀思瑜看著也不知道手機那邊的喬然說了什麽，隻見到白少卿原本緩和下來的神色頓時沉了下去，似一潭看到不底的潭水，平白地讓人心驚。
“好，你繼續查，僑興那邊要交涉好，如果確定資料是我方泄露了，我方違約金照付，如果不是……你知道該怎麽做的。”白少卿說完，等喬然那邊應了後，抬手將手機摔了出去。
哐的一聲響，手機砸在地上，裂開來，露出裏麵的電路板和黑色電池。
紀思瑜嚇了跳，麵色略微白了下。
“抱歉，嚇到你了。”白少卿摔了手機後，似乎才發現旁邊的紀思瑜，麵上露出幾絲歉意，安撫了下，卻沒像平常那樣將人擁入懷中。
“你先洗澡休息，我還有點事情需要辦。”他勉強笑著，安慰了聲沒有再多說，快步出了臥室。
紀思瑜抿了抿唇，視線下移停在那摔成兩半的手機。
認識白少卿以來，這還是首次看到他如此表現，或許這一次資料泄露，真的不一般。
也或許是因為竊取資料的是她，紀思瑜這會兒很是不安心。看到仇人著急難過，她不是應該開心爽快嗎？為什麽偏偏……心也是這麽難受？
紀思瑜仰躺在床上，過了好一會兒才進浴室洗澡。
這一個晚上，白少卿都沒有回來，紀思瑜也碾轉反側怎麽都睡不著，以為天亮後，白少卿會過來將她帶去公司，但來敲門的確實張媽。
“紀小姐，時間不早了，要吃早餐嗎？”
紀思瑜皺了下眉，想問白少卿在哪兒，又不好開口。
“紀小姐是想找先生吧？先生天一亮就先出去了，他剛剛打電話過來，說您今天不用跟著他過去公司，直接在家玩就好了。”張媽笑著已經進到了屋子裏，看著紀思瑜下眼瞼下青黑的圈子，麵色有些驚訝：“呀，小姐昨晚是失眠了嗎？”
紀思瑜自然是不會回答她的話語的。
“那小姐現在可要繼續睡會兒？”張媽小聲詢問了句。
紀思瑜沒有回答。既然不用跟著去公司，那就繼續躺著吧。
張媽見此，也不在說話，輕手輕腳帶上門退了出去。
整個房間又靜了下來，靜得讓她有些窒息。紀思瑜轉了個身，下意識摸了摸身邊的位置——清清冷冷的，一直沒人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