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枯黄，溪河清浅。
时值初冬，严寒很快就会到来，我们得尽快找到栖身之所。
“可儿累不累呀？”
洁停下来，俯身问可儿。
“不累。”
可儿仰着小脸，撅着小嘴。
“我们可儿最乖了，姐姐很爱很爱我们的小可儿。”
洁顺势抱起了可儿，在她的小脸蛋上重重地亲了一下。
“姐姐坏蛋！”
可儿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洁的怀抱。
我在一旁看着她们姐妹俩，心里甜滋滋的。
的确，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虽然没能生在人间，与母亲共享天伦之乐，但与洁她们处在一起，多少填补了这种缺憾，甚至让我感觉到一种不同寻常的幸福。
但是，我和洁面临着一个非常现实而又十分紧迫的问题：我们该去哪儿呢？
我抬头望着湛蓝湛蓝的天空，心中生气了一丝惆怅。
“艾，你看，那是南飞的大雁！”
顺着洁的手指，我发现了在白云丛中闪动的小白点。没错，是大雁！它们为了躲避严冬，正努力地往南方飞去。
对，去南方！
南方是灵稽河，河的对岸是鬼族“厉”的领地，而安就在那里。我们可以去找安，或许我们可以在他那里安顿下来。
我这么想着，心里顿时踏实了下来。于是，我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洁。
“不行。”
没想到，洁竟然不假思索地一口否决了。她抱着可儿，坐在了山路旁边的一截树桩上。
“为什么不行呢？难道你觉得安不会接纳我们吗？”我很是不解。
“不是这样的。”洁解释着，“我们不能去鬼族那边，至少现在不能去。”
洁继续说：“原因其实你也想得到。第一，我们灵族与鬼族向来势不两立，至于安为什么会选择继续留在那里，他不说，所以现在还是个谜，但至少我们不能去。
“第二，我们当时提议成立帮主联盟，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防范鬼族么，如果我们去灵稽河南岸，你让麒麟帮的兄弟们怎么想，他们会不会将帮里的不幸全推在我们的身上？”
洁说得不无道理，我感到无比羞愧，默默地低下了头。
“再说了，我们现在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做，所以绝不能到灵稽河的对岸去。”
洁放下可儿，随手从身边摘了一片草叶儿，递给了可儿，让她自个玩。
“什么重要的事情，你之前都没跟我说呀？”
“是的。我想现在可以跟你说了。我要杀了那条巨蟒！”洁咬着嘴唇，面色凝重。
“什么？你要杀巨蟒？”我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真没有想到，洁这样一个弱女子，竟想着去杀了那条巨蟒！
“是的。我一定要杀了它！”
山风吹起了她的刘海，我看见了她坚毅的眼神。
我摇了摇头，垂着双手，不知所以。
“我要杀了它，不仅是要为那些丧命的兄弟报仇，更重要的是不能让它活着继续害人！”
洁的可贵之处在于，在她心里从没有自己，装的都是别人。我如此痴迷地依恋她，对她不离不弃，这或许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可是，就凭我们，怎么能杀得了它呢？”
“这个我还没想好，但这是我必须去做，而且要尽快去做的事情。”
“那我跟你一起去。”
洁仰起头看了我一眼，笑了。
她心里很清楚，无论她走到哪里，我都会义无反顾地跟着她。
“那么可儿呢，可儿怎么办？”
我俯下身来，凑近她的耳朵，尽量小声地问道。
“我想好了。你跟着我就是了。”
洁既然这么说，我也就不再问了。
休息够了，我拉起可儿的手，继续走下山去。
崖断山巍峨耸立，麒麟洞在半山腰，我们下山要沿着山路盘旋而下，因为带着可儿，所以我们走得很慢。
没过多久，我们来到了山脚下，听见了流水声。水声不大，但很清脆。
“走，我们绕道山背面去。”洁走在前面，回头对我和可儿说。
山的对面有很多清泉，我跟洁此前寻遍了这里的泉眼，并给它们标记上了序号。
我似乎有些明白洁的用意了。
“那位长者就住在那边。”我用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座茅草屋。
洁没有说话，停了下来，转身将可儿抱在了怀里，沿着弯曲的小径，朝那茅草屋走去。
“爷爷在吗？”
洁轻轻地扣了两下茅草屋的柴门，朝门缝里望去。
“来了。”
门开了，一位满面皱纹的老者站在我们面前。
他须发全白，略微有些驼背，腿脚不灵便，拄着一根竹子。在他的身后，是一个老婆婆，满头银发，也拄着一根小拐杖。
“爷爷，奶奶，我们能进来吗？”
洁的声音听起来很清纯，也很温柔。
“进来吧！”
老者招呼着我们走进屋里。
这是一个非常破旧简陋的茅草屋，共有两间房，两间房里的摆设几乎一模一样。
房里没有床，只是在地上铺上厚厚的一层稻草，然后在草堆上放置了一个破枕头和就棉被。
两间房的另一头是厨房，里面只有一个土灶台、一张旧木桌和两张发黄了的竹椅子。
“爷爷，我们有个请求，想请您和奶奶帮个忙。”我们走进屋后，洁开门见山地说。
“洁小姐，你就直说吧，我们两个老头能帮你什么。”
老者坐在稻草堆上，两片早已皴裂的嘴唇不停地上下蠕动着。
原来，洁和他们早已认识了啊！
我以为当时我找老爷爷问询可儿眼睛的事情，就只有我知道，因为我并没告诉洁老爷爷住在哪里。没想到，为了可儿，她还来找过老爷爷。
“爷爷，是这样的。我们想把我们的妹妹可儿托付给您，等我们把事情办完了，再把她接回去。您看行吗？”洁也一屁股坐在了稻草堆上，凑近老爷爷问道。
“行。洁小姐放心我们老头子，我们没什么不可以的。对了，老婆子，给你找个小孙女来玩儿啦！”
老爷爷转过身去，对着老奶奶的耳朵大声地说道。
老奶奶有些耳背，但她听见了，脸上笑开花：“好，好，这感情好！”
这场景，我也笑了。
我看向身边的可儿，她正拿稻草当玩具儿玩，将几根稻草缠绕在自己的手指上，然后又松开，接着又缠绕在一起……
“对了，爷爷。您还得帮我一件事，就是您说过的，给可儿治眼睛的事情。我们已经将后山上的泉眼标了序号，每天卯时给可人取泉水滴眼睛，现在已经滴到了第二十一个泉眼了，后面您能帮我们继续下去吗？”
洁恳切地望着老爷爷的眼睛。
“行。这事，我老头子帮你办。”老爷爷没有丝毫犹豫。
洁激动地握住了老爷爷的手，站起来，跪了下去：“那真是太感谢您了！我替可儿谢谢您！”
“洁小姐不必客气。快起来吧！”老爷爷拉住洁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老爷爷一家答应帮忙照顾可儿，这真是太好了！
当初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可儿交给老爷爷照顾真是再好不过了，毕竟老爷爷是个医者，而且对崖断山周围非常熟悉。
只是，他现在腿脚不灵便很让人担心。
洁给老爷爷跪谢后，转身对着可儿，轻声地对她说：“可儿，姐姐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做，跟你艾哥哥离开一段时间，这样可儿没问题吧？”
“姐姐要去哪儿，会去很久吗？”可儿扑闪着大眼睛，歪着脑袋问道。
可儿虽然看不见，但两只眼睛总是水灵灵的，很可人。
“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不过可儿不用担心，姐姐很快就会回来的。”
洁抚摸着可儿的头发，眼里闪着泪光。
“是吗？那可儿就在这里等姐姐。”
小女孩虽然什么都不懂，但很乖。
“嗯。可儿真乖！可儿在这里，你要听爷爷奶奶的话哦。”洁说完，一把将可儿拥在怀里，紧紧地抱着。
“好的。”可儿爽快地应着，乖乖地让洁抱着。
“可儿，姐姐真要走啦。”洁的眼里噙着泪。
可儿在洁的怀里轻轻地动了两下，小声应着：“姐姐，你走吧！”
洁松开了可儿，慢慢地站起来，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
可儿没有起身，还是坐着那里：“姐姐，可儿会乖乖的。”
洁俯身在可儿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转身就朝门口跑去。
老爷爷将我送到了门口，我跟他道了别。
洁边走跑边哭，越跑越快，我在她后面追着，快喘不过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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