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洁从房间的窗户缝隙里退了出来。我们知道,这种情况下,不适合继续留在那里。
我们来到了酒店的天台上,仰面躺着。我们谁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漫天的繁星,任万般思绪随风飘散。
兴许是过于劳累,没多久我就睡着了。
“艾,起来了。”
洁在摇晃我。我睁开了朦胧的眼睛,发现天空一片大白,对面的楼顶正托着一轮红日。
“姐,你没睡么?”
“睡了。这隔热板咯着骨头都疼,没睡好。起来吧。”
“起来做什么?今天你有安排吗?”
“还没。我在想要不要跟她回公寓去一趟。”
“也是,昨晚他们是睡在酒店,她应该是回公寓的,至少也要换一套衣服。”
“是的。我想再去看看她住的地方。如果可以,这次就多待几天,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
“也对。过几天就中秋节了,干脆就过个节再回去。”
“过节?”
“对呀。你们母女两个也该相认了。”
听我这么说,洁不吭声了。
我撑着天台上冰冷的隔热板,坐了起来。
过了一会,洁扑闪着一双大眼睛问我:“那你呢?要去看你妈妈吗?”
“是啊,既然来了还是要去的。今天星期几?”
“应该是星期五。”
“这样啊。那如果可以,晚上再去。白天她要去超市上班。”
“那好。你先跟我一块去公寓吧。”
我们边说边从天台下来,溜进了昨晚的那扇窗户。
吴玫瑰已经起床了,在洗手间里洗漱。华哥光着膀子,张大嘴巴,还没醒。
“糟糕,快八点了。美学课要迟到了!”
吴玫瑰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看了下手机屏幕,急急忙忙地收拾自己的挎包。
她上午还有课,收拾完轻轻地拍了下华哥的后背,说道:“老公,我先走了。”
随即,她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我们也立即下楼,早早地在酒店门口等她下来。
吴玫瑰出现在酒店门口,招手叫了一辆停在不远处的摩托车,跨上后座,直奔公寓楼而去。
看着她飞也似的消失在拐角处,我有些郁闷,急忙跟上跑在前头的洁。
“就算有课,也不用这么赶吧?”我嘟着嘴对洁说道。
“她要迟到了。”
“现在大学生上课,基本上都是大班课,若是不点名,即便迟到了也没关系呀,反正老师也不知道。”
“你就别说了,快跟上我。”
洁不想跟我啰嗦,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那辆风驰电掣的摩托车。
我也赶紧加快了步伐,生怕被她甩掉。
“只要再拐两个街巷,公寓楼就到了。”洁边跑边说。
“砰!”
正当我们要拐进右边的学院路,一声巨响霎时划破长空,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什么声音?
啊!好像是一阵剧烈撞击的声音。
我看见跑在前面的洁停了下来,又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大叫一声“不好”,急忙跑进学院路。
天哪!果然是车祸!
如洁所料,一辆小轿车停在了路中央,而吴玫瑰乘坐的摩托车被撞得粉碎,她和摩托车师傅都躺在车子前方不远处的路面上,一动不动。
洁发了疯似的跑了过去,在吴玫瑰的身边蹲了下来,大声地呼喊:“妈妈,妈妈,你醒醒啊,妈妈!”
可是吴玫瑰,这个爱美爱疯的小姑娘,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说不了。
此刻,她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地上,紧闭着双眼,身子底下流了好多血,汩汩地向地面四周扩散。
洁哆哆嗦嗦地伸出了手,摸了下她的鼻息。
“快叫救护车!”
顾不上那么多了,洁冲着一旁呆若木鸡的轿车司机大吼。
司机慌乱地掏出了手机,摁着按键:“喂,喂!救护车!车祸。学院路,两名伤者,对!快!”
“她还有身孕!快来救她啊!快救她啊!”
洁哭嚎着,双手抖索着抱住母亲的头,泪水沿着她的脸颊不停地往下流。
我也吓坏了。
这是我第一次目睹车祸现场,也是头一次见洁如此这般的撕心裂肺。
“对,学院路与二环路交叉口。伤者是个孕妇,要快!”
司机挂了电话,马上瘫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掉眼泪。
“艾,你去看看那边的师傅。”
我连忙转身看向旁边的摩托车师傅,身上的黑色夹克衫也早已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你怎么样?”我问。
“我还行。哎呦,就是腰椎和肋骨这里疼,可能是断了吧。那小姑娘怎么样啊,她好像更严重。”
他挪动着身子,想撑着坐起来,但显然做不到。
“你别动,千万不要动,等救护车来。”
我叮嘱完他,走回洁的身边,蹲了下来。
“他没生命危险。你妈妈她……”
洁满脸都是泪水,哆哆嗦嗦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妈妈,妈妈,你可别死啊!你还没见过我呢,妈妈!”洁抱着母亲,大声地哭喊着。
悲伤冲垮了她的神智,她忘记了自己是婴灵而不是人类。
“你放松点,她一定没事的。姐,你妈妈会没事的,你可别放弃啊!”
我坐在她的身边,伸手揽过她的肩头,让她靠在我的肩膀上。
秋日的阳光从楼群、树枝的缝隙里斜射下来,静静地照在了我们三个人身上……
随着一阵尖锐的鸣笛由远而近,一辆救护车停在了我们的不远处。医生、护士急匆匆地朝我们跑过来,先是一愣,然后立马投入到急救之中。
“头部受伤,子宫大出血,疼痛性休克……快,快送手术室!”
医生粗略检查后,连忙招呼护士将吴玫瑰台上担架,送上救护车。
随即,他转身来到摩托车师傅身边,问道:“你怎么样?”
“我没事,你们先救她!”师傅咧着嘴巴说。
“行,我先给你简单止血。那女孩得马上手术。你要撑住了。”说完,他开始动作麻利地进行了止血操作。
随后,他站了起来,冲着瘫坐在地上的司机喊道:“再叫一辆救护车!时间紧急,那女孩得赶紧先做手术,我要在车上对她进行紧急救治,顾不上这位师傅了。赶紧再打电话!”
说完,他跑回救护车,关上车门。
我扶着洁,望着飞驰而去的救护车,慢慢地站了起来。
“xx省立医院急救中心。”
我记住了救护车印在车身上的医院名称,我们必须立刻赶过去。
“喂,喂,急救中心吗?还需要一辆救护车,学院路,对!来了一辆,带孕妇先走,要马上做手术。对,还需要一辆,马上!”
挂完电话,司机摇摇晃晃地走到摩托车师傅旁边,流着泪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赶着去上班,没想……”
师傅抬起一只手,冲他摇了摇,又放下了。
我抬眼朝师傅那边看过去,他也看着我,并冲我微微地笑了一下,仿佛在说“没事,你们去吧,去照顾那个小姑娘吧!”
我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保重。
“姐,你怎么样?要不要紧?”我焦急地摇晃她,大声地问她。
“没事。快,快去医院。”
她很着急,但她却迈不开步子。她显然是被这突发的意外和巨大的悲伤给击溃了,浑身酥软,绵软无力。
“好。姐,我背你去。”
我让她的手搭住我的臂膀,身体伏在我的背上,然后我蹲下身子,双手抱住她的腿,将她背在身上,迈开步子朝前奔去。
我拼命地向前奔跑,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隐隐约约之中,我仿佛听见从身后传来摩托车师傅暗哑的声音:
“那两小孩,他们不是人类,但他们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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