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小冤家
男人正注視著下方,灌鳥的身體逐漸化作光點消散,唯剩一顆深藍色的妖丹。
而此刻,那顆懸浮在男人身旁的妖丹還在放射點點血紅光華,絲絲縷縷流轉到南塵身上。
猩紅隱隱自瞳底泛起,眉心的火印早已消失。血紅妖丹靜靜懸浮,他隻覺漫天紅霧,自己還身處在方才場景之中。
刺目光柱直襲心髒,他背轉身體思緒一片空白,眼前卻突然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美如玉雕的手掌。
幽冥……
他內心囁嚅著這兩個字。
這是他的手。
“還愣著做什麽,快過來。”男人的薄唇照例勾出妖冶的弧度,那隻手直伸到他眼皮底下。
恍惚之間,他覺得那笑容說不出的模糊,又有一刻變得真實無比。
“小貓,快過來。”那隻手微微勾了勾。
南塵似乎受到盅惑一般,緩緩將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一隻手悄無聲息地伸向半空中靜靜懸浮的血紅妖丹,有滑膩柔軟的聲音在耳旁輕柔地擦過,“乖孩子,對,就是這樣……你就得救了……”
指尖觸碰到妖丹的那一刻,空中猛然爆發出血紅光芒。
男人乍然回首,卻見那顆妖丹迅速裂開,表麵浮現出一道道裂紋,怨火之氣從中似鬼似魔地張牙舞爪地飄散出來,纏繞的源頭在——
南塵的指尖。
懷裏原本安分窩著的人陡然爆發出巨大的能量,烏發散亂地紛飛,瞳孔暗沉,雙目浸染鮮血。
而那顆血紅妖丹,飛快地襲向南塵空虛的識海——被男人麵色陰沉地攔住。
妖丹在掌心嗡嗡作響,被攔住的刹那化作虛無的怨火之氣,瞬間從男人的指縫溜走。
與此同時,南塵暗沉的雙瞳開始灼灼發亮,折斷一半的翅膀直接被他親手撕下,在鮮血流出的瞬間,一隻嶄新的羽翅從肩胛處迅速生長而出。
須臾之間,漫天紛飛的白羽,染雪的長發,唯有一雙眼瞳,在潑天的白中閃耀刺目的紅。
雙翼延展迅速,刹那間便已有幾人之寬,隻是扇動幾下,便已遠離了男人,兀自升空。
男人眸底劃過晦暗的光芒,漫天的妖氣絲毫不比之前鴸鳥出現的時候差。隻是這樣強的妖氣,遲早是要引起……
一口鮮血從南塵嘴中噴出。
果然。
接著兩口,三口。
羽翼開始痙攣一般地扭曲起來。
那雙雪白寬大的羽翼在高空中支撐不住,南塵整個人便迅速跌落下去。
妖力與靈力劇烈地糾纏、相爭,怨火之氣不斷侵染識海。眉心處如同被火燒一般留下灼傷的印記,平靜的識海沸騰起來,無數魑魅魍魎或怨恨或魅惑的聲音在腦海中此起彼伏。
一時間,他隻覺天旋地轉,全身的血液都被蒸煮一般。兩股力量各自充盈經脈,那種將人撕裂成兩半的感覺再次回到他的體內。
灼熱,分裂,痛苦。
識海是,經脈是,全身都是。
他死死咬住下唇,然而沒用,鮮血染紅了衣襟,痛苦分毫不減。
妖力不曾示弱,拚命展開痙攣的翅膀,在半空中滑出詭異的軌跡。
男人抓了幾次都接不到人,此刻正麵沉如水。若是灌鳥尚在,那事情會好辦許多。但是現在灌鳥已死,隻留妖丹,南塵體內本就是妖氣橫肆,若是生吞妖丹,不排除能解除怨火之氣的迷幻效果,也可能會更添妖氣……然後爆體而亡。
半空之中的人不斷墜下,又時不時掙紮起來扇動兩下。染雪的長發和白色的羽毛融在一起,顯露出一股不合時宜的美,彌漫著危險的死亡氣息。
男人嘖了一聲,手掌一探,那片空間瞬間凝固,南塵身後的翅膀詭異地耷拉在半空中。
他接住人,略微一動,凝固的空間破碎,南塵落進了他懷裏。
見他還咬著嘴唇,男人強硬地捏開他的嘴,將自己的兩指探進去,防止對方再虐待自己的嘴唇。
牙關毫不客氣地狠咬那兩隻骨節分明的手指,男人眼都不眨,環顧四周,直接將恢複得差不多的小鮫從藍液之中拎起來。眯眼望了望遙遠的地平線,那邊有海浪的潮汐聲傳來。
他緩緩閉目,亙古而晦澀的氣息再次溢出,恐怖的神識向朱海的方向擴散出去。
確定了準確方位,他雙目一睜,指尖鬼火躍動,其中夾雜著一縷赤紅的焰心,將麵前的空間生生燒出一道裂縫。
身形一轉,踏入裂縫,耳畔潮汐之聲滾滾而來。
小鮫愣住了,眨眼之間,他已經被扔到浪濤翻卷的朱海之中了。
他愣愣地用尾巴擊打水花,突然聽見男人的聲音,“上次灌鳥棲息的深海在哪片區域?”
少年略微失神。“灌鳥……呃!”
喉嚨被無形的力量扼住,男人不悅的聲音傳來,“快說。”
“在,在……我,我帶你去吧!”
頸脖處的力道散開,頭顱被猛地摁下海麵,男人冰冷地道,“那就快點。”
還好小鮫不會嗆水,無辜被這般粗魯地對待,他並未說什麽,南塵哥哥還在對方懷裏呢。
鮫尾靈活地擺動幾下,深入海底,向幽暗無光處進發。男人沒有絲毫猶豫,一頭栽入了深海之中。
遊了許久,才見到幽暗的海底浮現出斑斑點點的微光,那是灌鳥棲息地中特有的生物——一種會發光的水母。
半透明的水母散發藍紫色幽光,一朵朵漂浮在幽暗的深海之中,將這一整片區域都用星星之光點綴,美得不似人間。
男人不甚舒適地皺了皺眉,他本是火屬性,之前連灌鳥都不願下來找,現在為了南塵,不得不跑到最讓他不舒服的深海海底來。
內心輕歎口氣,伸手捏了捏南塵的臉,“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小冤家。”
灌鳥棲息地中殘留了一些它的氣息,男人希冀這些殘留的氣息能給他帶來鎮定清心的作用。
那些散發著藍紫色光芒的水母好奇地落在南塵身上,輕啄他雪白的長發和羽毛。原本分散的水母慢慢集中起來,它們親吻著他的麵頰,輕撫過他的眉心,將那些灼痛的地方一一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