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聖使…你長毛了!
晨光穿透窗棱照射在床榻之上的美人麵龐,柔和的光線卻將他原本就蒼白的膚色映照得愈加麵無血色。
第三日,南塵的體溫已經開始下降了。
肖華也就高興了一時半刻,那迅猛的下降速度便又讓他重新心驚起來。滾燙的體溫飛快地下降到觸手冰涼,似乎連那纖長的睫毛也覆蓋了一層白霜。
肖華怕南塵身體就此僵死過去,便不斷用熱水給他揉搓身體關節,然而全無作用,熱度無法滲透入他的身體,往往是剛蘸了熱水,貼上那具軀體的時候就冷了。
呼吸從常人三五一息驟降至七八一息,若不是心跳還在,肖華都懷疑他真的不會再醒過來了。
而昏迷了三天三夜的南塵卻是受盡煎熬,他才發現體內有另外一股力量,從四肢百骸之中滲透出來,企圖霸占他的身體。於是這具軀體變成了戰場,他頑固抵抗了三日,終是精疲力竭。若非是男人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在他心頭悄然埋了一顆火種,這三日來護住了他的心脈,他早已停止心跳。
但那終究隻是一顆火種而已,還有一顆在他的陰陽瞳中。兩顆火種的能力隻能保住這兩處不受侵害,要滲透到其他位置,非得要有靈氣催動。
可現下他連五感都封存了,哪裏來的精力去吸取遊離天地的靈氣。解開五官時便聽見肖華在自己身邊喃喃自語,“若是你還不醒來,隻能按照那人說的法子,去城西戈壁,取那河中之水來給你一試了……”
我天,使不得啊!
南塵給他這一下嚇得差點魂飛魄散,簡直想把這肖華的腦袋撬開看看裏麵裝的是不是都是河水!他本就是被那半妖故意摁入河水之中才得此異樣,還去取水來給他喝,嫌他命太長,死得不夠快麽?
他當即衝破靈識迷霧,吐納呼吸,掙紮地睜開了眼睛。
肖華還在房內焦躁地踱步,卻聽見床榻上人咳嗽的聲音,回頭一看便驚喜大叫,“聖使,你終於醒了!”
南塵隻能發出虛弱的咳喘之聲,將手伸向他,本意是要好好囑咐一番不要去城西戈壁之地。肖華兩三步上前,激動地握住南塵的手,“你醒了就好,你知道嗎你已經睡了三天三夜了,再不醒我就要……”
他說著說著,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雙眸瞪大,視線緩緩下移。
手中觸感不同往常,他不可置信地低頭,隻見那光潔白皙的手背上麵,覆蓋著一片潔白的羽毛!
“哇啊!!!”
他的手不可遏製地顫抖起來,幾乎下意識地要將南塵的手丟出去,“聖使……你的手背!你,你長出羽毛了!”
然後連連搓弄自己的手背,語帶哭腔,“我已經沒有了,你怎得又長出來了!這這,該不會是個詛咒吧!”
南塵猛地一震,亦垂眸看向自己手背。隻見那處原本光潔的皮膚現下已被鳥羽覆蓋,潔白的羽毛如綢如緞,生得光滑無比。
原來,那河水竟是此效果!
他第一時間靈識內視,除卻雙手手背出現異變,不少關節也開始僵化變硬。
他又想起之前鳥獸所說之話,“你不是瞧不起妖物嗎?”
那張囂笑的臉不斷在自己眼前晃過,南塵心下苦笑,沒想到那半妖最終所求之事,竟是這個。
心脈被鬼火包裹,暫時無恙,陰陽瞳因為結界限製無法使用,他處於一個前有狼後有虎、進退維穀的境地。
“現在該怎麽辦?”肖華顫抖著聲音說。
南塵手指輕觸那片羽毛,一個最壞的預想出現在他心頭,“你將我,咳咳,綁起來,現在。”
“啊?綁起來,現在?”肖華被他說得一愣,“可是你現在的身體,不適合……”
“咳!”他用力咽下喉中鮮血,眉心緊蹙,目光如同利刃刺入肖華瞳中,聲音從未有過的嘶啞,“來不及解釋了,照我說的做!”
肖華被那鋒銳的目光一看,想說出口的話便堵在了嘴裏,仍是猶豫不決,不肯上前。
南塵一口血沫吐在地上,“是個男人就別磨磨唧唧。”
他的嗓子顯然已傷了,再不複從前的高雅清亮,在這關鍵時刻,嘶啞之中卻透露出孤注一擲的決絕,配上一雙孤冷的眸子,意外地別具魅力。
肖華怔怔望著他,一咬牙,踏前一步,“說吧,怎麽捆!”
按照南塵的指示,他用棉被撕成布條連續拚接起來,紮得結實了,再從頸脖開始,依次繞過南塵雙腕、腰腹與腳踝,最後將人綁在床尾柱子上。
捆綁的力度在南塵要求下加到最大,而使用的手法又巧妙地不至於造成根本傷害,任由南塵再如何掙脫,也不會被勒斷手腳。
做完這些以後,肖華已然累得大汗淋漓,卻見綁縛的途中,南塵已再次昏了過去。
被緊緊綁在床柱上的人身體都被布條深深嵌入,怕是之後取下,很長時間內那些皮膚都難以消去瘀痕。
肖華愈看愈加於心不忍,南塵那張向來冷清,看上去還有些不近人情的麵容此刻分外脆弱,軟軟地歪在一旁,眉心緊蹙,似乎在承受著某種難以忍受的痛苦。
就在他忍不住靠近,想伸手將那些深嵌皮膚的布條稍鬆之時,原本麵色蒼白、雙目緊閉之人倏地睜開了眼睛。
“聖使……?”肖華雖見他突然蘇醒,有些意外,但還是鬆了口氣,“要不,我還是給你鬆一些吧,這樣勒著血液也不循……環……”
他的嘴逐漸長大,未說完的話語因震驚而遺忘在唇邊。
南塵睜開的雙瞳不複以往漆黑,從內裏泛出猩紅之色,灼然發亮。
他麵無表情,卻探出舌尖,緩緩滑過唇角,留下一點透明的水漬。
“你……你是誰?”肖華一步步後退,卻直視著對方猩紅的雙瞳。那裏沒有任何事物的倒影,恍若兩汪深沉的血潭。
南塵一言不發,卻開始掙紮起來,不停將後背與床柱摩擦。床柱的紅漆都被蹭掉了,紛紛落在床上,而與之同落的,肖華看得分明——還有成片成片的白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