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糟糕!被看穿了!
“你,下去吧。”
暴怒過後,西域王癱坐在他高高的王座上,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那,父王,迎娶之事……”
這王子也確實草包,如此之際,還要逗留詢問,不是明擺著想再讓西域王發一次火嗎。
南塵想著,一邊前進一步,剛欲說些什麽挽救一下僵硬的場麵,未想到座上人卻無力地擺了擺手。
接著他身邊的宦官道,“王子可以退下了。”
“可是父王……!”
“下去吧,本王想聽聽聖使如何看待此事。”西域王半合著眼,緩緩地道。
王子聽出此事尚有回轉之地,立刻喜上眉梢,“是,兒臣告退!”
王宮中重歸寂靜,接著西域王讓其他人也都退下了,偌大的王宮隻留下了他與南塵兩人。
南塵的麵容嚴嚴實實地掩在白色寬大的鬥篷下,對西域王這番動作一言不發,隻是鬥篷下食指微動,經脈內靈氣流通起來。
“聖使大人。”西域王蒼老的聲音響起。
“王上。”
“你對王子所求之事,有何看法?”
“回王上,吾輩已替王子占卜一卦,卦象並非凶兆。”
“哦?”西域王上身直起一點,“並非凶兆,難道是吉兆不成?”
“他們命中姻緣注定,並非人力可以拆散。”
西域王聽了,沉悶地笑了一聲。“聖使,這麽多年來本王皆依仗你的威信……”
“是吾輩依仗王上。”南塵上前一步,一邊應付著他,一邊尋著他感歎的契機,借用白色鬥篷的遮掩,陰陽瞳開啟。
此刻西域王卻突然不語,他低著頭,狀似上前兩步,實則悄然抬起了一點兜帽——黑白的王宮,黑白的王座,以及,黑白的西域王。
他不動聲色地收手,心下卻掀起驚濤:不是西域王,不是聖使,那該是誰?
西域王印堂發黑,麵無血色,才年過四十便已有六旬之態,顯然是被怨氣、死氣或邪惡的妖氣所影響;西域聖使打著改善西域的名號,暗地偷用血祭禁陣,那些東西又是誰教給他的?那數以萬計的龐大妖靈和九顆類龍的妖族頭顱……
南塵在腦中瘋狂搜索,與西域王和聖使都有接觸的,並且有動機做此事的——隻有西域王子!
他機關算盡,陰陽瞳開了兩次都未尋對人,沒想到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還給硬生生地放走了!
南塵當即心下悔恨,轉身便要與西域王告退去尋那王子,誰知他剛抬頭,上麵突然傳來輕飄卻有如鍾鳴的一聲:
“你,不是聖使吧。”
南塵心下大驚,鬥篷底下的身體動了一動,繼而告誡自己不要自亂陣腳。鬥篷底下飄渺的聲音傳出,“王上是在說笑?”
“別裝了。”一抹哂笑浮現在西域王的臉上,因了他凸出的顴骨而顯得恐怖之極,“你不是聖使。”
隨著他這一聲,原本寂寂無人的王宮大殿內從四方出口湧入了數位身著鐵甲、頭戴鋼盔、手持長矛的衛兵,長矛上的紅纓隨著他們一步步走來,整齊地晃動。
沒有看破別人,卻先一步被別人看破了自己,南塵一掀鬥篷,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麽好裝的了,最壞的打算終於派上了用場。
之前用靈氣梳理過的經脈此刻流轉暢通,一束幽藍的鬼火閃現掌心,細小的浮動了一會兒,隨即以靈氣為支援的迅速壯大,凝聚成一條藍色的火鞭,在南塵揮掌之下甩到了衛兵麵前,形成一條分明的界限。
眼見著連地上堅硬的大理石都能燒毀的幽冥鬼火,手持長矛的衛兵頓住了步伐,畏懼著那一條長長的火線。
見了南塵手段的西域王卻伸手止住了剩餘的衛兵,慢慢道,“假扮聖使,本是死罪一條。不過真正的聖使多年來也無甚作為,殺便殺了。你有如此能力,何不歸順本王?那聖使權當送你的見麵禮了。”
這是見滅口不成,要來求和了?
鬼火還燃在掌中,南塵臉色無波,不為所動,身後浮起點點幽藍的鬼焰襯得他的麵容更加冰冷。
西域王見人無動於衷的樣子,遺憾地歎了口氣,仿佛是心念一動之間,衛兵停止的步伐又接著前進。沉重的鐵甲武裝了他們全身,每一步下來都是咯噠的鐵器響聲。他們的眼睛罩在鋼盔中,上一刻還在忌憚炙熱的鬼火,下一刻便仿佛被操縱一般跨了過去。
幽藍的鬼火立即附著上那些鐵甲,很快大理石的地麵上便出現一灘灘的鐵水,慢慢流入大理石被燒出那痕裂縫之中。
上一個衛兵尚且在幽藍中掙紮,下一個便已踩著他的屍體,邁著整齊的步伐毫無感情地前進。這簡直就像是被操縱的傀儡一般,無痛無氧毫無知覺,一堆一堆連綿不絕地朝南塵湧來。
南塵腳尖點在一個被抽翻的衛兵的身上,縱身幾躍,閃避過拋擲而來的長矛。鬼火輸出所需的靈力明顯使他十分吃力,幾條傳輸靈氣的經脈好似烈火燒灼。
單單依靠鬼火恐怕是無法從這傀儡密布的王宮之中殺出,他閉了閉眼,陰陽瞳再次開啟。卻沒想到這次睜眼時雙目一陣火辣辣的刺痛,眼前黑白的世界也有些失真,顯然維持陰陽瞳的狀態極其不穩。
心下一算,他才感到心驚,一日之內已是第四次開啟陰陽瞳了。以往幾月開啟一次尚且覺得眼部酸澀異常疲憊,今日如此頻繁,幾乎是在透支靈氣。
他極力穩住搖晃的視線,伸手一握,那柄熟悉的陰陽之刃出現在掌心。隻是不複以往的重量,陰陽兩麵也極其模糊。他體內靈氣流轉幾乎生成漩渦,每一絲肌肉都生疼生疼的。
毫不猶豫地一刀削去麵前衛兵的頭顱,陰陽之刃的刀麵吞噬力強大,再堅硬的鐵甲在它的刃下也猶如無物。隻是這樣的力量自然需要相匹配的靈氣支撐,他最後殺得雙目都紅了,身體唯靠著一點要殺出去的信念在支撐。
搖搖晃晃,他已站不穩了,刀尖支撐地麵,不知過去了幾個時辰了。大理石地麵上全是鬼火燒出的裂縫,有些還在燃著,後麵也依然有前仆後繼的鐵甲衛兵,鮮血流向那些猙獰的裂縫,隨即又被鬼火蒸幹。
到最後南塵已無法分辨那些撲上來的衛兵到底是真是假,隻憑拚殺的直覺,刀尖撐著地麵時都能感覺到後方襲來的長矛。他連頭都未回,反手握刃,向後一捅。
血肉被穿透的聲音回蕩耳邊。
南塵臉上都有被濺到的血跡,為那張冷清至極的臉平添了一抹豔色與肅殺。
他麵無波瀾,內心苦笑,看來自己還真是擔了這個鬼仙的名頭,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來這種不死不休的大場麵,這樣的曆練連個循序漸進都沒有,一定要耗光、榨幹自己全身最後一絲靈氣,最後一點力氣,男人才肯出來救場。
但這次,他沒等到那個意料中的結局。因為在他將倒之際,王宮的門口出現了一個他絕想不到的人。
在一片殘肢斷臂、鐵水汙血之中,南塵獨自站在足有百人堆起的屍骸之上,白衣染血,眉目蕭肅,回望怔怔出現在王宮門口的西域王子。
“你……?”
西域王子嘴巴張大到可以塞下一個雞蛋,震驚地望著他——與小幽極其相似的麵容,氣質卻大相徑庭,此刻立於百人屍骸之上,更顯得眉目凜然——這,是小幽?還是誰?
相同於王子的震驚,立於屍骸之上的南塵亦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仿佛阿彌也曾是這樣的狀況。隻不過這次,他更加震驚的是——他篤定真實身份為妖怪的西域王子,在陰陽瞳下——是黑白的顏色。
所以,這西域王子,竟並非妖怪?
之前的理論全部推翻,那真正的妖,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