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小貓兒,還滿意嗎
“噔噔噔”
規律的敲門聲響起。
尹翰墨站在門外,手握著折扇,竟有些緊張,不自覺地屏息。
白日裏交談後,那人冷淡地道謝,便再也未見著。影衛見自己徘徊良久,居然自作主張地去查了南塵落腳的客棧。白天才在對方麵前擺了一道翩翩君子的模樣,轉身就去查人家的住處,怎麽看都有些猥瑣。
然而,卻怎樣都耐不住心癢,自認正直的尹君子現在正猥瑣地站在人家房門口。
他一邊捏著扇骨,一邊在腦中排練了無數遍對方會有怎樣的反應,問什麽問題,自己又該如何措辭,怎樣穩妥地回答。
他一回神,才發現自己竟像個毛頭小子一樣在門前反複踱步。
趕緊收回腳,他懊惱地拍了拍自己。這樣又等了三刻,他“又敲了三次,還是沒人來開門。
於是他試探地問道,“南公子,你在嗎?”
“咿呀——”
隔壁的房門開了,接著一個小小的腦袋小心地探出來。
“咦……你找南塵哥哥嗎?”
尹翰墨收回了敲門的手點頭,笑眯眯地過去摸了摸小孩的腦袋,“是小鮫啊,你南塵哥哥呢?”
“他……”小鮫明顯地猶疑了一下。
尹翰墨立即了然,“他出去了,不讓你告訴別人?”
小鮫點點頭。
尹翰墨拉著小孩手繼續誘導,“他有沒有告訴你去哪了呀?”
小鮫眨了眨眼。
於是他再接再厲,“沒關係的,你看,下午我還幫了你們不是嗎?哥哥不是壞人,你知道的。再說,要是去的是那個地方,他一個人肯定不行的,我也可以去幫他呀。”
小鮫本就擔心,想著那個地方本來就是這個人告訴他們的,便點了點頭。
尹翰墨安撫好小孩,給了他一包點心後,讓人回房好好呆著,還留下一個影衛在門外守著以備不時之需,便退出了客棧。
居然當晚就去了,也太著急了些。就算是個中高手,那嚴嘉途要是知道書生被劫走了,肯定要大發雷霆的,說不定還會發動嚴家的勢力去追捕南塵。
他怎麽想怎麽不妥,當即帶了幾人快馬加鞭去了城郊。這時夜已漸深,圓月高照,透亮的清輝撒在嘚嘚的馬蹄前,他皺起的眉頭迎著夜晚的長風。
※※※※※※※
城郊處。
長夜涼風將樹葉吹得窸窣作響,清輝下婆娑的葉影晃動,隱隱晃出個人影來。
他蜷身躲在半人高的草垛後麵,小心地扒開草叢觀察那處宅院的大門。大門處站了兩個守衛,皆是輕甲上身,武裝持矛,看上去裝束十分到位,卻神態憊懶,哈欠連天,為了打起精神還時不時互相瞎掰扯兩句。
等近子夜時,前門的兩個侍衛會輪換一次班,他打算趁這個時機看情況溜進去,至於之後……再見機行事吧。
正是春寒料峭的時節,涼風吹得他有些發抖,其中一人終於打著嗬欠,跟另一人說了一句後,舉著矛推門進去了。剩下一個人見他走了,左右顧盼了一下,門前兩盞昏黃的燈籠,四周寂靜無聲,隻有郊外一二蟲鳴。他伸了個懶腰,嘟囔了一句什麽。
南塵見時機到了,匆匆把握了一下方向,一挪腳步,“咚”的一聲竟坐到了地上。
……糟糕,蹲太久腿麻了!
那人仿佛聽到了草叢中傳來的窸窣聲,探頭探腦了一陣,最後竟向這邊走了過來!
這下他有些慌了,試圖動腳,但腿腳發麻的感覺十分難受,一下子根本不受控製。腳步聲越來越近,他一咬牙開始摸索身邊的碎石塊,沒辦法,隻能碰碰運氣了!
就在他屛住呼吸,摳住石塊之時,一隻手突然圈住了自己的腰,接著身體一輕,眼前景色瞬間變換,居然悄無聲息地落到了一根粗壯的樹枝上!
“!”
他剛吸一口氣,立即被手掌捂住了他的口鼻,緊貼皮膚的溫度高於常人,讓他立馬斷定了來人是誰。
“噓。”
男人的聲音就貼在他耳邊,手指摳出他抓在掌心的石塊,輕輕一捏,那巴掌大的、南塵準備用來砸人的石塊,悲壯地四分五裂。
……別告訴我你半夜出現是來炫技的。
男人似笑非笑地斜睨了他一眼,手指撿了一塊指頭大小的碎石子往相反的方向一扔。那石塊剛好砸中了什麽,接著“喵”的一聲,喚醒了春日的母貓,城郊遠近皆響起了長長的貓叫聲。
走近的侍衛罵了一聲,似乎也是熟悉城郊諸多野貓,他一口唾沫吐在草垛邊,將手中的矛倚著樹一放,竟鬆了腰帶,開始脫褲子小解。
於是,捂住口鼻的手飛快地改成蒙住眼睛。
南塵:“……”
他嘴角抽了抽,麵無表情地將那隻手扒下來,橫飛了個眼神過去:
都是男人,誰還沒見過似的?
男人眉頭一挑:哦?這麽說你見過很多了?
南塵:……
這是什麽眼神?!
男人的聲音突然響在腦中:“這麽說,我該誇你見多識廣嗎?”
“……”
我見你奶奶個腿兒!!!
他憤怒地一個肘擊過去,被男人握住巧妙地卸了力道,絲毫沒有發出聲音。
“別鬧。”
低沉的聲音貼著耳邊響起,滾燙的呼吸再一次噴灑在耳側。因為兩人一同站在樹枝上,他不得不全身靠著背後的身體才能維持平衡,男人的胳膊緊密地圈住他腰,腦袋擱在他的肩頸處,他甚至能聽見男人的呼吸聲。
周郊寂靜,隻餘兩三聲綿長的貓叫,他被身後的男人完全圈在懷裏,還一動不動,以免發出什麽動靜引起下麵的人注意。
他的耳朵突然紅了。
男人低醇的笑聲帶著讓人懊惱的調侃,更多的是曖昧的愉悅。
隨後,他腳尖一點,他們便悄聲落在了宅院的門內,並未驚動任何一個人。
夜風裹挾著那句蓄滿笑意的話語穿過南塵耳邊:
“小貓兒,還滿意嗎?”
——沒錯,他是故意的。
他孤身一人來到陌生的城郊,要進入的是人類嚴守的府邸,而非妖怪的洞穴,他的陰陽瞳並派不上用場。
而之所以這樣還急匆匆地趕來,除了那人救了小鮫,卻因此落入了魔窖,無論是出於人道還是出於因果,他都應該將代替小鮫受罪的人救出。更重要的是,下午不光打聽了那嚴公子的光輝事跡,還順道打聽了那英勇救人的少年。
那少年被抓走後,好幾個書生找衙門鬧過。很容易的,南塵就知道了這些人都是那少年同窗的學子,他們是坐同一輛馬上上京趕考的同年。
而那少年,姓路。
盡管尹翰墨說過那位嚴公子不敢要此人性命,但有被亂棍打死的清倌女子與繈褓中嬰兒的事跡在前,他怎能俺的下心來呢?人命關天,再說那書生本不該受這頓皮肉之苦的,自然是能盡早出來為好。
南塵最大的依仗,陰陽瞳並無作用,而他敢不踩點,不調查,隻身一人前來——隻不過是仗著寄宿在陰陽瞳內的男人罷了。
吃他的靈氣,睡他的床,還天天鹹豬手摸來摸去,養著他也該發揮點作用了!
男人洞穿他的小伎倆,卻仍然依他的意出現,不過是縱容著這隻揮舞爪子的小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