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來雲驗

  “雲隊，今天這是哪陣香風把您給吹來啦！”


  說話之人油頭胖臉西服革履，諂媚笑笑旋即回頭對著身後的跟班擠眉弄眼地嗬斥：“沒眼力的東西，還不去給雲隊長泡茶！去我的辦公室茶台上找，要好茶！”


  “明白了，這就去，這就去。”


  那人獐頭鼠目，倒也有些機靈勁兒，聽出前者話裏有話，稍一愣神立刻恍然，急急出了會客室，卻不去總經理辦公室，而是奔著秘密排汙口的方向飛跑而去。


  “霧經理，我們環保巡查隊自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上次全市環保大抽查，你們公司可是‘金榜題名’啊，排汙水質檢驗合格率倒數第一！從你們公司牆外流過的河水那顏色，真可說是紅得發紫……”


  “雲隊，雲隊，您就別寒磣我了。”霧經理連忙岔過話頭，掏出紙巾擦汗，“那都是老黃曆了，我們這不是已經按照要求整改了嘛——那死貴死貴的汙水循環處理設備我們也裝了，高額罰款我們也繳了，相關環保培訓我們也派技術骨幹參加了然後學習回來也把培訓內容上上下下都傳達了……那個，您這次帶隊前來，不知……”


  “你也不用緊張，我們這次來呢就是定期回訪，看看你們這些點了名掛了號的重點對象是不是都嚴格按照之前的處理意見進行了整改。順便取些水樣回去複檢，如果這次檢測合格，你們公司那頂不算光彩的排汙企業帽子也可以摘掉了。”


  “哎呀呀呀，那敢情好，那敢情好……”霧經理眉開眼笑，大手一拍，“那個誰，小趙小錢小孫小李你們幾個趕快各處通知下去：密切配合環保巡查隊的相關工作，一路綠燈不得有誤，巡查隊同誌想怎麽查就怎麽查，誰那裏捅婁子我回頭決不輕饒！額，雲隊，您看，這馬上就到飯口了，同誌們風塵仆仆過來，怕是還沒吃呢，咱們是不是找個清淨的館子……”


  “吃飯就不必了，抓緊時間辦正事吧。”


  “嗬嗬，好的，好的，那同誌們就請隨我來。”


  ……


  “混賬！你不是說在他們提取水樣之前已經動過手腳了嗎？怎麽最後檢驗結果出來還是不合格？！”


  “天、天地良心啊經理，我當時為了水質達標可是不計成本了：這邊關了排汙閥那邊派人把我們辦公區剛送到的桶裝水調過來都拆了封白花花兌進去，誰成想這都不合格？”


  霧經理正要繼續發飆，忽然一拍腦門，似是想起了什麽，立刻衝到寫字台邊在電腦上飛快地搜索了一個早上手機推送新聞時粗略瞄了一眼的關鍵詞：今天剛剛爆出的特大醜聞，本市著名飲用純淨水生產企業之核心品牌“雨露均沾”牌純淨水，竟然是用近乎地下黑作坊一般的生產方式灌裝出來的——抽取河水經過多層醫用口罩的簡單過濾再加入所謂“甜味調和劑”之後簡單用紫外燈照照……


  霧經理哆哆嗦嗦地掏出紙巾，擦了擦額角的冷汗，猛然回頭望向辦公室角落裏的飲水機——上麵那桶裝水的標貼之上那花花綠綠的廣告詞特別醒目：“雨露均沾”牌純天然水，好水就要雨露均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