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琟坐在马车里,听着窗外嘚嘚的马蹄声,他鬼使神差的撩了一角往外看去。
只瞧得那人一身玄色衫子,端坐于白马之上,虽无缓带轻裘,却也英姿飒飒。风吹长鬓,送一路繁花,她轻磕马腹,飞扬了眉眼,骄傲了京华。
纪琟有些怔怔。
“纪横倾永远是那样恣意的女子。”贺灼的声音难得的认真。
纪横倾吗?
是了,这是他长姐的表字的。
说起来,她一个女儿家,本不应有什么表字的。
只是他们的祖父英国公,一直将纪准当成男儿抚养。
别的世家小姐起的都是贞静温婉的闺名,英国公却给纪准取了“横倾”作为表字。
英国公说:“准者,舟船之平也,中纵利准,可以横倾。”
这就是为什么国公府上下都叫纪准横姐儿而不是准姐儿。
马车摇晃间,一行到了国公府门前,贺灼跳下马车,纪准也翻身下马,纪琟掀起车帘。
贺灼仰头,看着马车上的纪琟:“泽温什么时候想找我玩了,就给我下个帖子,我随叫随到。”
几人依依惜别。
纪准带着纪琟进府,他此时脸颊红润,竟比平日多了几分生气,纪准心中暗想,果然应该多带他出门转转。
纪琟回到喧竹院,便让梓洲推着自己进了书房,他已经给自己心里建设好一阵了,虽说他不耻于当人替写,但眼瞧着卞王府诗会在即,若是他不帮长姐写篇诗稿,长姐就得交白卷,交了白卷就得被人耻笑,被人耻笑就会连累二姐和三妹。他本着不让二姐和三妹难堪的原则,就勉为其难的给长姐写一篇吧。
等纪准收到梓洲拿来的这篇诗稿后,心中百感交集,但还是喜悦的,不管怎么说,纪琟终是比以前更好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过了小暑,天气愈发的热了起来。
纪准每每从演武厅回来时都是一身的汗,但是她的功夫也在一日比一日精进。
她如今的拳脚功夫已经不是从前的花拳绣腿了,不仅如此,纪准还修习了枪法,她自幼习武,底子打得好,一杆绿沉枪倒也使得初露锋芒。
除了每日练功之外,她还要再教纪琟练一个时辰的箭。
日子倒也过的飞快,这日卞王府下了请帖。请英国公府所有的少爷小姐都去参加诗会,纪琟得知后,有些不安,立马要去跟祖母说明,要推辞不去。
彼时他们正在演武厅里。纪准倒提绿沉,上前几步拦住了纪琟的去路,“你为何不去?”
纪琟低着头,手指抠动弓弦:“我不喜人多。”
纪准心知肚明,纪琟就是碍于腿疾,不想出现于人前。
“若论诗词曲赋,泽温建安风骨;若说君子品性,泽温孚尹明达;若讲武略六韬,泽温,你已能做到箭无虚发。长姐再问你一次,你为何不去?”
纪琟呆呆的看着纪准,他没想过,自己在长姐心中竟是这样的好吗?他曾经羞于人前,别扭早已成了他的保护色。
他没再说什么,又默默回到箭靶前认真操练起来。
转眼间就到了诗会的日子,纪氏姐妹早早地就起床梳洗打扮了。
纪准今日穿了件天青色缂丝对襟褙子,下着月白色综裙,腰系鹅黄色宫绦,宫绦上还坠着枚雕山茶花纹压裙白玉。
等三姐妹碰了面,就由一众丫鬟婆子簇拥着往外院走去。
今日三人共乘了一辆马车,只因今天一早,贺灼那厮就骑马跑到了国公府,说他也在受邀之列,要与纪琟同行。
纪准自是高兴,有贺灼陪着纪琟,纪琟也能安心些。
等她们都上了马车,就跟在纪琟和贺灼后边,朝卞王府驶去。
贺灼骑着马来到了纪准她们车边,敲了敲车壁,纪准掀开帘子望向他,贺灼看着纪准扯出了一个痞笑:“我说阿准,你那点子墨水,居然能应邀参加诗会。”
纪准也扯了笑说:“草包贺二也去诗会,我想,那我这点子墨水也尽够了。”不等贺灼再说什么,她就放下了车帘。
贺灼在外面气的直跳脚:“好你个纪横倾!哼!也罢,我是来提醒你一声,我听贺煜说了,他那表妹于婉婉也去,好像那于婉婉还找了一个人同她一起,你们今天小心着些。”
纪准在车里应了声,然后贺灼就拍着马追纪琟的马车去了。
纪雅纪雌也在车里,也将贺灼说的听了个清楚,纪雌看了看纪雅,纪雅面色有些白,上次的事多少是给纪雅留下了阴影,她听见于婉婉三个字难免紧张。
纪准同纪雌一左一右拉住了纪雅的手,纪准说道:“有我和绿璇在,你就放心吧。而且,这是在卞王府里,量她也不敢如何的。”然后又转头对纪雌说:“绿璇,你今日也机警些。”
“长姐,我晓得的。”纪雌点头回道。
等一行人来到卞王府时,已经有好些马车停在这里。纪琟因为腿疾,根本就没怎么参加过这种集会,所以多少有点窘迫。贺灼推着他,满不在乎的道:“泽温,不必惊慌,小场面,有我贺灼在,我看谁敢瞪一下眼。”
纪准在旁瞪了他一眼,然后走到纪琟身边,轻轻说道:“泽温,等一下别和长姐写重了。”
纪琟失笑,但同时紧张的情绪也缓和了不少。
有王府的丫鬟小厮们近前来,领着众人往花厅行去。
宴席还没开始,花厅里只三三两两的坐着些公子小姐,纪准转头向外望,原来大部分宾客都在花园里游园。
纪雅畏热,她们索性就在了靠近窗扇的席面旁落了座。
纪准缓缓打量起卞王府。卞王妃会玩,这花厅里被布置的颇有古趣,梁上彩绘着山川胜景,柱子上雕刻着大朵大朵的牡丹。
地上放了小几,几上还摆放着文房四宝,笔洗镇纸等物。几下铺了竹席,席上又有蒲团,看来等下是要席地而坐了。想来是效仿魏晋了。
这时有一众王府丫鬟鱼贯而入,每人手中都拿着打帘子的银勺勾,来到了花厅中轴线上,一齐将厅中悬着的纱帘挑开,垂了下来,花厅被一分为二,这就是要将男女分席了。
纪准心中觉得有趣,这纱帘影影绰绰的能隔住什么?这老王妃还真是个妙人,怕是也喜欢点鸳鸯谱的主。
此时,游园的公子小姐们也都陆陆续续的回到花厅,各自寻了座位,纪准三人也没挪动,就坐在了靠着窗扇的三张小几后。
纪准正百无聊赖,身旁的纪雌轻轻又手肘撞了撞她,她抬头,顺着纪雌的目光看去。就瞧见于婉婉今日穿了身桃粉色云锦比甲,正昂首阔步的跟在一个穿着杏黄色袄裙的小姐身后。
纪准仔细地打量了那小姐几眼,那小姐生的倒是有几分姿色,鹅蛋脸庞,皮肤白皙,眉如远黛。她衣着精美,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
于婉婉缀在她身后,好像只围在孔雀身边的锦鸡,咋咋呼呼的。
纪准收回了视线,那杏黄衣裙的少女却转头斜睨了她一眼,然后施施然的走到了前排的小几处落了座。
诗会还没开始,众人还在小声的聊着天。
这时候纪雅轻扯了她衣角,小声说道:“长姐,我好似见过她……应该是叫叶惜蕊,她祖父从前是内阁大学士,他父亲现在任正临总督。”
纪准点点头,她也想起来了,怪不得于婉婉抱叶惜蕊大腿,这个于婉婉的姑姑,就是嫁到了叶家做儿媳,可不正是那正临总督叶斌的妻子吗,那这于婉婉和叶惜蕊可不就是表姐妹吗。
父亲是朝中二品大员,祖父又是朝廷重臣,难怪她看起来如此骄傲了。前世,这人最后可是嫁给了敬帝的四皇子江廷绍的。
纪准正想着,这时就听见有小厮高声唱喏:“卞王妃到~”
众人起身,向卞王妃行礼问安。卞王妃笑着点头说好,让他们免礼,示意他们都落座。
卞王妃转头扫视了下面坐着的众人一圈,然后点头说:“好好,国公家的丫头来了。哦,惜蕊也来了。”
然后卞王妃一招手,身后的小厮就高声唱喏:“诗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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