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兩敗俱傷
“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能翻臉不認人。”沈熙俊神情坦坦蕩蕩,全然沒有畏懼之意。
然而急紅了眼的宋世佳迅速從身上掏出一把匕首,隨後伸手抓過躲避不及的韓彩,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威脅道:“反正要是我被警察抓,也要被判死刑,殺一個人是死,殺一雙也是死,那我何不賺夠了本,臨死拉個人墊背,還是如此重量級的人物,我算是值得了。”
“你,你別衝動!”沈熙俊沒想到自己的行為惹來了預料不及的禍端,他望著在匕首下一點也不敢動彈的韓彩,眼裏溢滿憐惜,“你不要一錯再錯行不行?這輩子你已經錯得太多了,為什麽不讓自己的血液稍微純淨一點呢?如果你要逃脫,非要找個人墊背,那就衝我來吧,電話是我打的,把你推向萬劫不複深淵的人也是我,求你放過彩彩!”
捕捉到侄子眼裏流露的不忍意韻,宋世佳神經一震:他還是深愛著這個女人,究竟她有什麽好,為了她竟然把我這個親姑姑送到警察手裏,難道我的性命當真要喪送在熙俊的手裏嗎?
大勇啊,姐姐當年做的那個決定到底是對是錯,你的兒子身上還有一絲一毫我們宋家人的影子嗎?
就在宋世佳神誌恍惚的時候,沈熙俊眼明手快抓住了匕首,用力往外一掰,立時間,利刃割破他的手掌,鮮血汨汨直流,雖然他的壯舉成功讓韓彩脫險,但他的手卻因此受了重傷。
看到侄子被自己所傷,宋世佳滯愣地鬆開了手,匕首“哐當”掉落在地。
“熙俊哥。”韓彩熱淚奪眶而出,她捧起沈熙俊不停流血的手,語聲嗚咽道,“你為什麽這麽傻,幹嘛要徒手抓匕首啊?難道不知道會受傷嗎?”
刀刺進肉裏的劇痛讓沈熙俊時不時倒吸一口涼氣,他忍住皮肉被撕開的噬心感,勉為其難地扯出一抹微笑:“這或許是我今生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有意圖傷害你的人是我的姑姑,若是你因為她受了傷,我的良心會一輩子不安,即使我鋃鐺入獄,但我深信隨著我更深一步的反思,我對你的歉意也會更濃。”
“熙俊啊,姑姑對不起你!”宋世佳雙手捂住頭,聲淚俱下,到這一刻她看到親人因為自己的衝動雙手沁著血跡,才幡然醒悟那種痛是多麽地深入骨髓,她的心像是被猛獸嗜奪去大半一樣,靈魂出竅,人如行屍走肉。
“放過彩彩,看在我受傷的份上,就此放手好不好?”沈熙俊忍著痛哀求著,而他的話也在暗示宋世佳如若她想認回這個侄兒就必須忘卻仇恨不再施暴,如若她一意孤行,那大家就一拍兩散,大不了兩敗俱傷。
見宋世佳沒有反駁自己的措辭,也沒有更進一步的癡狂舉動,沈熙俊凝氣說道:“宋這個姓,讓我排斥了很久,幽怨了很久,也寒心了很久,可我知道自己身上流淌著宋家人的血,曾經一度,我好恨好恨自己為什麽要投錯胎;曾經一度,我埋怨過沈璟的出現奪走了本該屬於我的一切;曾經一度,我想過另創事業不再依賴沈氏。可等到事情露出端倪時,我才明白一切都是那麽晚,而我的能力有限,根本就挑不起大梁,而這也正是爸爸為什麽讓我掌管大世集團那麽久卻一直不放手的緣故。我的優柔寡斷和懦弱猶豫注定我成不了大器,注定我是個悲劇人物。”
不想再聽到沈熙俊消極言辭的韓彩忍住哭泣,衝宋世佳怒吼一聲:“趕緊叫醫生去,難道你想讓他的血流幹嗎?”
如夢初醒的宋世佳立時打起精神,在床頭櫃上方的呼叫按鈕上一按,不多時,外麵就響起了盡職醫生紛遝而至的腳步聲,不過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大幫警察,可想而知,有些罪大惡極的人難逃即將而來的牢獄之災。
由於沈熙俊受傷,警方出於人道主義精神考慮,暫時沒有對他采取措施,而是容許他先行治療。
沈熙俊手上的傷口雖然很深,但好在並沒有切斷骨頭,所以隻要好好靜養,不礙大事,但最起碼數月內都拿不了重物,一個活生生的人,明明就是手腳完好無缺的人,卻要經受在數月裏無法用手舉物的痛楚和無力感,但凡想到這一點,就讓人感到濃鬱的悸動與同情。
想到他是因為自己才受的傷,韓彩忍不住哭了起來,她眼淚汪汪地凝視著他躺在床上的人問道:“為了我,值得嗎?我根本回報不了你什麽。”
“算是在為我和家人的罪惡贖罪吧!”輕輕道出一聲,沈熙俊將頭扭向一邊,目光投向窗外,陽光依然明媚,天空依然蔚藍,但他的檔案裏卻不再純白無暇,而是汙跡點點。
想到這裏,他的心裏湧上莫名的感傷:“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愛一個人,愛對了是緣,愛錯了便是劫。我的人生裏遭遇的都是一個接一個的劫數,我已經疲倦了,已經再經不起折騰了,所以就讓它在這裏結束吧!彩彩,宋世佳說榮誠期貨資金被人卷走的事是沈璟在背後指使的,我想弄清楚這是為什麽。”
“讓我來告訴你吧!”沈璟嘶啞性感的聲音從門外飄入,眨眼間他已經邁著長腿來到病床邊,“榮誠期貨公司創建的本意就不是經營規規矩矩、合法合理的股票與債券交易,從你執意決定離開JSD集團準備另創基業時,我就對你的抱負極為好奇,可密切的關注卻讓我發現你在借公司的合法注冊的渠道幫周笠晟做一些令人不齒的勾當,所以我必須阻止這一切。”
“你應該知道我是迫不得已的,既然你曾密切注視過我,理應知道我偷運毒品或暗中唆使交易都是情非得已,再加上我陷足不深,你為何不私下提醒我迷途知返呢?”沈熙俊困惑滿懷,“那段時間我彷徨悵惘,就缺少一個人指引我走出迷津,可身邊的人渾然沒有一點點動靜。”
歎了口氣,沈璟給出了解釋:“你和純子朝夕相處,我怕自己的勸告會打草驚蛇,再者,一旦你和那幫無情無義的暴徒廝混到一塊,要想及早抽身恐怕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所謂賊船易上不易下講得就是這樣的教訓。現在事情已經對你和盤托出,你怨我對你隱瞞嗎?怨我搗毀了你的事業嗎?”
“其實榮誠期貨公司資金套空後,我確實難過,確實不舍得,但隻要我想到這家公司不存在之後,就不能再幫助周笠晟做一些暗度陳倉的勾當,我的心就覺得釋然,也覺得解脫了。”
沈熙俊始終是個善良且優柔的人,即使他曾經失足,但好在理性讓他沒有像宋世佳那樣變得麵目猙獰。
說完,他收回落在沈璟身上的目光,轉而望向韓彩,當眼睛觸碰到她滿臉的惋傷時,在沉默中幽然啟口道:“沈璟,我想和彩彩單獨談談,可以嗎?”
聽到詢問,沈璟拾眸看了一眼妻子,隨後沒有任何阻擋,主動離開了病房,這還是他平生第一次大方地讓心愛的女人與一個潛在的情敵共處一室。
輸液瓶在不知疲憊地向沈熙俊的身體裏灌注著藥液,他闔上眼眸,人似乎極為勞累。
望著平躺的人手上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傷口,韓彩不確定自己要不要率先開口打破靜謐,正在她躊躇的時候,聽到沈熙俊一字一句、一字一頓地發出詢問:“彩彩,你的心裏有過我嗎?”
縱然言語清脆,但那句赤裸裸的提問“你愛過我嗎”仍然沒有說出口,不過韓彩好像極懂他的心,稍作沉思,嬌柔的聲音擠滿傷悲:“我也不確定自己的心裏到底有沒有過你,也不知道愛沒愛過你,畢竟在認識沈璟之前,我的心冰冷澈涼,對一切事物都是那般無所謂,但我卻知道你在我的心裏一直備受尊重,但那也僅止於敬重而已。”
憶起自己曾把對沈熙俊的親情錯誤解讀為愛情,韓彩的眼眶越發潮濕:“或許這和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緣分有關吧!在我的潛意識裏已經把你當成了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親人。”
她從來不是個感性的人,隻是在這空靈的心聲溝通下,她的情緒沒來由的寂寥,此時此刻也許唯有任眼眶濕潤,才能宣泄出內心的悲傷。
明曉韓彩的心聲後,沈熙俊突然發覺自己解脫和釋然了:“愛情的蘊意就是要兩情相悅,我清楚男與女之間的愛既不是施舍,也不是憐憫,所謂兩情相悅便是要彼此相看兩不厭,芸芸眾生裏你偏偏與沈璟情投意合,相見恨晚,而我沒有這樣的好運氣,抑或我曾經擁有過,隻不過被我親手摧毀了而已。我一直在掙紮,一直在徘徊,一直在守望,如今知道你的心思,即便未來我要麵臨的是死這個結局,也算無怨無悔了。”
情感的糾葛是擱置在世人心裏永遠抹不去的憂傷,不過這樣的困擾在韓彩與沈熙俊之間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浪。
“你幫我把警察叫進來吧,我的傷已經不礙事了,我要向他們一五一十地陳述我的罪行,爭取盡我所能為那些慘死的人贖罪。彩彩,失去了孩子,不代表你失去了全世界,與很多人相比,你依舊有個幸福和美的家庭,不要意誌消沉,努力要調整心態,迎接更美好的明天。你一連兩次流產,都證明這兩個孩子都與你無緣,既然是無緣的東西,那你就不要強求,人活在世,該有的自然會有,不該有的就算你絞盡腦汁也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