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不折不扣的魔鬼
冰藍魅眸翻滾著潮濕又隱忍的霧氣,她的話語並沒有因其心情的波動而有所停頓:“事到如今,我也沒必要隱瞞了。先生,你知道純子為什麽要嫁給沈熙俊,為什麽要想盡心思潛入沈家嗎?我原先想的是隻要我成了沈家的一份子,隻有我以適宜的身份穩占鵲巢,那你卻再也不能趕我走了。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能和你朝夕相處,為了能每日見到你的臉孔。”
傾聽的人故意撇開頭不去觸視純子淒殤的眼神,沈璟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他一直維持著靜默沉寂的狀態,畢竟在妻子生死未卜的緊要關頭,他卻要在這裏聽另一個女人訴說對自己的深深癡戀,著實太不合理了。
“你懂不懂我為了接近沈熙俊,花費了多少心思,你又明不明白一個女人天天麵對著心愛的男人,卻僅能遠觀不可親近的悲哀?”純子凝視著沈璟,眉眼之中暗藏著絲絲縷縷難以減消的淒婉悲戚,“我也曾經想過自己這樣執著值不值當,我也曾動搖過我的信念,可我實在放不下做不到,愛一人愛到執拗的地步並不是幸運的事,反而會引火燒身。”
“就為了達到自己的欲望,就為了接近我,你便要編出一個又一個謊言欺騙大哥的感情,欺騙我們的信任嗎?有一件事我非常不明白,既然你是假懷孕,當時從樓梯上摔下來為什麽你還流了那麽多血?根據你的醫療報告來看,你除了身上和手臂上有點淤青外,並沒有任何足以出血的傷口。”
沈璟非常不願意一個擁有著天使麵孔的女人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魔鬼,不希望私欲、嫉妒和仇恨毀掉她的前程,可今時今刻看來大局已定,他的阻止簡直晚了一個世紀之久。
捕捉到他神情之上的困惑,純子淡然一笑說道:“聽說過血袋嗎?既然我從嫁進沈家那時起,我就在演戲,那麽為了達到我的目的,為了讓你們夫妻產生嫌隙,為了成功拆散你們這對形影不離、如膠似漆的鴛鴦,我自然要多費些功夫和心機。那個時候流淌而出的血液並不是我身上的,而是從我事先準備好的血袋裏源源溢出,我的心思是不是夠細膩,是不是演得極好,是不是騙過你們所有人呢?嗬嗬,即便我並沒有如願以償,但總算讓韓彩負氣離家出走後,所以也不算無工而返,隻不過我的一番苦心還是在你們堅定的感情麵前功虧一簣。”
沈璟定定望著純子一翕一合的嘴唇,心裏湧起一陣陣寒意,既為她的惡毒感到驚悚,也為自己曾經遭遇過這些險惡心有餘悸,他突然有種不想繼續聽下去的過激反應。
可是雖然她已經把自己以前的卑劣行徑如實道出,但依舊沒有提及與周笠晟狼狽為奸的事情,所以縱然沈璟有千萬個不願意,有無窮無盡的排斥情緒,他依舊要逼著自己麵對她。
西本純子的計劃其實很簡單,就是在踐踏別人幸福的基礎上奪得自己摯愛的男人,可是她並沒有如期讓沈璟對她心聲一絲一毫的感情,反倒促使他越發憎恨和抗拒自己,她承認在實施計劃的過程中,讓事情的發展超過了她的控製,更在利欲熏心的魔怔下,越來越邪惡,越來越不可救藥。
沈璟同樣明曉純子對自己的情感,更知道在她心底的某個角落擠滿了對他的愛意,可是當接二連三的陰謀,當紛遝而至的詭計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時,他對她的好感也在逐漸剝離,逐漸疏遠,乃至永永遠遠產生不了交集。
“如果你和一樣東西沒有緣分,就算你煞費苦心得到了它也是不會擁有一輩子的。”沈璟聲語凝重道,“既然你得不到我,我又無法愛上你,那你為何不還我自由,還我一片可以肆意呼吸的空間,還我這一生無法不愛的女人呢?”
“你一生無法不愛的女人!”純子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一樣,失魂落魄地重複著他的措辭,她好想從他口中聽到這般體貼浪漫的柔情蜜語,隻可惜此刻他輕鬆地吐露出口,但言辭之間牽掛的對象卻不是她,“先生,愛上你很容易,或許僅需一瞬家的時間,可一旦愛上了你,想要從腦中忘記,從心內剔除,可能用上一輩子也無濟於事。”
“很多人都說放手讓一個人疲倦的心得到紓解和釋放,為何你不試試呢?”沈璟輕聲勸道,嚴厲的恨意也因純子那句句靈魂的對白逐漸擱淺,“與其活得這麽累,這麽充滿仇恨,不如選擇一個輕鬆恣意以及對所有人都無害的生活方式。”
“可我現在還能夠嗎?”純子的眼眸慢慢晦暗下去,“這樣頗具醒悟的話,你已經不止一次對我講過,可我從沒有采納過,也沒有認真忖度過,可以說執意的我有一顆執迷不悟的腦袋吧!不久之前我還想過,隻要我解決了韓彩,隻要你再見不到她,就會想幾年前那樣回到我身邊,和我浪跡天涯,生死相依,縱然在我洞悉了你和她真誠深刻的感情後,我還宣稱過若是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占據,我抱著一種無法獲得就毀滅的態度看待我、你以及韓彩三人之間情感糾葛,然而到這一刻我才幡然醒悟,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都是我庸人自擾。”
看到純子緩緩解開了設防的心,沈璟便急於想弄清愛妻被關押的地點,但他又擔心但凡自己開了口,又會激怒麵前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人,如若那樣,那邊是前功盡棄。
好在沈璟的遲疑並沒有堅持多久,因為純子主動開了口說道:“她被禁錮在毒品作坊的地下室裏,雖說廠房本就建立在地下,但再往下兩層就有一個專門用來藏毒的小隔間,我估計有二十幾個,至於韓彩到底被關在哪個房間,那我也不清楚,你們多派些人去找吧!”
純子的坦白讓神色沉重的沈璟豁然釋懷,他激動之下動容道:“我會盡最大的努力為你辯罪,我更會極力幫你請最資深的律師幫你打官司,鑒於你的坦誠,應該有希望重獲自由身。”
“把一切說出來,心情果然輕鬆了很多。”純子的魅眸流動著哀傷的韻彩,“你就別為我請律師了,我想通了,與其若幹年以至幾十年之後我安然無恙地出獄,可身邊沒有一個能夠依賴的人,更與物欲橫流的社會脫節很久,實在不敢想象那樣的處境,所以既然我罪大惡極,那就在牢裏度過我的餘生好了,這樣的話,生活裏沒有了爭奪和算計,我也能活得灑脫些。”
“其實隻要你能安分守己,完全可以和大哥組建一個和和美美的家庭,就算你的子宮不爭氣,那也有一個白撿的兒子,你瞧多好的一件事。”說著,沈璟看著純子眼裏的絕望,心裏一度不忍和惋惜,“可你為何要步步皆錯,更把沈熙俊拉下懸崖呢?”
“因為他不自信,自從你們的身份調換後,他頭上的光環瞬間崩塌,再也找不回來了。”純子的神情充滿感傷,言辭間既有為自己的青春即將埋汰的惋歎,亦有對沈熙俊際遇的同情。
聞聽她充斥著濃鬱淒涼的聲音,沈璟的心頭一窒,難受道:“爸依舊把他當作親生的兒子一樣,事情並沒有任何不同。”
“沒有不同?”純子反問一聲,隨後搖了搖頭道盡無可奈何,“私生子與名副其實的沈氏大少,這兩個身份之間差距太大了,更何況他根本就不是沈泰勇的兒子。”
“你說什麽?”沈璟心房一震,睜大眼看著將真相脫口而出的純子,有點不敢相信,更以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純子眼神堅定,沒有任何躲閃的動作:“對,或許你會感到很驚訝,但拗不過這個事實,沈熙俊是沈泰勇的司機和情婦的親生兒子,而宋世佳則是他的親姑姑。”
“原本我還想著慫恿周笠晟綁架韓彩,讓你嚐嚐那種明明人就近在你眼前,可就是不知道她確切的下落,仿佛有種隔著天涯的煎熬滋味,但沒想到今天我卻原原本本把一切都和你說盡。”
就在沈璟感覺一切人際關係都是那麽紊亂和複雜時,純子微微一笑道:“真相永遠都會出人意料,不過如果你再不行動,韓彩可就危在旦夕了。”
接受到她善意的提醒,沈璟騰地站起身,臨行前以肯定的口吻說道:“我會給你請律師,等警方盤問你的時候,你現在對我怎麽說的到時就怎麽說,別有所隱瞞。”
走出看守所後,沈璟就疾步跳上車,發動,掉頭,猛踩油門,開車之前必不可少的連續動作一氣嗬成,可謂利落幹脆。
路途漫漫,車子在兩旁豎立著鬆柏的道路上馳騁著,遠處忽近忽遠的房屋閃著迷蒙空靈的白光,在煦風下輕輕搖曳,好像在吟唱著動聽婉轉的歌曲。
車子疾駛到半道,倏然停止,輪胎與路麵劇烈的摩擦發出了尖銳的叫聲,沈璟手握方向盤,嘴唇緊緊抿在一起,眼眸間試圖掩飾心中的煩躁,他抓起手機打給了三弟:“雲輝,彩彩在加工廠最底層的地下室,你趕緊帶人前去,到時我們在那裏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