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最後的尊嚴
“滾開!”她像是一頭小獸般乍開了全身的汗毛,捍衛著自己最後的尊嚴,腿間汩汩流出的血液將整個白色地毯都染成了淒豔的色彩,像是雪地裏怒放的一簇紅梅,卻紅的有些刺眼。
血腥的味道在空蕩蕩的房間裏飄浮,兩人對峙的眼睛,一個哀婉憐惜,一個恨意綿長。
“彩彩……我說過了,我們以後會有自己的孩子,我不允許,你為別的男人生下孩子!你知道,那讓我有痛苦!多絕望!對不起,對不起!”淒婉的語調,他仿佛是低喃般,如水溫柔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嗬嗬……”聞言,她淒絕地笑出聲來,連嘴角,都是一條淒豔血痕:“沈璟,你妄想!這一次,你殺了我的孩子!還妄想著我為你懷上孩子!那麽,當初,每次歡愛後,是誰逼我喝下避孕藥!在你心中,本就沒有想讓我為你懷上孩子!現在,你的殘暴,隻是另一種方式的占有!你是痛恨自己的私有物怎麽能為別的男人生下孩子!在你心中,除了複仇,就隻有殘忍血腥,邪惡嗜血!你是什麽?是魔鬼!是幽靈!滾,滾開,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的世界裏,否則,我會一刀殺了你!”她目光陰毒地說著,映襯著全身血與白,越發像是暗夜中的妖姬一般淒迷。
“彩彩……忘掉那個孩子吧!”他在她麵前跪下來,伸出胳膊,將她孱弱的身體攏在胸前,大掌撫摸著她如水的秀發:“每次事後,讓你吃下避孕藥,是因為我還不確定,我有沒有能力擔當一個父親的責任。仇恨一天不消,我就一天不能放鬆,彩彩,我隻是,不想讓孩子卷入這黑暗的紛爭中而已……”
就在他低聲懺悔的時候,“噗……”一聲,有銳物沒入身體的刺耳聲音,下一秒,沈璟隻感覺尖銳的痛貫穿全身,疼得他冷汗簌簌。低頭,看見懷中的韓彩,手裏握著一把刀柄,而刀子的另一端,已經全部沒入了他的胸前:“滾……此後你我一刀兩斷!”在他懷中,她虛弱地說著,聲音裏卻充滿了仇恨的力量,任憑滴落的血珠染紅了白色的紗裙,慢慢地……慢慢地闔上了雙眼:“滾……一刀兩斷……”她的聲音淹沒在漸漸垂下的手臂間,小臉蒼白,顯然是失血過多。
沈熙俊別墅。
書房裏,刻意壓低的聲音,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江雪手裏拿著電話,俯視著腳下的車水馬龍,燈火輝煌,心中,卻是一種久遠的寒冷氣息。
“你是說……韓彩正在調查這件事?”說話間,秀氣的眉角蹙了起來。
彼頭,宋世佳的聲音焦灼無措:“郭力傑,當時那個器材科的科長,彩彩已經找到他了。你不是已經解決掉了嗎?怎麽會突然冒出來?”
“據說是成了啞巴,現在看來,都是騙人的伎倆了!”江雪低低的聲音裏有些懊惱的悔意:“一念的仁慈,的確是無窮的後患。”當時,她正準備知會付雄哲去幹掉郭力傑,卻沒想到被他先跑了一步,最後,又傳出車禍後癡呆的消息,她一時心軟才放過了他。
“那怎麽辦?這件事一旦查出來,你我都脫不了幹係,大世還會容下我們兩個人嗎?”
“沒關係,伯母,單憑那人的一張嘴怎麽能證明就是我們兩人害死了韓川雄呢?如果非要咬起來,我們大可以說是侮辱誹謗,事情都過去快五年了,證據全銷毀掉了,還有什麽好擔心的!”江雪依舊是一副鎮定的姿態。
“我是怕韓彩再像沈璟那樣把案子掀出來,導致你我都不好過!”彼頭,宋世佳的聲音滿含擔憂。
“沒事的。您請放心,就算是案子重審,拔掉呼吸機的人是我,跟伯母您有什麽關係呢?殺人的是我,您完全沒有幹係,我絕對不會牽連您的!”她溫和的話語安撫著宋世佳慌亂的心,隻是,她看不見她嘴角流瀉的那抹冰冷的笑,眸底殘忍的血腥。
“彩彩……你說這樣的話讓伯母怎麽回答,但願一切都不要發生就好了。唉……”她在彼頭擔憂歎息。
“哦,對了,艾亞麗改革案中那筆扣下來的資金我已經轉到您的賬戶下了,作為您下一筆開店資金。”江雪平淡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的情緒,繼續實施自己的黑暗計劃,眸光中投射出冰冷絕情。
“彩彩啊,多謝你這麽多年在資金上對伯母的幫助。”
“沒關係,都是您應得的。”就在她淺笑應答的時候,書房門外,忽然傳來了一聲銀器落地的尖銳聲響,在這靜寂的豪宅裏格外清晰。她警覺地切斷通話,汗毛都乍了起來:“誰?”
快步走到門口,“吱呀”一聲打開門扉,四麵張望,熙俊還未回來,新宇在公婆家,江雪心中又驚訝又疑惑:剛剛,明明是有人走動的腳步聲。那銀器落地的聲音,明明又是如此清晰,難道是有人偷聽了自己的談話?想到這裏,她心中更加焦急,邁開步子,小心翼翼地向樓梯間走去。
沈熙妍背靠在樓梯間的牆壁上,緊張的汗水濕透了衣服,心中還因為剛剛聽到江雪的話還驚恐不已:“殺死韓伯伯?韓伯伯是嫂子殺死的?原本,她是順路來哥哥家取上次留下的銀器,看見門沒有鎖,就直接走了進來,隻是,沒想到,竟然聽到了嫂子隱藏這麽深的駭人秘密!
一時間,她有些難以接受,在她心中,一向以溫雅高潔形象示人的嫂子,竟然是殺人罪犯!她忽然想起前幾天,集團裏鬧得沸沸揚揚的事,九年前,沈璟哥牽扯的案子,據說嫂子也作了假證!沈熙妍隻感覺背脊發涼,江雪溫婉的身影在她的心中一下子無比醜陋可怕起來。
她的腳步越來越近,沈熙妍可以清晰地聽到她淺淡的呼吸聲,她盡量將呼吸降到最低,害怕她發現自己的存在,耳裏,江雪的腳步每向前一步,她的心,就恐懼一分。
最終,她幾乎可以想見,她馬上就要發現自己了!她的心也恐懼地跳到了嗓子口!沒想到,江雪的腳步戛然而止,峰回路轉,轉身向來路走去。
不管怎樣,她的心忽然放鬆了下去,仿佛劫後餘生般長舒一口氣兒,映著書房慘淡的燈光,心中紛亂複雜。
江雪邁著輕緩的步調向後走去,側目,嘴角挑著一抹冰冷的笑,月光下,那一抹隨風飄動的粉色裙擺,不是沈熙妍會是誰?她清楚地記得,這是她最喜歡的一條裙子。冰冷的笑在絕美的臉上散開,纖手緊攥:又是一個必須掃除的障礙!
聽見江雪回到了書房,沈熙妍小心翼翼地從牆壁後轉出來,腳步仿佛綁了鉛般沉重,卻必須穩定每一步,不能發出任何的聲響,然而,當她不經意間向後瞟去,卻看見牆壁後的窗簾,在夜風的吹拂下搖搖曳曳,清晰可見。驚詫地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粉色裙子,原本最喜歡的飄逸裙擺,卻變成了出賣她的劊子手!挫敗地歎了口氣,心知,已經被江雪發現了。
顧不得許多,她急急忙忙離開了別墅。
慘白的醫院病房,到處都是消毒水味的刺鼻,千雲輝看著躺在病床上昏迷的韓彩,心中,掠過擔憂,害怕,與自責。伸出手,緊緊握住她冰涼的小手,放在唇邊,愛戀地輕吻著,眼淚,一滴滴落了下來。是他,是他沒有保護好她,才使她和孩子遭受了這樣的傷害。
似乎是千雲輝滴落的眼淚喚醒了韓彩的沉睡,緩緩睜開眼睛,一時間,思緒有些混沌,腦海中有瞬間的空白,然後,走馬觀花般,腦海中浮現出昏迷前的淩亂畫麵,沈璟的瘋狂,沈璟的殘忍,清晰重現,她一下子恐懼地抱住頭,尖叫出聲:“啊……”那淒厲的叫聲裏,是驚駭,是悲傷,是絕望!
“彩彩,彩彩!你冷靜下來!”千雲輝連忙自側麵抱住她,將她瑟瑟發抖的身子攬在懷中,看那一張小臉上驚恐莫名,淚水染濕了睫毛。他的心中悲傷不已,喉結滾動,攬住她身子的手臂都有些顫抖:“彩彩,彩彩,不要怕,有我在你身邊呢!”
“孩子……孩子……”她喃喃地說著什麽,一張小臉上蒼白不已,哀戚地抬頭,充滿希望與絕望地望著他:“孩子呢?孩子沒了吧?”
他實在不忍看到那蒼白小臉上痛苦的失望,但是又深知隱瞞的苦痛,最後給她的傷害會更加深刻,掌心伸出,摩挲著她冰冷的小臉,含淚點了點頭。
“啊……”她自喉嚨裏發出一聲歇斯底裏的尖叫,之後,虛弱的身體緩緩暈倒在了千雲輝的臂彎裏。
沈璟剛到達地下停車場,他也受到了重傷,胸口包紮著白色的紗布,隱隱還有血色殷紅的印記。剛準備打開車門,忽然,身後一陣勁風襲來,夾帶著淩厲的拳頭,即刻,沈璟胸前挨了一拳,趔趄著身體彎腰護住胸口。
千雲輝一雙黑眸散發著嗜血的狂躁光火,自來,他都是內斂的,深藏的,即使麵對機械戰鬥,都是不皺一下眉頭的勇士,槍林箭雨,生死穿梭,他都麵不改色,可是,今天,那雙溫和的黑眸中,卻散發出比暴狼更殘忍的戾氣。
沈璟彎著腰抬頭看他,胸口的傷一擊之下,再次血流不止,嘴角一條血痕蔓延而出。他呼吸急促,額頭有隱忍的汗珠滴落而下,嘴角卻扯開一抹嗤然的笑:“怎麽?你是有什麽資格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