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儒赟的人头被送到杭州城的那一瞬间,胡进思便明白,自己同李儒赟的叛乱已无法洗脱干系。而自己同钱弘倧的矛盾已无法调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胡进思加紧对钱弘倧的监视和关注,有位画工帮钱弘倧画了一幅钟馗击鬼图,钱弘倧十分高兴,兴致地在画中题诗一首,表示对钟馗的赞赏。毫无疑问,钱弘倧把自己当成了小鬼,希望用钟馗来对付自己。胡进思感觉形势对自己十分不利,不知道那个钱弘倧什么时候会对自己下手。关键时刻,何承训的主动告密解救了胡进思,让胡进思摆脱了极其不利的局面。
由于何承训的主动告密,原本形势并不有利的胡进思在和钱弘倧的明争暗斗中获取了主动权。钱弘倧想对胡进思下手,这一点已经无庸置疑。对胡进思有利的是,钱弘倧并不明白先下手为强的硬道理,还在犹豫纠结。既然对手犹豫,那么自己就必须主动出击、先下黑手。
胡进思和他的党羽迅速商议,决定率先发动宫廷政变,废除钱弘倧,另立新君。在一向十分太平和谐的吴越国,宫廷政变从未发生过。但有那么多邻居们的宝贵经验可以借鉴,胡进思对此踌躇满志、信心十足。
公元947年的最后一天,十二月三十,在整个吴越国的历史上,注定将是一个永远载入史册的历史时刻。钱弘倧为了庆贺即将到来的新年,决定在王府中宴请文武官员。
但这普遍的宴会触动了胡进思紧张的神经,难道钱弘倧打算搞鸿门宴,乘机对自己下手。不能再犹豫不决了,不管钱弘倧到底想做什么,今天就是决定命运的时刻,必须立即行动、干掉钱弘倧。夜幕降临在繁华似锦的杭州城时,吴越百姓正沉浸在迎接新年到来的喜悦之中时,一场巨大的阴谋正向杭州城和吴越国悄然逼近!
胡进思和和党羽诸温、斜滔等没有兴趣搞什么迎春晚会,如果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迎接新春。他们率领着数百名全幅武装、手持利刃的内牙军士兵,浩浩荡荡地向吴越王府行进。钱弘倧完全沉浸在新春即将到来的喜悦中,宴请文武官员是件很重要的事,当然要在场面上搞得隆重热闹点,所以大家根本没预料到有什么特殊情况会发生。
当胡进思率领数百名杀气腾腾的内牙军士兵顺利地冲进天册堂时,钱弘倧惊愕万分,恐慌悔恨之情顿时涌入心中。胡进思看着吓得惊慌失措的钱弘倧,故作姿态的质问钱弘倧道:“老奴无罪,王何故图之?”但钱弘倧很快恢复了镇静,自己是吴越国的国王、老大,难道还怕这些小小的内牙军?于是钱弘倧大声呵斥,要求胡进思立即率兵滚蛋。
钱弘倧的话,在胡进思和这些内牙军士兵面前自然是毫不作用。才当了半年的吴越国王,连内牙军将士的脸都没混熟,大家对这位新任国王并不感冒。乱世中军权武力说了算,不听钱弘倧的话,可能会没命,但不听胡进思的
话,肯定会没命,何况胡进思挑选的都是自己的心腹党羽之徒。
在胡进思的暗示之下,几位大胆的内牙军士兵不但无视钱弘倧的呵斥,还手持利刃,杀气腾腾地逼向钱弘倧。一场弒君的流血政变即将上演,钱弘倧为了保住性命,被迫逃入后堂义和院。胡进思迅速派兵将义和院团团包围,封锁大门,并派兵控制整个吴越王府。一场宫廷政变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成功了,还没有流一滴血,顺利得完全出乎胡进思的预料。
接下来,整个钱弘倧和整个吴越国的命运全都掌握在胡进思的手中。胡进思在成功发动宫廷政变的同时,也面临纠结的多种选择。选择一,是杀死钱弘倧,自己当吴越国王。选择二,杀了钱弘倧,另选钱氏子弟当吴越国王,自己当吴越的曹操。无论采用哪种选择,在胡进思看来,钱弘倧必须死去。
毕竟已经是年过八旬的老人家,毕竟曾经效忠过吴越国的三代国王,胡进思不打算自己背上弑君篡位的恶名。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另立新君。钱传瓘的第九子,钱弘俶,被胡进思选为吴越国的新任国王人选。胡进思连夜以钱弘倧的名义召集百官入堂议事,议事的内容是,现任国王钱弘倧突然身患风疾,无法执政,传位于同参相府事钱弘俶。
文武百官同样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政变搞得措手不及,大家根本没有预料到在一向太平和谐的吴越国,居然还会发生如此重大之宫廷政变。但是迫于胡进思的淫威,无人敢当面提出质疑。国不可一日无君,钱弘俶第一时间被接至吴越王府。在胡进思的安排下,大家只能生米成熟饭,向钱弘俶参拜行礼,共同推举钱弘俶为镇海、镇东军节度使,钱弘俶成为吴越国的第五任领导人。
吴越国的历史在公元947年发生了一个重大的拐点,钱弘佐英年早逝后,继位半年的钱弘倧也被权臣胡进思废除。吴越国的命运又掌握在同样年青的钱弘俶手中,吴越国的历史即将翻开新的一页。
钱弘俶,钱传瓘第九子,字文德,天成四年八月出生于功臣堂,母亲吴氏。天福四年十二月,年仅十岁的钱弘俶被父亲任命为内牙诸军指挥使、检校司空。钱弘佐继位之后,钱弘俶被任命为检校太尉、台州刺史。
真正改变钱弘俶命运的是钱弘倧,钱弘倧继位之后,迅速要钱弘俶到杭州任同参相府事,帮助钱弘俶共同处理政事。正当钱弘俶磨磨蹭蹭、不慌不慢地打点行李的时候,一位名叫德韶的高僧主动劝说钱弘俶道:“此地非君所治,当速归国城!”
神奇高僧不止一次地在吴越国中神秘出现,从钱镠、钱传瓘、钱弘佐至钱弘倧,每一任吴越国王身边都有神奇的高僧相伴。由此可见,佛教在吴越国中占有重要地位。
吴越国初始阶段,钱镠在东征西讨、开疆扩土的过程中,为了稳固自己的地盘,出于功利目的,接触了一些名僧,其中最有名的是径山洪諲禅师。洪諲是湖州吴兴人,
十九岁时削发,二十三岁至嵩山受具,初习律乘,十日诵毕,于是弃之归山,以“经纶自负”。他的师父鉴宗正告洪諲道:“佛祖正法,直截王诠,汝等海沙,于理何益,但能莫存知见,泯绝外缘,离一切心,即汝真性。”
洪諲开始不理解,后云游至湖南宁乡参学沩仰宗法,于咸通七年再上径山侍奉鉴宗,终于成为径山禅寺第三代主持,从此名声大振。洪諲和钱镠的交集,从钱镠年青时代便开始了。有一次洪諲偶遇钱镠,便觉钱镠非凡人,于是屏退左右,握着钱镠的手对钱镠悄悄说道:“好自爱,他日贵极,当以佛法为主。”
洪諲断定钱镠必将出人投地,所以预先为自己和佛家预定保险前程。得到了洪諲的预言后,钱镠果然好运不断、富贵逼人,当上了杭州刺史。成为杭州刺史后的钱镠对洪諲更是尊敬,见必拜跪,施舍丰厚。
景福二年,钱镠升任镇海军节度使,驻守杭州,上奏朝廷为洪諲奏署师号,唐昭宗李晔赐洪諲“法济大师”之号。钱镠在吴越国崇尚佛教、大兴寺院,和早期洪諲悉心教诲的影响是密不可分的。除了洪諲禅师外,钱镠还在杭州城广为收罗僧人,文喜、楚南等著名高僧相继被钱镠请为座上宾客。
为了维护钱氏家族在吴越的统治和保住吴越这块地盘,钱镠非常聪明地利用佛教这块金字招牌,来证明其统治吴越国的合法性和权威性,于是“以佛法为主”成为了吴越国一项不可动摇的基本策略。在钱镠的大力提倡下,吴越国掀起了一股崇尚佛教的热潮,僧人们得到了优厚待遇,寺院庙宇广为兴建,佛教在吴越国的繁荣远远超越五代其它国家。
钱传瓘继承了以佛法为主的国策,因为他本人也和僧人们有着深厚的渊源。有着和高僧特殊的渊源关系,钱传瓘自然不会亏待僧人和佛教。钱传瓘继位后,创佛寺于布金之地,以资其父冥福。他在位的十余年间,吴越国兴建了73所寺院,尤其是化度禅院的建立,最能体现钱传瓘崇尚佛教的决心。
钱弘佐的在位时间虽然不算很长,但是基本上延续了父辈们以佛法为主的国策,也曾兴建了49所寺院。在五代所有国家中,吴越国的和尚是最幸福的和尚,吴越国的寺院庙宇,香火也是最旺盛的。
高僧德韶的一番话惊醒了钱弘俶,钱弘俶急忙收拾行李,开始赶赴杭州城。就在钱弘俶出发的当天,据说东南方面有云来,如楼阁之状,众人都异之。天福十二年十月,钱弘俶终于赶到了杭州。联想到两个月之后,胡进思所发动的那场政变,高僧德韶的那番警语对于钱弘俶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和关键!
来到杭州城后的钱弘俶居住在城南一带,开始参与相府事的工作。生活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钱弘倧和胡进思君臣间的明争暗斗和他毫无关系。十二月底,那场突如其来的政变,令钱弘俶同样惊慌失措。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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