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就到了蔡州城下。巡检李兴早早就等在了城外。
与王宵猎见礼毕,李兴道:“知州钧旨,统领带兵驻于城外金乡镇里。明日入城,知州自会吩咐粮商与统领商洽。买到了粮食,你们自雇人运回开封就是。”
王宵猎拱手:“劳烦知州,也劳烦巡检了。看天色不早,我军中备些酒肉,请巡检饮酒。”
不许入城很正常。这是什么时候?王宵猎带一百人来,入城之后作乱,蔡州还真麻烦。这是曾经战胜过金兵队伍,不可作等闲看。
到了金乡镇,王宵猎吩咐在镇外扎下营盘。派了几个士卒到镇上,买些酒肉回来。开封城里万物皆贵,到了这个便宜的地方,多买一些。
太阳落下山去,士卒们买了酒肉回来,军中收拾熟了。
在自己营房前面,王宵猎摆下一张桌子,自己和曹智严陪着李兴坐了。
倒了酒。李兴好奇看着曹智严道:“听说曹提辖以前在清凉寺里出家,不戒酒肉么?”
曹智严道:“我入军中,手提钢刀,人都不知杀了多少。还戒什么酒肉!”
李兴听了笑道:“提辖说的是。你们在巩县守数日,打退金人,连我们这里都传遍了。人说王统领其壮如山,曹提辖力大无穷,俱是人中之龙。今日见了,也不是如此。”
王宵猎道:“乡间传说,怎么当得了真?金人又不是三头六臂,只要敢与他们打,措置得当,战胜也不难。不过现在天下乱成了一团,难以组织大军,一时间让他们逞凶罢了。”
李兴连连点头,不过没有说什么。去年金军打到蔡州,知州早早组织了逃跑,金人只是打下了一座空城。当时李兴带兵跟着知州,跑得比谁都快。
饮了几碗酒,王宵猎问道:“巡检,现在城中粮价如何?”
李兴道:“江淮来的稻谷便宜一些,斗米二千。麦就要贵上一些,新麦还没有收下来,每斗约三千文足。与经前相比,这价钱自然是涨了许多。不过与相邻州县比,就显得便宜了。”
王宵猎道:“便宜得多了。这几日开封城里的米价又变得高了,斗米要十二千。同样的钱,这里买的要多吃不少日子呢。此次来蔡州买粮,虽然路远,总是值的。”
一边的曹智严道:“世间商人最奸。我们要买几百人的粮食,城中粮食不要乘机涨价才好。”
李兴道:“哪个敢乱来!你们是抗金有功的人,知州又早说了话,不会涨价的!”
王宵猎举起酒碗:“多谢知州!多谢巡检!此次回去,必会禀报宗留守,记上一功!”
此时赵构虽然已经即位,却流离不定,朝廷的机构也不完备。各地的官员多是自行其事。宗泽为东京留守,权力很大,开封府周围,包括京西都在其管下。不过在这个时候,记不记功,很多官员其实不在乎。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只有天知道。
直到夜半,酒足饭饱,送走了李兴。
王宵猎对曹智严道:“明日我到城里买粮,你在镇上看着。顺便寻些搬运的汉子,买的粮多,我们一百人只怕不够。回开封的路上,并不太平。”
曹智严叉手称是。
此时天下间盗贼便地,哪怕是开封周围也为数不少。在名义上,远到河北的群盗,也都听从宗泽号令。不过,平日里打家劫舍的事情,这些人也不少干。开封城里都经常有人争斗,在外抢些粮食,实在也算不了什么。王宵猎带一百兵,便就是为了安全。
第二日一早,王宵猎带了十几个士卒进了蔡州城。曹智严安顿罢了,到了镇上贴张告示,招募运粮的人手。一日一百文足钱,吃住由军中安排。
此时像蔡州这种相对安定的地方,流民极多。现在又是夏天,金兵不会南来,招人不难。
张均在人群里听人读了告示,心中思量,一日百文虽然不多,却都是在自己的手里,吃住不必自己操心,这活计还做得过。闲听了一会,便急急回家,告诉妈妈,自己开封府走一遭。
张均本是颖昌府人氏。去年金兵南下,父亲被金兵掳走了,自己与妈妈逃过一劫。为避兵灾,逃到了蔡州,住在金乡镇外。母子二人,平日里靠张均做些零活,赚钱糊口。
到了草房前,就见两个汉子在那里。一个抱胸在那里左看右看,另一个耳朵贴在门上,神情极是猥琐。这两个人张均认得,是本镇大户严里正家的人。
走上前,张均指着两人道:“你们两个厮鸟,在我家门前做什么?”
前面站着的人道:“不要大呼小叫,扰了里面员外兴致!你这贱坯,今日来了运气,员外看上了你妈妈,欲要收你做个便宜儿子!”
另一边贴耳在门上的人回过头来,手指让张均禁声。小声道:“不由吵!里面停下来了!”
看这样子,张均哪里还猜不到发生什么事情?心中大怒,上前骂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严清那老匹夫,竟敢擅闯民宅,为非作歹!你们眼里可有王法!”
两人听了大笑。前面的道:“这是什么时候?天子都朝不保夕,你跟我说王法!我们家员外在这里有权有势,就是最大的王法!”
张均哪里忍得住。一个大步上前,抬腿就踢站在前面的汉子。
那汉子伸手猛地的一捞,就把张均的腿抓住。一声大喝,就要把张均扳倒。
不想张均看着身子不算高大,却力大无穷。这一扳,没有扳动张均,却被他欺上身来,一把抓住了肩头。张均喝一声,把腿从汉子手中拽出来,手上用力,按住他身子。
贴在门上偷听的汉子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来,就见前一个汉子就已经被张均按倒。
急忙冲上前一拳向张均打去。张均一声喝,放过手中汉子,抬起一脚,把打过来的拳头踢飞。
正在这时,房门打开。一个五十多岁的员外从里面出来。一边整理衣襟,一边骂道:“不成器的东西!让你们看门,却在这里吵闹不休!”
张均转过身来,一双虎目,盯着严里正。怒声道:“你在我家里做什么?!”
严里正不耐烦地道:“我欲你母亲做个外室,给你们一条生路。镇里一处院子已经备好,你们明日搬过去。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了你。”
张均道:“你放什么屁!我阿爹只是被金人掳去,又没有死!”
严里正道:“他死不死与何干?我又不想娶你妈妈,只是养在外面而已。看你年纪不小,怎么连这些事情都不明白!我家里多少金银,跟了我,有你们的好日子过。”
张均道:“我妈妈清白人家,不信就从了你!”
严里正笑道:“再是清白人家,难道不要吃饭穿衣?没有人帮衬,你们凭什么活下去!”
张均双目瞪着严里正,一时没有说话。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不过事母至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欲要上前打斗,又不知道母亲到底怎么想,一时间僵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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