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一 戰爭(拾陸)
嬴季是在睡夢中被吵醒的,不是因為有誰叫了她,而是熙熙攘攘已經擠到了她的院子門口的那些鬼,如果她在晚醒來一些時間,可能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場景就將會是來到她的床前的鬼臉了,還好在這個不太平的時代,她已經不自覺地養成了淺眠的習慣。
隻能隨意地收拾一下衣服,然後走到外麵,成群結隊的鬼在從奈何橋到這裏的位置擁擠,熙熙攘攘,有人已經失去了意識在呆滯地隨著人流移動,還有人雙眼猩紅,像是瘋了一樣在人群中肆虐,哀嚎,他們中很少有身上沒有傷口的,在這種時候,看到一個病死或者老死的人竟然成了難得。
剛剛走出來兩步就看到在院子門口站著一個少年般的身影,正攔著幾隻發狂了的鬼,嘴上還一邊說道:“不行,不能進去,嬴季姑娘還在休息呢!
她輕輕笑了笑,收起來心中的悲涼之感,手指間一張黃符扔了過去,貫穿了三隻鬼的身體,卻沒有留下來任何痕跡,下一瞬間,黃符收回到手中,那幾隻鬼也都已經安靜下來。
馬麵見此場景,連忙回過頭來,見到嬴季露出來抱歉的樣子說道:“對不起,還是把姑娘吵醒了。
嬴季在他的頭上碰了碰,搖了搖頭說道:“下次碰到這種場景,記得叫醒我。
“哦……馬麵拽了拽擋住眼睛的幾根頭發,輕輕應了一身,乖巧的樣子全然不似被眼前的場景影響到心情的樣子。
“突然變成這樣的嗎?嬴季擰起來眉頭,隨口問道。
事實上上個月也已經發生過這樣大規模的事情了,好不容易能夠有休息的時間,她才回去睡一會兒的,沒想到僅僅消停了這麽幾天,就再次開始了。
“差不多吧,大概白天的時候開始的,已經越來越多了。馬麵的臉上露出來些許疲憊。
“那崔判官和天師的意思呢?嬴季擰眉問道,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他們兩個不可能袖手旁觀的吧,至於閻王爺,此時怕是已經忙得連一根頭發都騰不出來的時候了。
“他們要再次打開淨怨池。馬麵說著莫名的就突然露出來幾分活了百年的模樣緩緩說道:“但是淨怨池因為最近已經接受了太多的人,似乎休要一段時間休息,他們在尋找能夠代替的地方,這些人就隻能先呆在這裏了。
“是啊,淨怨池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累了吧?嬴季不予置否地說道。
所謂淨怨池,實際上就是一片火海煉獄,所有與殺人有關來到地府的人,都會被送到那裏,但是因為太過殘酷,已經很少啟用,等到因為戰爭使用的時候,也已經變了用途。
煉獄因為休息了太久變得貪婪,進去的鬼會更加的痛苦,從原本的懲罰手段,變成了一種試煉手段,能夠通過的人,才能夠進入輪回。
這是能夠想到的最快速解決戰爭快速出現的鬼魂問題的方法了,因為戰爭會傷害的,不光有人的生命和身體,還有人的心性。
從善良到冷酷,從溫柔到殘忍,從幼稚到貪婪,從純潔到肮髒,這世界有太多的方法能夠辦到,而戰爭,無疑是最簡單的,又最殘酷的。
哪怕人們不願意,哪怕他們不停的抗拒,在不斷流逝的生命麵前,他們終究都會變,有人繼續忠誠,繼續勇敢,繼續戰鬥,就有人殘殺,有人背叛,有人貪生怕死。
而這一切,都會在煉獄中無所遁形,在淨怨池,沒有人會隱藏得住他們心底最清楚,最陰暗的部分,通過的人,會像平常一樣繼續投胎,而已經瘋魔的,會被煉獄徹底吞噬。
不論血脈,不論國家,不論尊卑,踏我土地,皆我臣民。
但是淨怨池已經吞噬了太多太多的靈魂了,如果不能確定這個方法還是有用的話,就沒有辦法解決麵前的這些靈魂。
嬴季一邊用隨手撿來的木棍將向著馬麵撲過來的一個小鬼抽翻在地,一邊向著淨怨池的位置走去,還沒有出去幾步,就被黑無常攔住:“你去做什麽?
“我去看看淨怨池什麽時候能夠打開啊。嬴季下意識地說道。
黑無常皺著眉控製住手邊的兩隻小鬼,冷聲說道:“你就算現在過去也沒有用的,那地方還能因為你去了所以就立刻打開了不成?如果能夠使用,崔判官他們自然會通知的,你去那裏能做什麽?
嬴季想想也是,隻好摸了摸鼻尖,有些無奈地說道:“那我應該做什麽,控製這裏的話,有八爺應該足夠了吧?
“這裏的話,是足夠了,但是你知道上麵,還有多少嗎?黑無常的臉色微冷問道。
“上麵,還有,多少?嬴季停頓著念出來這句話,漸漸變了臉色,斂眉道:“還在繼續?
黑無常點了點頭,連一個語氣詞都沒有給嬴季,就再次去往了另一個有混亂發生的地方。
嬴季抿了抿唇,再出現的時候,已經是一間破敗的屋子裏麵,貼著牆根站著,能夠聽到外麵傳來的轟鳴,其實並不是很清楚自己來到了一個怎樣的地方,猶豫了一下,還是往外麵看了看,目光所及之處,一片破敗。
到處都是倒在地上,已經焦黑的牆壁,碎石,燃起來的樹木,倒塌了的木亭子,滾落在地上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水果,還有各種形狀的血跡,她看到的東西要更多一點,不如正在街上亂竄,哀嚎的靈魂。
遠處有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嬴季連忙躲回到房間裏麵,站在臨街的牆壁後麵,聽到了身後一個男人聲嘶力竭的聲音:“北邊已經守不住了,所有人去往正門!
話剛剛說完,似乎是為了印證什麽似的,一道破空聲音之後,嬴季感覺到自己身後的牆壁都被震了幾震,耳朵一陣嗡鳴,外麵傳來幾個人互相的叫喊和痛苦的叫聲。
她扭頭向外看去,牆壁外麵已經多出來了更大幾片的血跡,還有散落在每個地方的碎裂的人體,哪怕已經看了無數次,她還是覺得一陣眩暈,重新扭了回去,倚著牆壁站著,一時間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