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一 驀然(壹)
李知恩不是第一次送外賣了,他送了兩年,明天是第二年的可以算是紀念日了,但是他卻是第一次送這個幾乎是在自己負責區域的邊緣。
理由很簡單,那裏是一個廢棄的工廠,已經是晚上十點了,他並不是很願意接這一個單,但是過幾天就是自己女朋友的生日了,他想除了兩個人的存款之外,再多掙一些錢,用在她的生日上。
夜晚已經掛上去彎月,空氣有點渾濁,車子上的燈都像是弱小了許多,打過去的燈光都帶著層層灰塵,不一會兒就蒙上了髒汙。
到了那個廢棄工廠,因為遠離人住區,難免有些陰森森的,夜裏的風都要比平常的要陰冷了一些。
李知恩將車子停住,就著手機燈光打通了訂單上麵的電話,隻想了兩聲就被人接了起來,那邊傳過來一個開朗且有禮貌的聲音,這樣的人多少讓他覺得周圍沒有那麽恐怖了。
“啊,你已經到了嗎?那邊的女孩似乎有些驚訝,帶著歉意說道:“抱歉啊,我還有點事情,麻煩你放到門口旁邊,有一條河,河邊的一個台子上吧。
他按照女孩的聲音看向旁邊,在挨著河邊的一棵樹下,算是有一個台子,一個蓋在似乎是綠色油桶上麵的石灰板。
“是在那個油桶上麵的嗎?為了確保自己不會被扣錢,他還是謹慎地問了一遍。
“對的,謝謝啦!女孩朗聲笑道。
李知恩下意識地擺了擺手,有些受寵若驚:“嗯嗯,不客氣。
偶爾吹過來的風讓河流響起來撞擊河岸的聲音,掛掉電話的那一瞬間,他就看到了手機電量過低關機的字樣,歎了口氣,從車上拽出來一根充電線,把手機充上去。
然後拿著箱子裏剩下的最後一袋飯,走到了河邊,迎麵而來帶著工廠廢棄的空氣,帶著莫名的血腥還有變質食物味道,讓他有些作嘔,將外賣穩了穩放到了石灰板上,坐到車子上又回頭看了一眼,這才驅車離開。
剛剛拐過彎,就聽到了河裏傳來的更大的波浪升,下意識地覺得又有大風要過來,他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戴好頭盔離開了工廠。
在他走後不久,從河中伸出來一個像是一個沾滿了汙泥的手,扒著河岸邊已經黃了的雜草,往上掙紮了幾次,卻是沒有人出來。
伸出來的那隻手臂像是沒有骨節一樣,伸出來足有兩三米,拽住了石灰板上麵的外賣。
有風吹過來,樹枝唰唰地響了響,那個手臂停住了一會兒,下一瞬就拽著外賣,胳膊猛地回縮,刹那間就消失在河岸上。
在幾分鍾,一個裹著白色棉襖,在夜裏十分亮眼的身影向著工廠走過來,長發在風裏揚起來,白衣黑發的背影,在黑暗的廢棄工廠這種地方,看上去多少有些詭異。
女生將雙手放在手邊哈了口氣,來回搓了搓放到了口袋裏,收緊了手臂,讓自己盡量暖和一點,慢慢地走到了河邊。
站在那個放著石灰板的油桶邊,她伸手在石灰板上摸了摸,看著手指尖處的一抹髒泥,勾起來淺淺的笑容,蹲下來衝著水裏說道:“今天的意麵怎麽樣?今天課太多了,明天我給你帶過來,你想吃什麽?
水麵湧起來越來越大的水花,一隻手向上伸了幾下,像是有人在裏麵溺水了一樣,水麵上不斷鼓起來氣泡又破碎掉,然後漸漸歸於平靜,連那隻手也漸漸地沉了下去。
嬴季有些百般無聊地坐在自己的小院子裏,身邊放了一摞一摞的書,因為沒有及時處理好林大辰的事情,被關了禁閉,現在別說陽界,她連自己的小院子都出不去,不說出不去,別人也進不來,這是要她罰她孤獨致傷啊。
幹脆睡了個天昏地暗,醒了睡,睡了醒,起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具體時間了隻覺得渾身無力,做什麽都提不起來興致。
她看著手腕處的一道淺淺的傷疤,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接近人類了,除了不會老,受傷生病體虛虧食,現在一樣都不落了。
趴在桌子上揉了揉肚子,半夢半醒的時候把屋子翻了一個遍,算是將能吃的都吃了,現在覺得裏麵空得很,雖然知道隻要死不了,這對她的身體也並不會有什麽影響,但是餓著的感覺終究是不舒服。
她有點想找崔判官做些什麽將功抵過了,但是想著最近已經快到臘八,人間一忙起來,人氣盛了,那些雜事自然就少了,似乎也輪不到她幫忙。
正想著,門口走過來一個從前看著沒什麽,現在看來簡直是救星的人,一襲顯瘦的黑衣這個時候全是正義的化身。
“八爺怎麽過來了?嬴季在原地盤腿坐好,帶了些希冀地看向黑無常問道:“崔判官準備恩赦我了?
“恩赦?你可真會用詞。黑無常扯了扯嘴角,將手裏的一封信拍到了嬴季臉上,坐到旁邊給自己倒了杯水。
嬴季撇了撇嘴將紙張從自己的臉上拿了下來,有些不解地打開看了眼,有些無奈地說道:“看起來我應該感謝的是這個人?
“看起來你的確認識?黑無常喝了口水,挑眉問道。
“算是吧,嬴季眨了眨眼睛問道:“崔判官的意思,不會是要我去,查一查這個人做了什麽吧?
“我怎麽知道,他說你過去就知道了。
“崔判官每次都好像什麽都知道一樣,又不說清楚。嬴季將那張紙來回看了兩遍有些不滿地喃喃道。
“得了吧你,黑無常毫不留情地說道:“就算說了,你會老老實實地按著做?
“我……
“我還沒問你被關在這是怎麽回事呢,黑無常從桌子上隨手抽了一本書,在手上翻了翻,聲音微微冷下來說道:“你要是早點無視你不該管的事情,又怎麽會來來回回地受罰?
嬴季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笑道:“千年來的習慣了,怎麽可能輕易改了?
黑無常冷哼了一聲,顯然也沒想著老書,將書扔到了桌子上,發出來“啪的一聲,沉聲說道:“我勸你還是認清楚自己應該做什麽,不應該做什麽,不是什麽時候的任性都能夠相安無事的。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