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新婦(拾)
嬴季看著那把指著自己明晃晃地長劍,絲毫不退,盯著項王的眼睛,冷聲說道:“大王乃蓋世英豪,我一介小女子,自然無權插話,可是烹屍之事,難道就是英雄所為嗎?
“本王要做什麽,還輪不到你插嘴!項王大怒,長劍一揮衝著嬴季就衝了過去,同時怒問道:“你到底是何人?可知如此軍營之中,是何罪?
嬴季足尖輕點,往後退了幾步,幾次都堪堪躲過項王的劍刃,有些急切地解釋道:“況且其母伏劍,非一人之罪也,懲處屍體,於大王之業,又有何益處呢?
項王的動作停下,看著嬴季,止住了周圍提著戈矛闖進來,已經圍成了一個圈的將士,冷聲問道:“你剛剛說,王氏伏劍,非一人之罪?
嬴季的瞳孔,不受控製的擴大些許,知道自己一時慌張說錯了話,這件事情內,雲芥絕對說不上是無辜的,但是在那之後,這也一樣是王母的選擇不是嗎,此時有真的能夠將責任推脫到她的身上嗎。
隻是一個愣神的時間,項王的劍就已經放在她的勃頸上,常年征戰沙場的鋒利劍刃隻是將將觸碰到了皮膚,就像是許久沒有嚐到食物的猛獸,立刻將她脖子上的皮膚劃破了一道口子,貪婪地舔舐著緩緩流出來的血液。
“你說,除了她自己,還有他人動手?項王手裏的劍一分分握緊,顯示著這件事到底有多麽的讓他憤怒。
嬴季看著就橫在自己眼前的劍,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若非大王,強攬王陵,困其母於營中,又怎麽有今日之事,為人之母,為其子前程考慮打算,又何罪之有?
嬴季能夠聽得到項王的手指關節都在發出哢嚓的呻吟,常年磨礪而黝黑粗糙的手,此時關節上都泛出來白色,她輕輕閉上眼睛,感受到脖子上不斷傳來的絲絲疼痛,暗暗想著這次死了,怕是要被閻王罵了。
但是耳邊一陣劍意突然劃過去,能聽到長劍劃破帳篷,布帛撕裂的聲音,她睜開眼睛看去,兩個士兵已經一左一右擒著一臉驚恐的雲芥上前來。
嬴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哪怕明知道自己已是不死之身,但是能夠撿回自己身體,還是讓她將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不過也隻是一瞬而已。
項王看都不看被拖過來跪下的雲芥,雙手負後看著嬴季說道:“你很有本事,但是你到底是何人,如果是漢營之中的,你知道細作自古以來,是什麽下場嗎?
嬴季知道他自信自己逃不出去,一直沒有露出過退縮之意的眼睛又凝神在項王的身上說道:“我到是從不知道有哪一個細作,會這樣出現在敵軍主帥麵前的。
旁邊的雲芥被剛剛從她的臉邊擦過去的劍嚇得不輕,知道這個時候才漸漸回神,看著嬴季之後突然,向著項王行了一禮後,抬頭雙目含淚說道:“大王,就是她,她就是那日把我打暈的刺客,也是她,她誘導那個女人伏劍自殺的,請大王明察啊!
項王看了一眼雲芥,挑了挑眉,目光又重新投回到嬴季的身上,似乎在等她的一個解釋。
嬴季轉身看著芥娘,輕輕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淒苦,語氣中不無失望地說道:“我本以為,姐姐是個聰明人,誘殺之事,不提則罷,我替姐姐隱瞞,可姐姐卻是這樣報答嗎?
什麽?雲芥抬頭看向嬴季,眼中帶著不可置信,她本來是看外麵動蕩,想要出來看看,能不能趁機逃跑的,但是聽到幾個士兵說什麽紅衣女子,一時好奇才會想要偷聽,結果隻聽到一句項王較為大聲的“王氏之罪,不在一人,其他的隻有一個模糊,就被發現了。
她想也能想到,如果那個紅衣女子真的是自己想的那個人,那麽這個不在一人的罪名,除了自己,還能扯到誰的人上呢?
她到底是反應迅速的人,立刻扭頭對著項王說道:“大王,大王難道要輕信這個來路不明的女子的話嗎?
項王看她們兩人半晌,眼眸中不斷露出來思索的神情,從他身後走出來一個老者湊上來,對著項王小聲地說了什麽,看起來項王還算滿意,露出來有些殘忍地笑容說道:“本王誰都不信,這事,本王自然有一個決斷,其一,烹屍之事,不變,現在就去!
嬴季覺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氣來,咬著牙苦心道:“其母已死,大王烹之,豈不更加堅定了王陵此生事漢,與項氏勢不兩立之心?
項王看著她,大手一揮,大笑道:“本王不在乎!少了他一個王陵,難道本王還能敗在區區沛公手中不成?
“你?嬴季還想反駁,但是項王已經沒再給她這個機會,衝著周圍的人說道:“將她給我拿下,暫且扣押!
看著已經上前的士兵和圍在她周圍一圈的刀尖,嬴季伸手在腰封之側抹了一下,不由得愣神,因為看到王陵的母親,出來的急,竟然沒有帶上出入地府,還有暫且能讓她有些常人不及的法力的黃符,這下糟了,現在的她,就跟一個普通人沒什麽兩樣,隻是死了還能夠複活罷了。
看著已經離開主賬的項王,她長歎了一口氣,放棄了抵抗,她記得閻王跟她說過,這世上的有些事,一旦定下,就是你傾盡一切,也無法改變的了。
既然一切不可阻,不可變,又何必將她徒留在這世上呢?嬴季獨自待在一個狹小帳篷內,卻能夠從外麵的人的嘴裏,知道所有的事情。
漢營之中,王陵接到消息,已經是兩天之後,他站在山頭看著項營的方向,眼圈通紅,目呲欲裂,怒吼道:“項王,我王陵今生今世,與你不共戴天!
但是第三天,項王來使,說有大禮奉上,粗糙的棺材內,是抱著王氏遺骨的雲芥,被封住嘴巴,看到王陵的時候,美目中的淚水順著眼角無聲地流了下來,眼中滿滿地都是驚懼和害怕,沒有一個男人看到這樣的場麵會不心疼。
又三天,漢營大將於營內與一代舞姬以白衣結拜,以祭其母,新婚之夜,收到信紙一張,上書:殺汝母者,汝之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