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一魂(叁)
一魂將生死簿從懷裏掏出來的時候,嬴季能感覺到從背後傳來的一陣涼意,大概是黑無常的怨氣,她不由得輕咳一聲,從一魂的手裏拿過生死簿和牽著那三個鬼魂的鏈子的時候,手指不著痕跡地從一魂的掌心劃過。
隨著她的動作,她手腕上的鈴鐺響了響,在幽暗的地府裏,這樣的聲音分外的空靈。
一魂輕笑道:“嬴季姑娘可還有其他的吩咐?
嬴季沉默了一下後說道:“有。
說這話的時候,她覺得黑無常會被這個人牽著走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為,以黑無常那種直來直去的性格,確實是贏不過這個人的。大概黑無常能夠橫行這麽多年,憑的就是自己高超的武力吧。
她退離了兩個人幾步之後,清了清嗓子說道:“判官有命,一,爭鬥不得在地府或者人前,二,不得傷及無辜,三,結束之後,方能回到地府。
黑無常看著嬴季,扯了扯唇角說道:“這種事情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好嗎?
嬴季又往後退了幾步,兩個人才意識到不對,一魂率先開口問道:“不知道嬴季姑娘是在躲著什麽?我有那麽可怕嗎?
嬴季沒回答,內心卻想著,她實際上是在躲黑無常,因為接下來她要說的話。
“喂,你不會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情吧?黑無常臉上露出來一絲凶惡,語氣中透著威脅說道。兩個人已經相處千年了,他自認為嬴季很多事情,他還是有一定了解的。
嬴季聞言,手放在唇邊歪頭笑了笑,語速有些加快地說道:“為了確保二位能夠做到我所說,不對,是崔判官所說的三條,我剛剛已經封住了你們兩個的力量,到了人間,你們兩位就和常人無異,等到事情解決,回到地府,藥效自然會解開的。
“你說什麽?黑無常咬牙切齒地看著嬴季,手中用力,果然沒有能夠操控的力量出來。
再看看一魂,後者盯著自己剛剛被碰過的掌心,眉宇間有一些懊惱,但是臉上卻還是掛著微笑說道:“嬴季姑娘這樣做,真的是……他沒能找到一個形容詞。
是觸碰過就會有的嗎?黑無常想到嬴季剛剛過來的時候按住自己拿劍的手的動作,臉色黑了下來,抬頭已經衝著嬴季走過來,凶狠地說道:“嬴季,你今天不把解藥給我,別想著能夠走掉。
嬴季此時離黑無常不過五六步路程,但是她勝在還有法術啊,看著黑無常的樣子,微微笑了笑說道:“這可都是崔判官要求的。
隨即手往前麵一揮,幾道紅色的暗光閃過,一魂和黑無常就已經消失在原地,嬴季輕呼了一口氣,牽著那三個已經等得有些要發狂的魂魄向著奈何橋走去。
剛走出來兩步,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我幾時讓你給他們兩個用藥了?
嬴季不用回頭就知道背後肯定是崔玨那張冰冷無情的臉,輕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她扭過頭說道:“崔判官不覺得,這樣,正好能讓他們兩個不肆意破壞,就算打,也不用打到天昏地暗了嗎?
崔玨倒是難得的點了點頭說道:“你確定你不是為了減少自己替黑無常工作的時間?
嬴季歎了口氣說道:“什麽都瞞不過崔判官的眼睛。但是她平時替黑無常工作的時候還少嗎?
崔玨她一眼,難得的沒發什麽脾氣說道:“罷了,這次還算你沒有太過放肆。
“謝崔判官體諒。嬴季不無玩笑地說道。
“去忙吧。崔玨說罷,自己就向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是。看著崔玨離開,嬴季才繼續朝著自己要去的方向走去。
沒注意到崔玨走出幾步,就扭過頭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擰了擰眉,輕聲說了一句:“嬴氏。
人間,嬴季在白天找到黑無常的那個懸崖邊的空地,黑無常看著自己完全沒有平常的感覺的雙手,臉色一黑再黑,暗暗咬牙道:嬴季,這次別想著讓我放過你了。
一想到自己竟然被這個丫頭片子用那種損招封了力量,他就恨不得跟她打一架。
一魂碰了碰自己右肩上毫無反應的幾條鏈子,長長的歎了口氣,臉上徹底沒了那種悠閑自在的假笑,看著黑無常說道:“你那個小管家婆還真是,有夠狡詐的。
“狡詐是真的,管家婆就算了。黑無常試著拿出來自己短劍,卻發現以自己凡人的狀態,完全拔不出來這個陰間之物,眉頭鎖得更緊了,毫不猶豫地回懟道。
一魂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無奈地說道:“連我都被她的外表欺騙了,哎,失策失策。
黑無常不再理他,有些無可奈何地將短劍別回到腰間就當是一個裝飾了,恨恨地想著:果然老妖女不是完全長不大的。
一魂很快就接受了現實,看來地府這次是必須要他和黑無常之間做一個了結了,他的臉上重新揚起來笑容說道:“那現在,八爺你打算怎麽辦呢?不會是在這裏思考人生吧?
黑無常斜睨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道:“別像那個女人一樣叫我。
“幾千年都過去了,你的性格倒是一點都沒變。一魂倚著一棵樹,看著遠處通明的燈火,感歎著說道,臉色笑容絲毫未減。
“是嗎?黑無常扭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沉聲說道:“你倒是笑得越來越奸詐了。
一魂這次眼裏都有了笑意,扭頭說道:“奸詐?這不是形容嬴季姑娘的嗎?
黑無常覺得自己跟這個人鬥嘴簡直就是浪費時間,幹脆閉上了嘴,在另一邊的一棵樹下坐在,一隻手搭在弓起的膝蓋上,另一隻手習慣地壓在短劍上,閉上了眼睛。
一魂這次是真的無奈了,不由得叫道:“喂喂喂,春宵苦短,你是想這樣睡過去嗎?你別忘了來日方長啊。
黑無常有些煩躁地睜開眼睛,他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煩躁的情緒了,想要找什麽發泄一下,又不知道應該做什麽,明明以前從來都不會這樣的。
他看向不遠處那個紫色的身影,有些不解,到底是因為嬴季封住了自己的力量,還是因為麵前這個男人的挑釁,更或者,是因為自己不願意麵對以前的事情,不願意像嬴季說的那樣,結束一切?
或許兩者都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