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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金匠之死

  這卷越人歌,溶月是知道的,描寫劃槳的越人偶遇鄂君子皙,唱了一首歌謠對他表達越人的真摯愛戀之情,後世之人引用此詩,多為女子向傾慕的男子表達愛慕之意。溶月在書架前站了一會兒,還是抽出那本說苑,坐到床邊,柔聲念與他聽。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說君兮君不知。”


  源少商趴在床頭,看著她撲閃如小扇的睫毛,明豔嬌俏的眉眼,聽詩歌由她一字一句念出來,聲音悅耳動聽,簡直是世上最美妙的享受,多希望這一刻不要停。


  溶月合上書卷,也趴在他的床前,與他近在咫尺,四目相對。兩人第一次離的這樣近,幾乎能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到自己。那一刻源少商呼吸急促,莫名有些想入非非,以為溶月要對他做什麽,他還暗自在猶豫著,自己該不該閉上眼睛。


  結果溶月真的對他做了件他想都想不到的事,她將書卷唰地一下蓋在他臉上,“源少商,你以為我真的是留下來照顧你這個祖宗的嗎?”


  “源少商,你要是再繼續裝下去,不幫我想辦法讓老人家說出當年的真相,我明天還是給你喂藥,給你喂瀉藥,應該一樣能排毒吧。”


  “你這個女人,怎麽這麽狠心。”


  截殺金匠不成的人回宮稟報馮妃,馮妃得知人已被弄進源氏府邸,愁眉不展,“你們怎麽辦事的,你手中那麽一大群人,竟奈何不了一個源少商?如今人進了那世代武將傳家的門閥,隻要他不出來,外麵的人,這輩子都奈何不了他了。”


  “娘娘,縱然粉身碎骨,臣等也願意一試。”


  在外把風的采桑匆忙近來,“娘娘,九王殿下已到女樞宮外了。”


  馮妃向那名家臣擺了擺手,“多說無益,你先到屏風後去避一避。”


  九王李衍進殿來,恭敬地向馮妃行了個大禮,“兒子多日未來向母親請安,今日特來謝母親為兒子操持婚事。”


  看著自己日漸出息的兒子,馮妃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瞧你這一頭一臉的汗,可是剛從宮外回來麽?”


  “兒子剛從源氏府邸回來,少商遇刺中毒,正好被兒子撞見,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哪裏冒出來的,奇怪得很。”


  馮妃不由歎了口氣,“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母親好不容易要熬到衍兒成家立業了,從前那些業障偏生又來滋擾本宮,若是驚擾了你的婚事,如何是好。”


  “是誰擾了母妃清淨,兒子替母親去辦了。”


  馮妃似難以啟齒,隻是唉聲歎氣,采桑道,“娘娘已好幾日沒睡好覺了,這都是多年前的事了,貴妃過世,娘娘那時奉旨整治後宮,貴妃宮中一名宮女來求娘娘放她出宮嫁人,娘娘心思仁厚即刻便答應到了時候就放她出去,還賜了大婚用的金飾給她,誰知後來竟查出那宮女穢亂宮帷,娘娘按宮規給她送了杯鴆酒去賜她自裁。


  可那宮女拚死頑抗,還欲行刺娘娘,內侍為保護娘娘,失手將其刺死,誰知那宮女的姘頭知其死因,來勒索娘娘,娘娘為了息事寧人,賜了那金匠五百金,逐出宮去了,聽聞那金匠如今過的潦倒,又向朔方王女提起舊事,企圖合謀進宮誣告娘娘。”


  聽了采桑半真半假的說辭,李衍已猜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溶月恐怕已經知道了她幼時被害的真相,以及馮妃為除去大皇子而將韓美人置之死地的事,此事一旦讓贏帝知道,以贏帝多疑的性子,必然牽扯出從前許多不可見人的事來。


  “母妃想讓兒子如何做?”


  馮妃抓著他的衣袖,“衍兒,隻有死人是不會說話的,你幫母妃這次,也是幫你自己啊。”


  李衍站起身,“兒子明白該怎麽做了,母親放心。”


  “果然是本宮的好兒子。”馮妃輕擊雙掌,方才那名暗衛從屏風後出來,“這樣的事不宜髒了我兒的手,衍兒隻消將此人帶進源閥即可。”


  帶著那名暗衛走在贏宮的甬道上,李衍隻覺兒時的情景曆曆在目,與小雲薑初識的情景是再也回不去了,人一旦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做了壞事,就必須做更多的惡事來掩蓋,如今皇位近在咫尺,他絕不能因為區區兒女私情而功虧一簣,等到他坐擁天下,富有四海之時,又何愁不能將她留在身邊。


  畢竟,權利的誘惑永遠勝過香醇的美酒,這世上又有什麽比腳下廣褻的河山更能俘獲人心呢。


  當夜,少商與溶月正在賭氣,九王李衍以為少商送藥為名帶了名眼生的內侍再次來到源氏府邸,與湘子花廳小敘,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府中便傳來老工匠上吊自縊的消息。


  飲茶的湘子手邊一滯,想到坐在對麵的人,背底一陣寒意。李衍體貼地握住她的手,“湘兒的手怎麽這麽涼,走,我們也去看看。”


  聽聞噩耗的眾人趕到偏苑,工匠的屍體高懸在橫梁下,尚有餘溫。溶月不敢相信眼前所見,“怎麽會這樣,老人家剛才還好好的,他若是不願意幫我,為什麽會跟我們回來呢!他一定是被人害死的,一定是!”


  湘子緊握住李衍的手,告訴自己,他們才是一體的,努力使自己顯得平靜,“月兒不要妄自揣測,壞我源閥聲名,此事絕不可能。


  從古至今,數百年來,從未有人敢在我源閥府邸殺人,我源氏武將傳家,府中下人皆是家生,不可能做出此事,若是外人進來所為,府中三千府兵更不可能毫無察覺!”


  病體未愈,再次杵拐的少商出言轉圜,“阿姐,月兒不是那個意思,她隻是一時接受不了老人家自縊的事實,留下處置後事的,你們都先回去吧,此事不宜聲張,以免引起慌亂。”


  府中仆從將屍身從梁上取下,溶月跪在石檻之上,向其磕了三個響頭,“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要是我不去找您,就不會害死您了!”


  少商擁著她,“或許老人家是因為今日之事受了驚嚇,不要什麽都攬在自己身上,你會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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