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諸葛之才

  登基封後的聖旨下達後已有三日,各種流言蜚語和猜忌隨之而來,禦書房內,晏蒼嵐批閱這手中的奏章,不喜不怒,雙眸深處泛起淡淡冷意。


  “陛下,西北急報。”


  未繆心中打鼓,為澤一成親的良辰吉日,將登基之日推遲一個月,這一個月猶如走在刀刃之上,眼下是冬季,無大規模戰事,但周邊諸國,絕不會善罷甘休,天下之局,這和平隻怕年關後就不再有了。


  晏蒼嵐接過奏報,看過後,眉頭微蹙,隨即吩咐道,“召容靖和宣平侯進宮。”


  “是。”


  未繆低頭,心中不解,照往日,召容靖就好,為何偏偏多加一個宣平侯,未繆不解其用意,聖意難測,也不好多問。


  宣旨後,容靖猜不到晏蒼嵐絲毫用意,眼下晏蒼嵐雖未登基為帝,卻已然在處理國事,隻是宣平侯和容家向來沒有多少交集,容靖想不通其中的用意,宣旨的公公離開後,容靖心中泛起淡淡遲疑。


  “靖哥在為何事擔憂,能否和我說說。”雲瑤伺候容靖換上朝服,見容靖神色凝重,小聲詢問道。


  “陛下為西北之局同時召見了我和宣平侯爺,此事讓我心中不安。”容靖握住雲瑤的手,直言道。


  “靖哥是擔心陛下會以權力均衡來控製朝局嗎?”


  雲瑤從小在宮中長大,雖從未參與過朝野爭鬥,但卻看到了很多事,透過事情看本質,權力均衡是曆代帝王維持王權的方式,有利有弊,此種手段她並不欣賞,容靖是她夫君,她自然知曉容靖心中的顧慮。


  容靖點了點頭,“這天下快亂了,若陛下真以平衡權力來維持皇權,我擔心容家會被卷入其中,萬劫不複。”


  雲瑤聞言,微微搖頭。


  “陛下的手段如何我不知道,不過眼下有一個辦法倒是可解靖哥困局。”她雖是晏蒼嵐名義上的姐姐,可是這份親情遠不及一個陌生人在晏蒼嵐眼中的分量,如今的晏蒼嵐竟讓她心中也生出些許畏懼。


  “什麽辦法?”


  “帶溶月一同進宮。”說話間,雲瑤嘴角泛起苦笑,當日在宮中,她選了母親和弟弟,如今,她選擇了夫君,她與蘭溶月交情不深,卻注定無法成為朋友,更無法全心全意為對方著想。


  “不行,這不合規矩。”


  大婚之前,蘭溶月不宜進宮。


  “靖哥,規矩是人定的,西北之局,想必陛下也焦急上火,如今朝野上下能勸解陛下之人除了溶月,還會有其他人嗎?”雲瑤見過晏蒼嵐眼底的冰冷,跟見過晏蒼嵐眼底的溫柔,她清楚,這世界上能讓晏蒼嵐溫柔的自由蘭溶月一人,能讓晏蒼嵐改變注意的也隻有蘭溶月一人,否則便不會有這蒼月國了。


  “好,我去找丫頭。”


  容靖來到明月院時,蘭溶月已經換上了一身男裝,未等容靖開口,蘭溶月便搶先道,“大伯,看來還是大伯母知曉這皇權爭鬥。”


  “溶月就不怕自己猜錯了。”當場被人戳穿,容靖的麵子上有些掛不住,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時間不早了,西北局勢瞬息萬變,走吧。”


  蘭溶月心中想的卻是西北的兵符,算算時間,無戾應該也快回京了,隻是連續幾日都沒有消息傳來,她也覺得有些意外。


  蘭溶月著男裝,便與容靖同坐一輛馬車,京城的街道恢複了往日的熱鬧,奪帝之爭,白骨成山的場景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蘭溶月不得不承認晏蒼嵐治理有方,縱使謠言不斷,京城內依舊是一副欣欣向榮的景象。


  “京城恢複的挺快的。”蘭溶月放下轎簾,看向容靖,容靖眼角下的淤青足以可見容靖近日怕是沒有休息好,“大伯可是真想去西北。”


  “嗯,都說西北是苦寒之地,在我看來卻不盡然,雖比不了京城的繁華,若治理有方,卻是一塊難得的安靜之地。”容靖想起在西北幾個月,心中泛起無數感慨,他怎麽也想不到雲顥會突然駕崩,變成如今的局麵。


  “大伯所言有違本心吧,西北的確有富饒之地,隻是樓蘭國虎視眈眈,燕國和東陵已經結盟,大伯此去,內憂外患。”


  根據情報,昔年樓蘭國安排的細作已經滲透了整個西北,敵暗我明,戰場之上蘭溶月相信容靖有決勝千裏之外的本事,可是暗鬥卻不是容靖的強項,如今的西北上要安軍心,下要安民心。


  民心民意倒是有辦法,隻是軍心是一個大難題,先不說樓蘭國的細作,就是平西王這些年培養的親信就絕非泛泛之輩,要想徹底清除,既耗時間又耗心力。


  “不錯,今年之內,西北兵權必須收回來,否則多一日就多一日危險,洛晉自縊,平西王可還在。”容靖想不通晏蒼嵐為何遲遲不派人前往西北,除了西北之我,其餘的都已經在晏蒼嵐的掌握之中了,為何獨留西北。


  “一旦殺了平西王,難保平西王的親信不會狗急跳牆,若是大伯真的決定了,今日或許是最好的時機,不過,大伯去西北還缺一名軍師。”


  “軍師?”


  看著蘭溶月神秘莫測的模樣,容家猜不透蘭溶月究竟在想些什麽,跟猜不透蘭溶月的用意。


  “大伯覺得陛下為何在此時召見宣平侯。”


  “莫非其中另有緣由。”容靖心中一驚,他早知道蘭溶月在西北的勢力不小,難怪雲瑤讓他帶蘭溶月一同進宮,看來,能猜透晏蒼嵐心意的隻怕非蘭溶月莫屬。


  “大伯去了便知道了。”


  看著蘭溶月神秘莫測的樣子,容靖心中無奈,本想細問,馬車已經停在宮門口了。


  容家

  經過幾日查證,容昀看著手中的證據,眉頭深鎖。


  冰火蓮被毀,顏卿離開京城,他不想查這個動手之人,卻不得不查。


  “見過母親。”容昀呼吸間,略帶一絲沉重。


  林巧曦是世家女子,當初成婚亦是聖旨賜婚,她和容瀲之間更多的是相依相伴,唯獨缺少了一份男女之間無悔之愛。


  “昀兒,你臉色不好,可是出什麽事了。”林巧曦放下手中的念珠,親手沏一杯茶,遞給容昀。


  林巧曦對這個小兒子格外偏愛,隻是容昀十二三歲拜師離家,以後的十來年容昀幾乎都是四處遊曆,甚少回家,每次回家也都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如今好不容易留下來,卻偏偏是因為一個那等出生的女子,林巧曦既心疼又心酸。


  容昀端起茶杯,一口飲盡,杯中的茶此刻格外苦澀,猶如他此刻的心情,“母親,你看看吧。”


  林巧曦看著手中信件,看過後,手微微鬥了一下。


  “是溶月給你的嗎?”蘭溶月對容家人是極好的,可是關於蘭溶月的手段卻讓人忍不住心中發寒,出生也讓人忌憚。


  “不,是孩兒自己查出來的,自始至終,丫頭都不曾有任何動作,母親,孩兒敬你,可是母親可知那一池冰火蓮丫頭用了多少心血,冰火蓮這一味藥引是給何人製藥,若是真的出了事,整個容家都會萬劫不複。”


  容昀沒有告訴林巧曦,京郊那個神秘的山莊,山莊中住著什麽人。


  一國之君,以詐死這種手段守護一個女人,與一個女人攜手相望離開,足以見這份神情,若帶毒的冰火蓮真的被製成藥,整個容家便到了覆滅之日,誰也救不了。


  “她既是鬼醫,豈會看不出了冰火蓮有問題,昀兒,她讓一個下等的女子勾引你,那一池冰火蓮不過是我對她的警告,昀兒,你是我最疼愛的兒子,你要遊曆江湖,我不多說一句,可是你的妻子決不能是一個青樓出生的女子,作為一個母親,這是我的底線。”


  林巧曦向來溫柔如水,第一次態度如此強硬。


  “母親,我與她是襄王有心,神女無夢,但此事我非她不娶,縱使她出生青樓又何妨,此事我非她不娶。”他一生認準一個人就是至死不渝。


  容昀的性子灑脫,灑脫中的這一份固執誰都無法改變。


  林巧曦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沒有想到容昀竟然被一個女子迷惑至此,又想到顏卿是蘭溶月的人,近日的傳聞讓她心中難安,傳聞蘭溶月是禍國妖女,晏蒼嵐因蘭溶月而修改國號,謠言愈演愈烈,她絕不能讓她的兒子因為一個女人而耽誤了一生的前程。


  她本想事情成了定局之後再告訴容昀,如今已經等不了,三個月後的大婚勢在必行。


  “昀兒,我已經為你定下一門親事,待明年便迎娶進門。”


  容昀一驚,手中的茶杯悄悄滑落,若娶不到自己心愛之人,他寧願孤獨終老,可是看著林巧曦模樣,容昀知道再多的解釋她也聽不進去,容昀目光掃過林巧曦身後的嬤嬤,眼底深處,泛起冷意。


  “咳…咳…”


  容昀本想反駁林巧曦,隻見林巧曦咳嗽聲連連,臉色微微蒼白,便不好再繼續說下去。


  容昀雖固執,卻是難得的孝子。


  “母親,孩兒告退。”不能說下去,隻能離開。


  府中的事,容昀甚少參與其中,隻是謠言也非一日能夠平息,容昀心中泛起淡淡苦澀。都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這父母之命他是無法遵守了,若是沒有選擇,他大不了陪顏卿一輩子,遊曆江湖。


  “三爺,請留步。”靈宓擋住了容昀的去路,見容昀要繞路離開,立即開口。


  “靈宓姑娘可是有什麽賜教。”


  “我來看看三爺放棄的表情,畢竟鬼門七閣,七位閣主表麵上雖不和,但卻依舊是親人,因為我們有共同要守護的人。”靈宓平生最討厭的便是猶豫不決的男人,有其是想容昀這樣灑脫卻又帶著一絲愚孝的樣子,看了她就覺得不喜。


  或許靈宓真實的內心是因為林巧曦看不起顏卿的身份感到不悅,甚至有幾分憤怒。


  “請靈宓姑娘賜教。”


  “賜教不敢當,不過你也算孺子可教,我攔住你隻想告訴你一句話,若你不想正大光明的迎娶顏卿,那就別去招惹她,三爺久居江湖,應該知道傾顏閣和鬼閣的勢力,若是你傷顏卿一分,我會讓整個林家為那一分傷陪葬。”靈宓的聲音很輕,不帶一絲感情,平靜如水,波瀾不驚。


  容昀心中一驚,靈宓的話倒是稱心,除了自己家人之外,至於林家,他並不在乎。


  “與卿兒相比,你更像是傾顏閣閣主。”殺意不外放,冷血,不知為何,他竟從靈宓身上看到了幾分蘭溶月本該有的影子。


  “你說的不錯,若非小姐擔心我接的任務太多,或許如今我便是傾顏閣閣主。”


  靈宓此言,無疑是告訴容昀,比起救人她更擅長殺人。這才是真實的靈宓,靈宓在遇到蘭溶月之前,她的生命中隻有殺戮,全族之仇,她父親報仇失敗,她還未出生,複仇的計劃就已經為她定製了。


  “不知可否請靈宓姑娘幫一個忙。”


  “三爺請說。”


  “陛下喪期未過,我不擅內宅爭鬥,此事又不好麻煩太奶奶,母親有意為我定親,不知靈宓姑娘可有破解之法。”


  雲顥喪期為三月,三月之內,朝中上下,除帝王之位,不宜嫁娶,而他看到林巧曦的模樣,又不忍正麵反駁,隻能另想辦法。


  噗…靈宓捂嘴一笑,心想,這容昀還真如蘭溶月預料的一般,智商是不錯,隻是這情商真的讓人為其擔憂。


  “主子讓我告訴你,若你不想娶,不如讓那家小姐另嫁他人,如此便不會違背你母親的心意了,至於內宅中人,三爺何不選一個精明能幹的丫頭送給夫人,順便盡一盡笑道呢?”


  靈宓心中誹謗著,難怪主子說不給容昀一個月,隻怕難以想出解決方案,看來,事情還真是如此。


  “就這樣?”對於如此簡單的方法,容昀著實意外。


  “不然三爺覺得該有多複雜。”


  “多謝靈宓姑娘指教,替我謝謝丫頭。”


  “三爺,謝就不必了,主子大婚之時,三爺不要忘記給主子添妝就好了,聽說三爺在中央大街有兩個不錯的鋪子。”靈宓說完,未等容昀做出反應就笑著離開,能敲詐的時候不敲詐的才是傻子。


  鬼門在京城的根基終究不深,這好位置的鋪麵可是十分難求的。


  容昀看著靈宓的背影,心想,這報酬還真是…若再來那麽一次,他可還真付不起,看來為了養家,他的多掙點本才行。


  “公子,他讓我將這份交給我公子。”容昀的貼身小廝將信件遞給正在傻笑的容昀道。


  容昀看向後微微歎氣。


  “你去告訴他,明日午時,君臨閣。”


  該離開的人竟還在京城,他就不怕將性命留下,容昀無奈的搖了搖頭。


  “是。”


  禦書房內,容靖請了蘭溶月這個軍師,宣平侯同樣也帶上了楊懷,蘭溶月看到楊懷後對晏蒼嵐微微一笑,道,“老狐狸。”


  “溶月,孤可不老。”


  十歲之差,晏蒼嵐心中還是挺介意的,得一心愛之人最怕的便是不能陪她生死與共,所以,他的多活幾年才行,最少,與她壽命相齊。


  晏蒼嵐一句溶月,宣平侯立即看了過來,眉頭微蹙,自古女子不得幹政,如今這蒼月國也出來了,甚至要謠傳說晏蒼嵐此生隻娶一人,若真是如此,這又的引起多少風波。


  “是,你不老。”蘭溶月無奈一笑,前世今生,若論年齡,她遠大於他。


  “諸位,請坐。”


  晏蒼嵐說話間,直接拉著蘭溶月坐在身側,三人看著兩人的舉動,縱使蘭溶月此刻身著男裝,卻不見有絲毫矛盾,兩人之間似乎容不下第三人,一路進宮,想必對容靖說了不少,此刻定是口幹舌燥,晏蒼嵐端起茶杯直接放到蘭溶月嘴邊。


  “咳…咳…”宣平侯看著兩人的模樣,忍不住提醒。


  “近日天涼,宣平侯可是嗓子不太舒服,若是不舒服,孤待會兒讓禦醫給侯爺瞧瞧。”晏蒼嵐一邊說話,一邊繼續講點心放在蘭溶月身側,還不忘對蘭溶月道,“都是你喜歡的。”


  蘭溶月看向晏蒼嵐,眼神仿佛在問:你親手做的。


  晏蒼嵐微微點頭。


  容靖看著兩人的舉動,幾分歡喜幾分憂,最重要的是熟若無人的樣子似乎完全忘了這裏還有三個大活人。


  “陛下,西北之局,陛下打算如何解。”


  雲顥駕崩已有將近一月,這一個月來晏蒼嵐對西北不管不顧,西北雖還未亂,可謠言時期,民心不穩,宣平侯欣賞晏蒼嵐的魄力,可卻又猜不透聖心,心中焦急無比。


  “今日孤請你們進宮就是為了商議西北之局,不知宣平侯有何見解。”晏蒼嵐放下茶杯,拿出手帕輕輕的替蘭溶月擦了擦嘴角的水漬,心想,看來以後他得多些時候照顧她才是,這連喂水都做不好。


  若是宣平侯、楊懷、容靖三人知道晏蒼嵐此刻心中所想不知是何表情。


  “陛下,依照微臣之意,目前最重要的是軍心,隻是號令西北全軍的兵符如今還在平西王手中,臣審問過平西王數次,皆沒有結果,請陛下賜罪。”


  審問平西王一事宣平侯是有苦說不出,審問數次,平西王對兵符和玉印的下落都是一問三不知,有一次倒是交代了,說兵符和玉印都在洛晉手中,隻是洛晉已經自縊,他也無從查證,宣平侯懷疑平西王是故意為之,若是找不到兵符和玉印,貿然派武將去西北統領全軍,未必有人會信服。


  “溶月覺得如何?”


  “兵符和玉印最慢兩日內能抵達京城。”無戾雖未傳信回來,想必是為了逃脫平西王的爪牙,按照腳程,也就這兩日到了。


  平西王驚訝的看向蘭溶月,心中一緊,莫非陛下不信任他,才讓蘭溶月處理此事,能創立鬼門,十年間讓天涯海閣的生意遍布七國,蘭溶月的能力毋容置疑,正是因為有如此能力,又即將為後,難免會讓人忌憚。


  “侯爺後話不放直說。”宣平侯的意思如此明顯,蘭溶月豈會不明。


  “蘭小姐,自古女子不得幹政。”


  “是嗎?我記得太奶奶曾經也入主朝堂,在朝堂之上有一席之地,樓蘭國女帝似乎也是女子,在我看來,唯才是用而已,又何須有男女之分,不知世子對此有何看法。”若非礙於場合,蘭溶月真想說,若非你們無能,她也不用費這心思了。


  “平西王老謀深算,蘭小姐幹涉此事,並無不妥。”楊懷心中亞曆山大,盯著父親的冷眼和晏蒼嵐的冷氣回答道。


  楊懷雖不讚成女子如朝堂,更不讚成女子幹政,可是兵符和玉印是何等重要之物,有些事情可以不用在乎手段,隻在乎結果就好,如今蘭溶月找到了兵符和玉印,證明了一點。


  目的達成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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