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天下為聘
奪帝之爭,原本就是一場賭約。
蘭鈭自踏入雲天國的那一刻起,行蹤便無從隱藏,晏蒼嵐從皇陵歸來,看著手中的情報,眉角微微上揚,眼底泛起濃濃冷意。
好,很好,大局未定之前他隻是不想在樓蘭國上耗費太多時間,沒想到蘭鈭竟然與豫王合謀,當真是不辜負他的期待。
“陛下,可是蘭鈭又有了什麽動作?”未繆看著晏蒼嵐眼底的冷意,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他許久不見晏蒼嵐如此笑容了,上一次似乎還是在蒼暝國登基為帝的時候。
“樓陵城想讓蘭鈭帶走溶月,而蘭鈭和豫王合謀,看來不過才短短幾日,宮中這場景似乎沒什麽記住。”禦書房中,晏蒼嵐從床後看著亭台樓閣,十多日前的場景似乎沒有讓有些人記住教訓。
“陛下是打算對豫王動手?”
晏蒼嵐起身,站在窗邊,看向宮外的方向,雙眸深沉似海,沉默許久,微微點頭。
“陛下,此時並非最佳時機,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陛下在雲天還未登基為帝,動豫王,登基後才是最佳時機,不如借鏟除平西王的餘孽威懾豫王,陛下以為如何?”
未繆心中十分清楚晏蒼嵐動豫王真正理由,隻是若此刻動了豫王,對晏蒼嵐聲譽有損,為臣者,當以君為先。
“孤從不在乎聲譽,平西王府、豫王、長孫家同時動手,既然蘭鈭勾結了豫王,不如你再去給他牽個線,讓他順便搭上長孫家這條線,至於如何促使長孫家盡快選擇,你應該十分清楚要怎麽做。”
晏蒼嵐的聲音很輕,傳入未繆的耳中卻沉穩無比。
“陛下可是打算在登基之前處理幹淨。”
登基封後勢必會同時進行,明日便是商定日子的時候,如今東陵、燕國、南曜以及樓蘭暗中以及達成同盟,北齊看似被孤立,實則若要穩定雲天國和蒼暝國江山,勢必要先拿下北齊,占據一方之勢力。
“未繆,孤這段時間是不是讓你們太閑了,這點小事若不在登基之前處理幹淨,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尊陛下命,微臣盡快辦理好此事。”
未繆額頭泛起細細汗珠,的確是許久不見晏蒼嵐動真格了,期待的同時倒是生出些許顧慮來。
“看來我似乎來的不是時候。”蘭溶月一身男裝走進禦書房,剛好聽到未繆的話,晏蒼嵐站在窗邊,一襲紫色袍子,淩傲霸氣,宛若天下之主,讓人忍不住想要臣服。
晏蒼嵐回頭,眼底閃過一絲欣喜。
他正想她,她便來了,這種感覺真好。
未繆微微抬頭,感激的看了蘭溶月一眼,夜魑不在,獨自麵對晏蒼嵐,他還真有些扛不住。
“溶月,過來。”晏蒼嵐微微一笑,招手道。
蘭溶月走到窗邊,還差一步,晏蒼嵐握住蘭溶月的手,直接將蘭溶月拉入懷中,兩人透過窗戶,看著滿天燈火。
“溶月,若是生活在這深宮之中,你可會覺得自己是一隻金絲雀。”
燈光下,偌大的皇宮早已不見昔日慘像,金碧輝煌,空氣中也未曾留下一絲血腥,十多天前的場景多少人曆曆在目,多少人已經忘懷,時代更替,自古如此。
他什麽時候如此深的感慨了。
“你覺得我是一隻金絲雀嗎?”
“不是,若真要說,溶月是火鳳凰。”
晏蒼嵐不由得想起初見時,一襲紅衣,刺痛了他的眼,冷傲心狠,如鳳凰浴火重生一般。
初見時,她入了他的眼,走進了他的心。
“你不是有答案了嗎?”
即便是一個金色的籠子,困住的永遠隻是人心而已,若想走出去,誰也攔不住。
晏蒼嵐神情中閃過一絲驕傲,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即便皇宮是牢籠,而她也絕不會是金絲雀。
“國師臉色不太好,莫非是出什麽事了。”蘭溶月微微側頭看向未繆,隻見未繆想要離去,卻硬生生的留了下來。
“蘭小姐不愧是當世女諸葛,未繆佩服。”
未繆心中無奈,此次的對手是蘭鈭,說到底是蘭溶月的親生父親,若是蘭鈭真的死在晏蒼嵐手中,隻怕會受世人議論紛紛。
“才幾日不見國師倒是學會拍馬屁了,不過我怎麽覺得國師缺少了從前的果斷。”
蘭溶月很清楚晏蒼嵐回宮之後勢必會麵臨一個困難的選擇,那邊是蘭鈭。從立場來看,與蘭鈭是敵人;從人心方麵來開,蘭溶月和蘭鈭終究是父女。
“請蘭小姐指教。”
未繆心中苦,在此事上,晏蒼嵐並未下令直接殺掉蘭鈭,而且這命令也不好下。
“蘭鈭不能死。”
一言,晏蒼嵐神情不改,未繆驚訝抬頭看向蘭溶月,心想,弑父的確不是任何人能做出來的,體諒的同時心中忍不住犯難。
“樓陵城即將在樓蘭國登基為帝,留著蘭鈭還有用,當然,不得已真要除掉蘭鈭,國師不妨來個借刀殺人。”從本質上來說,蘭溶月與未繆倒是有些相同,靈宓殺老國師的時候,未繆親眼看著自己父親咽氣,而她,似乎也很期待。
“借刀殺人?”
“他身份特殊,與東陵、樓蘭、燕國有特殊的關係,這樣一個人,若要死,不是應該發揮最大的價值嗎?”
未繆聞言,心中發麻,難怪有句話說,寧得罪小人勿得罪女子,女子果然比小人還要可怕,若非礙於晏蒼嵐在場,未繆真想問一句十分要考慮一下剩餘價值。
“的確,若是蘭鈭在燕國出事,這出戲似乎很有趣。”未繆讚同附和道。
蘭溶月微微點頭,不語。
未繆心中思量著策略,遲遲不離去,晏蒼嵐眼神冷了幾分,未繆隻見空氣發冷,才回過神來。
“陛下,微臣告退。”未繆硬著頭皮開口,說完未行禮直接快步走了出去。
未繆離開後,晏蒼嵐關上窗戶,拉著蘭溶月向禦書房裏間走去,走進房間,數十個書架上放著各地的奏章,一張書桌,一個可容納兩人的軟榻格外顯眼。
“溶月,以後你在此陪我可好。”蘭溶月拉著蘭溶月在軟榻上坐下,輕輕將蘭溶月擁入懷中,這份情將心填滿。
“好,不過再這邊在添一張書桌。”
“聽你的。”
“他的事情可否讓你犯難。”
名義上,蘭鈭終歸是她的父親,晏蒼嵐若要登基封後,蘭鈭便不能死。
“不會,如溶月所言,一個人活著比死了要有價值,當年樓陵城的父親妄想以控製政權一統天下,雖最終失敗,可七國之中,埋下了不少暗樁,而如今蘭鈭是最清楚這一切的人,要想徹底拔出,隻有借助他的手來找出這些人。”
從私,蘭溶月明白他心中之意;從公,晏蒼嵐想要告訴蘭溶月,他不殺蘭鈭,不僅僅是因為私事。兩人要攜手白頭,最重要的便是坦誠相見。
“嗯,其實當初在東陵我放過他,並非一時的決定,當初察覺到他與樓蘭國的關係之後,我便由此考慮,殺人容易,徹底毀掉一個人去而很困難,我想要徹底毀了他,嵐,你會不會覺得我是一個狠毒的人。”說完,蘭溶月自嘲的笑一下,她什麽時候變得多愁善感了。
“嫁我,正好。”
說話間,晏蒼嵐拿出一個小包袱遞給蘭溶月,神色從未有過的認真。
送禮嗎?最少不是應該找個錦盒嗎?
“這是什麽?”她看著眼前的小包袱,不解的問著眼前的他。
“聘禮。”
蘭溶月心懷疑問,打開包袱,包袱內,一個雕刻著龍紋的玉璽出現在蘭溶月眼前,蘭溶月抬頭,眼底泛起淡淡水珠。
“玉璽是聘禮。”
她能說天下竟有如此荒唐卻又貴重的聘禮嗎?
“我都是你的,我的當然也是你的。”
他在心中補充道:天下不重要,我隻要你是我的就好。
“不要。”
她怎麽覺得是個燙手的山芋。她想過十裏紅妝為聘,想過金銀財寶,珍珠美玉,唯獨沒有想過晏蒼嵐會以天下為聘,聘禮就是玉璽。
單調嗎?
不,天下沒有比這更珍貴的聘禮了。
“天下為聘,隻為你。”他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四目相對,晏蒼嵐微微一笑,他甚少見到蘭溶月慌張中略帶一抹羞澀的模樣,對此,他十分滿意,於他而言,這天下遠不及她一瞥一笑。
晏蒼嵐嘴角微微上揚,目光深邃,雙眸中盡是愛意。
蘭溶月看向晏蒼嵐,心想,他是故意露出這幅模樣的吧,她也算是一傾城美人,可美色當前,依舊會心動,尤其是對他。
他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色誘嗎?
“溶月,嫁給我。”
晏蒼嵐還未去容家下聘,因為在儀式之前,他想要給她一個獨一無二。
“我很霸道。”
“我知道。”
“若你娶我,此生便隻有我一個人。”
“好,生生世世,隻此你一人足矣。”
十字相交,四目相對。
“晏蒼嵐,不要負我。”
“此生絕不負你,不,溶月,若有來生,我想和你許下生生世世,永不相負。”
若有來生,一輩子怎麽夠。
“我要一個獨一無二。”
晏蒼嵐微微一笑,果然有些霸道,不過,這種感覺真好。
因為,她隻會對他一人霸道。
“拿起來看看。”
晏蒼嵐抱著蘭溶月的腰間,將蘭溶月的手輕輕放在玉璽雕刻的龍紋上,蘭溶月側頭,探究的看了晏蒼嵐一眼,拿起玉璽,玉璽上用特殊的字體寫著‘蒼月國印’,蒼月二字,並足而立。
蘭溶月眼眶微紅,她何德何能,今生得他愛得如此之深。
“溶月,人生若有遺憾,我唯一遺憾的是當年在姬家聽到一曲讓我入迷,曲落,我匆匆趕去,可院中隻留下一把空琴,我當時我手中握著一古籍孤本,玉璽的字便是用了那本古籍上的字體。當年,你我擦肩而過,再次見麵,還好,我沒有錯過你。”
晏蒼嵐似乎想起了當年蘭溶月的那一曲,低沉、絕望、掙紮、浴火重生,猶如他當時的處境,多少次麵臨絕望的困境,他總是會想起那一曲。
“你怎麽知道是我。”
她的確知道當時晏蒼嵐在姬家,隻是她的行蹤連姬家的人都甚少知道。
“溶月覺得玉璽是出自於何人之手。”
蘭溶月看著玉璽的雕工,微微一笑,原來是他。
“長鳴哥哥可有為難你。”
姬家人討厭皇權,討厭約束,姬長鳴現在雖不在乎身邊的一切,可是本性卻從未變過。
“沒有。”
晏蒼嵐說話之際,密室中的姬長鳴打了一個噴嚏,眼底深處,多了一絲笑意,隻是這一絲笑意落在洛晉的眼中,仿佛看到了地獄。
蘭溶月沒有多言,以姬長鳴的為人,隻怕晏蒼嵐沒少費工夫,不過,刻印在玉璽上的字足以說明一切。
多少年後,天下盛傳。
蒼帝寵後,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蘭溶月靠在晏蒼嵐懷中,嘴角泛著幸福的笑容。
“嵐,雲天國和蒼暝國合二為一,原本就風波不斷…。”蘭溶月還未說完,晏蒼嵐直接打斷了蘭溶月的話,“溶月,凡事有我。”
蘭溶月身體微微一震,兩國合並,風波不斷,創立新國,蒼暝國倒是容易,隻是雲天國又多了一道坎。
這道坎從好的方麵來說,以新的國號,更容易讓百姓歸心我,事情的計劃成長久;從壞的方麵來說,雲天國該封號,勢必會麵對不小的風波,尤其是國號上的字,蒼月,隻怕會讓不少人借題發揮。
“好。”
與此同時,容家書房內。
“昀兒,丫頭呢?”晚飯後,容瀲見蘭溶月還未歸來,將容昀叫道書房詢問道。
“這個時間丫頭不在府中應該就在宮中。”容昀晃動著手中的折扇,這朵雪蓮花越看越美。
其實,顏卿之所以繡雪蓮,隻是因為當初容昀盜取樓蘭國禁地的雪蓮花是送給了蘭溶月,眼下還無男女之情。
“宮中,胡鬧,都什麽時候,也不知道注意安全,昀兒,你立即進宮將丫頭接回來。”容瀲十分擔心道,尤其是得知蘭鈭來過府中後,更加擔心蘭溶月安危了。
晏蒼嵐登基為帝,本就風波不小。
雲天和蒼暝兩國合並,中間挑事的人不少,晏蒼嵐從皇陵歸來不過才兩個時辰,京城內,謠言議論紛紛。
天下百姓,民心不穩。
造謠生事者,議論紛紛,盯著帝位者,居心叵測。
蘭溶月身份複雜,雖百姓不知她身份,如今又有容家為背景,可隨著蘭鈭的到來,京城的空氣有緊張了幾分。
晏蒼嵐單獨見容瀲時,雖表示了此生後位除蘭溶月之位再也不會有他人,可隻要一日未定,蘭溶月便不宜和那座宮殿牽扯太多。他雖貴為鎮國將軍,涉及皇權,很多事他依舊是無能為力。
“父親,臭丫頭不會有事的,再說,她身邊高手如雲,以我這點身手連丫頭都……”容昀隻見容瀲神色冷了幾分,話題急轉直下,“父親,我這就去,保證丫頭平安歸來。”
“等等,你先坐下。”
容瀲豈不知蘭溶月身邊高手如雲,隻是作為爺爺,豈有不擔心的道理,又豈是蘭溶月如今的處境。
名分未定,讓人憂心。
“父親可是擔心丫頭的名分。”容昀本不想表現的太聰明,繼續裝傻似乎也不可能。
“你還知道……”語氣中,明顯對晏蒼嵐的舉動表示不滿。
“父親,你想太多了,九殿下之所以遲遲沒有提親下聘,隻是不想讓丫頭太早卷入到這些是非中去,我想,應該也快了,到時候父親別舍不得。”容昀雖然這麽說,可他心中似乎也挺舍不得的。
“你的意思是我老糊塗了。”
“孩兒不敢。”
容昀無奈,著翻臉怎麽比翻書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