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江山為重,與她何幹
千晟趕到,看著蘭溶月眼底的冷意,不由得一陣心疼,她的目光才有了暖意,如今卻又染上了冰冷,是他來晚了一步,若是早來一刻,容鈺不出事,她或許就不會再心中自責。
“給你半個時辰,去查此事是何人所為,查不到你就以死謝罪。”一襲白衣,手握折扇,折扇上黑色的彼岸花格外顯眼,明明是淡雅似水墨,卻偏偏充滿了殺伐之氣。
“是。”
九兒顧不得太多,直接將不遠處桶裏的冷水踢了過來,期間還防止有人靠近蘭溶月,蘭溶月不停的給容鈺灌水,很快,一茶壺水全部喂入容鈺的口中。
“你這是要害死他,還不快住手,你還想讓容小公子再被嗆一次嗎?你這樣會要了他的命的。”五十來歲的中年大夫被九兒封住了穴道,大聲反駁道。
“鈺兒…溶月…”雲瑤還未說完,容靖阻止了雲瑤,“相信溶月,她不是一個貿然行事的人。”
雲瑤整個身體靠在容靖身上,所有的力氣都消耗殆盡,若不是容靖扶著,此刻她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
“容尚書,你就這樣容許一個不懂醫術的女子亂來嗎?你這樣會害死容小公子的。”身著暗紅色服裝的夫人走出來,夫人身邊還跟著長孫文錦。
“我相信溶月。”
容靖心中何嚐不擔心容鈺呢?容鈺是他唯一的兒子,可是比起將人交到長孫家的府醫身上,他寧願相信蘭溶月。
“再來一壺。”兩壺水下肚,昏迷中容鈺露出難受的神情,平坦的小腹也隆了起來。
“你這樣會撐死容小公子的。”五十來歲的府醫聞言,立即出言製止道,人嗆水之後要先讓誰吐出來,哪有繼續灌水的道理。
“給我閉嘴,不然我讓你永遠閉嘴。”蘭溶月的聲音很輕,屋內似乎都染上了淡淡的寒冰,讓人不寒而栗,長孫夫人和長孫太師匆匆趕來,看到蘭溶月的舉動,又見雲瑤和容靖沒有說話,保持了沉默。
九兒立即再裝上一副冷水蘭溶月,蘭溶月接過水壺,迅速的給容鈺灌水。
容鈺若隻是嗆水了,把誰吐出來就好,如今是掉進荷花池,嗆了淤泥,必須把淤泥吐出來才行。
三壺水下肚,蘭溶月從容鈺的身後將容鈺抱起來,雙手用力的擠壓容鈺的腹部,此舉全然不顧男女之防。
容鈺是被淤泥嗆住了,若是平躺著吐出來,難免會重新嗆到呼吸道,淤泥中不知道有什麽,若是搶到了呼吸道,她沒有準備,隻怕容鈺真的會命懸一線,她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剛剛吞下去的水被蘭溶月強行逼著吐了出來,原本清澈的水染上了淤泥的顏色,容鈺的臉色越來越白。
容鈺吐完之後,九兒立即用內力穩住容鈺的心脈。
蘭溶月迅速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從腰間拿出一個特製的信號彈,迅速拿來,天空中紅光乍現。
鬼門七閣,能用紅色信號彈的隻有蘭溶月一人,信號彈呈現出來的圖案隻有鬼門中傳召的人才清楚,就連九兒也隻知道信號彈的重要性,不能完全解讀其中的意義。
“溶月,鈺兒情況如何?”容靖等蘭溶月忙完一切後,攬住雲瑤的腰間問道。
“性命無礙。”
說話間,蘭溶月目光中沒有絲毫的暖意,有的隻是宛若寒冰一般的冷意,動容鈺是針對她也好,針對容家也好,挑釁了,無論是誰,都要付出代價。
“長孫太師,小弟暫且不宜移動,有勞太師借客房一用。”蘭溶月看向一身暗紅色裝束,年齡大約四十多歲的長孫太師道。
“蘭小姐客氣了,容小公子在府中出事,本來就是長孫家的責任,容尚書,長公主,此事老夫一定給容家一個交代。”
長孫仲春看清了蘭溶月眼底的冷意,若是讓蘭溶月處理,此事一定會變得十分複雜,今日來的賓客都是世家公子,無論屬於哪一方勢力都不是輕易能動的,否則一不小心破壞的是朝野上下的和平,朝野不和則江山不和。
“不勞煩長孫太師了,動我雲瑤的兒子,這仇若是讓長孫太師來報,豈不是說容家和我無能。”雲瑤不顧容靖的阻止,立即搶先道。
長孫仲春的神情微微僵硬了一下,這位長公主溫婉大方,卻不是個善茬,此事隻怕難以輕易了解。
“各位,熱鬧看完了,是不是該走了。”賓客眾多,看熱鬧的人差點沒擠滿整個院子,嚴重的汙染了屋內和院內的空氣。
“各位,容小公子無礙,請各位先去前廳。”長孫仲春立即道,心中卻對蘭溶月和雲瑤十分不滿,他是當朝太師,如今兩個女子竟然不給他留絲毫顏麵。
同時心中又不想容鈺真的出事,容家小輩中隻有容鈺一人,若容鈺真的出事,隻怕容家會傾盡舉家之力報複,到時候雲天難安。
眾人相繼離去,雲瑤坐在軟榻邊,拿起帕子,輕輕的替容鈺擦拭臉頰和濕潤的長發。
長孫仲春看了看容靖,猶豫了片刻,隨後轉身離去。
容家人中,三公子容昀不愛權勢,獨喜自由;二公子容澤驍勇善戰;大公子容靖善於計謀,看似溫和,其實是最不好惹的。這一次不知道是誰動了容鈺,隻怕此事難以小事化了。
片刻後,一個身著華服的女子出現在屋內把容靖和雲瑤嚇了一跳,本以為是世家小姐,觀其容貌,清麗如水,一席綠色華服,宛若精靈。
“小姐,東西我帶來了。”靈宓將藥箱遞給蘭溶月,收到信號後,她匆匆趕來,還好來得及時。
“大伯,大伯母,你們在外間等著。”
雲瑤聞言,看向蘭溶月,目光複雜,她不知道該如何來麵對蘭溶月。一來,容鈺今日的遭遇可能是因為蘭溶月而起,二來,就算沒有蘭溶月也難保容鈺不會有意外。
“好。”容靖扶起雲瑤,自始至終,容靖的話很少,少到似乎一句話都不想說,蘭溶月卻從容靖的眼底看到了火光,他怒了。
“九兒,用內力穩住小弟的心脈,還有順便打通小弟的任督二脈,功夫太弱。”蘭溶月說話間,拿起一顆丹藥遞給九兒,隨後從藥箱中拿出一個朱果,朱果放入手中,果汁慢慢滴入容鈺的口中。
九兒一邊運功,臉色漸漸發白,九兒的內力不弱,但打通任督二脈需要一甲子的功力,好在容鈺有朱果輔佐,九兒又丹藥為支撐,不然根本不可能打通容鈺的任督二脈。
半個時辰後,九兒臉色蒼白的收回雙手,蘭溶月取下紮在容鈺身上的銀針,微微鬆一口氣。
靈宓照顧容鈺,蘭溶月走向外間,雲瑤見蘭溶月出來,立即快步走了進去。
“溶月,鈺兒的情況如何?”容靖看著臉色中帶著一絲蒼白的蘭溶月,小聲問道。
“小弟無礙,醒過來就好了。”蘭溶月聲音不大,但剛好讓雲瑤聽到,雲瑤看著臉頰上恢複了一絲血色的容鈺,微微鬆了一口氣,“大伯,能單獨談談嗎?”
“好,我們去院中談。”
蘭溶月點了點頭,隨即兩人走出房間,來到院中。
院中寬闊,除非讀唇,否則根本不怕人將其聽取。
“溶月,說吧,我有心理準備。”容靖從小習武,又豈會看不出容鈺的傷勢是有人故意想要容鈺的性命,此事隻怕不是衝著蘭溶月來的,而是衝著容家來的。
“大伯多慮了,小弟無礙,我給小弟服用了朱果,九兒助他打通了任督二脈,如今體內有二十年的功力。”
蘭溶月的話,容靖詫異了。
朱果難得,想要得到朱果,除了機緣之外,再無其他選擇。
“溶月,謝謝你。”
“大伯,我們不是家人嗎?既然是家人,又何須客氣。”
“對,我們是家人,溶月,你想說什麽就直說吧。”
“小弟跌入荷花池不是意外,是有人蓄意為之,小弟被人點住了穴道,從後麵的一掌震斷了小弟的經脈,以大伯的功夫,不用把脈應該就能看得出來,小弟沒有得罪人,此事隻怕是衝著我來的。”蘭溶月看過容鈺身後那一掌的傷勢,那人打得恰到好處,若不是她灌水將容鈺嗆住的淤泥吐出來,隻怕是難以保命。
“不,此事不會是衝著你來的,而是衝著容家來的,溶月你是懷疑平西王次世子嗎?”容靖猶豫了一下,帶著三分質疑問道。
“不,我懷疑的是太子雲淵。”蘭溶月剛剛說完,帶著麵具,手握折扇,雙目平靜如水,氣質如仙,神情淡雅如墨的千晟走了出來。
“不愧是我的溶月,不過執行人卻是平西王次世子。”
“見過國師。”
“容尚書無須多禮,都是自己人。”
容靖瞪了千晟一眼,誰跟他是自己人,千晟的背景複雜,他還是大概知道一些的,奪帝凶險無比,如今他的隻能保持中立,一邊是太子,一邊是千晟。
太子雲淵是雲瑤的一母同胞的親弟弟,而千晟身後有國師府,兩人相鬥,容家保持中立方可保全著百年來的大族。
“出手的人找出來了嗎?”
“當然,溶月要如何報答我。”千晟絲毫不理會容靖,對他來說,容家若真的在乎蘭溶月,那麽他也會在乎容家,若容家因此事而責怪蘭溶月,那麽容家對他來說,永遠不會是親人,隻會是臣子。
“晚些將人送到鎮國將軍府,國師大人,前廳的宴席快開始了,國師大人不去參加嗎?”蘭溶月對千晟十分無奈,明明是同一個人,性格變化之後還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若非溶月在,本國師又豈會親臨長孫府呢?溶月,我想回去了,晚些再來找你。”千晟不理會容靖那殺人的目光,想起前廳的宴會,直接作出了一個明智的選擇。
蘭溶月微微點了點頭。
“溶月,此人可否交給我來處理。”千晟離開後,容靖看向蘭溶月道。
“好。”
容靖如何處置此人不重要,蘭溶月要針對的卻是那個罪魁禍首。
“溶月,能再拜托你一件事嗎?”容靖有些難以啟齒道。
“大伯是不希望我將此事告訴的真相告訴大伯母嗎?”
容靖點了點頭,雲瑤向來疼愛雲淵,容靖真的不希望雲瑤為此所有為難。
蘭溶月看向容靖,看似是聖旨賜婚,其實容靖和雲瑤卻是彼此心意對方,蘭溶月不得不承認雲瑤的眼光極好,找到一個甘願為她付出那麽多的男人,“好,不過大伯,有時候將一個人保護的太好並不好,或許隻會相形漸遠。”
昔日她隻覺得雲淵無腦,看來都是裝出來,蘭溶月雖答應了不將此事告訴雲瑤,但是她不說,不表示其他人不會告訴雲瑤。
孩子和弟弟之間,容家和皇家之間,雲瑤是該選擇了,早些選擇對誰都有好處。
走進屋內後,雲瑤起身走到蘭溶月身邊。
“溶月,我剛剛是太擔心鈺兒了,對不起。”雲瑤想起剛剛責怪蘭溶月的神情,心生歉意,其實此時不能全怪蘭溶月,更何況究竟是誰所為還未查清。
“大伯母,我沒有生氣,小弟已經沒事了,是該回府了。”容鈺服下朱果後,身體已經無礙了,留在長孫府不如會容家安全。
“相公,溶月,我們帶鈺兒回家。”
“好。”
容靖點了點頭,蹲下身,抱起依舊在昏迷中的容鈺。
離開時,長孫仲春一路將幾人送到了門口。
“容尚書,改日我親自登門道歉。”長孫仲春也沒有想到,今日的宴會會出這樣的意外,動誰不好,卻偏偏動容鈺,要知道容鈺不僅是容家人的心漸漸,更是陛下的大外孫,從小得陛下疼愛,此事隻怕不好輕易了解。
說話間,長孫仲春看向了蘭溶月,他不相信其他人的處理方式,擔心的是蘭溶月。
那一瞬間冰冷的目光中不摻雜絲毫的感情,他自認為識人無數,都覺得有些發冷。不僅如此,蘭溶月似乎與天涯海閣的琴無憂交情匪淺,與傾顏閣的顏卿關係不明,身邊的綠衣女子似乎是鬼閣的人,這些勢力,無論是那一股勢力都不容小覷。
“道歉就不必了,鈺兒已經無礙,若是太師有空,我們倒是可以棋藝上切磋一二。”容靖此言,無疑是在告訴長孫仲春,此事可談。
當然,前提是在談之前事情沒有成為定局。
“好,改日我一定登門拜訪。”
國師歸來,朝中局勢瞬息萬變,他該是時候試一試容家的態度了。
“大伯母,小弟醒來之前,讓靈宓在他身邊照顧,我有點事情,晚些回府。”蘭溶月掀起轎簾,看了一眼雲瑤懷中的容鈺。
前一刻還說要保護她,沒想到下一刻差點離開這個世界。
她最恨的就是有人對她身邊的人動手。
“好,你自己小心。”雲瑤看了一眼蘭溶月,隨即對九兒道,“九兒,好好照顧你家小姐。”
“夫人放心,九兒會照顧好小姐的。”
容靖上馬車後,蘭溶月和九兒站著目送馬車離去,長孫仲春也不曾離開。
“蘭小姐,此事我有一事相求。”長孫仲春看向蘭溶月,心中加快了許多,他的請求隻怕她會無動於衷。
“請說。”
“世子是平西王如今在京中的質子,為江山太平,還請郡主謹慎行事。”關於蘭溶月是女諸葛的傳言無人不知,長孫仲春自然也知道。
“世子的事情我答應了大伯,不插手,長孫太師大可放心。”
長孫仲春看向蘭溶月,總覺得事情有哪裏不對,蘭溶月答應的太過於爽快的,爽快到他不敢相信。想起千晟,長孫仲春心中有一個大膽的想法,這兩人一路人。
“如此我就放心了。”
“今日叨擾了太師壽宴,實在過意不去,改日溶月會讓人送上一份大禮,以表歉意,告辭。”
“慢走。”
長孫仲春看著蘭溶月離開,不由得想起老國師曾說蘭溶月未曾遵守約定,心中不免擔心起來,若蘭溶月不遵守約定,此事就複雜了。
蘭溶月可不會理會什麽江山為重,她隻想保護身邊的人,江山為重,與她何幹。